他的腦子很亂,突然很想抱抱房惠惠,抱抱安軒,可能是更想抱抱當時的自己。這句話明明自己拿來開導過祝雲宵不知道多少次,卻是他第一次對自己這麽說:——不是你的錯。等蒲千陽聽完湯彥和房惠惠的談話回到家時夜色已經深了。蒲千陽沒有敲門,而是選擇用鑰匙悄悄推開了房門。可讓他沒想到的是,祝雲宵居然沒有休息,而是坐在桌邊複習,而他身後的鍋裏還溫了一碗綴著枸杞和紅棗的銀耳羹。聽到蒲千陽開門的聲音,祝雲宵寫完最後一行公式後放下手裏的筆。“歡迎回家。”蒲千陽突然發現在玄關處放了一本書。是另一個版本的《陪你度過冬日漫長》。祝雲宵發現蒲千陽注意到了這本書,便解釋說:“之前你的那本書不是被別人買走了嗎。”“我跟到安東尼亞的住處後,剛好發現附近的書店也賣這本書,隻不過不是精裝版但內容應該是一樣的,就給你買回來了。”蒲千陽抬手輕輕翻開目錄,點在那些他之前覺得非常矯情的文字上,心中滿是悲傷。安東尼亞,對不起。第111章 很遺憾時間倒回三個小時之前。湯彥說完最後一句話,宣告安軒死亡的倒計時,便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房惠惠。半晌後,房惠惠緩緩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湯彥非常配合地退開了幾步,給房惠惠留下了非常充分的空間。她的電話被接起得十分迅速,從聽筒的另一邊傳來一個小心翼翼且有些諂媚的聲音:“惠兒啊,這麽晚了什麽事啊。事要一件件辦,飯要一口口吃,身體要緊啊。”房惠惠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讓他接電話。”“誰啊,你說你二姑父嗎?他……”“我數到三。一,二……”電話另一邊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好像是一個人慌忙跑過來一樣。一個沙啞的男聲響了起來:“小惠,找我什麽事啊,這麽長時間沒聯係了,姑父我還怪想你的。”房惠惠不跟他廢話,直奔主題:“你手上的那筆原材料的期貨什麽時候交割?”“什麽期貨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公司高管明令禁止參與公司上下遊的業務來著。”對方有些慌,試圖在言語上蒙混過關。“我隻是之前不想管,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房惠惠厲聲道,“我不僅知道你背著我爹媽跟上下遊供應商要回扣,我還知道你們的好大兒之所以能諾用公司資金去賭博,就是偷的你的賬號權限。”“如果不是我奶奶攔著我,你們早就進監獄吃牢飯了,還能在這裏給我裝傻?”見房惠惠連自己的底褲都翻出來了,對方隻得承認:“還有兩個月交割。”“把它低價出給安氏集團。”聽到這個要求,對麵立刻高聲表示了反對,“為什麽啊,隻要再堅持兩個月就能賺一大筆了啊!”隨後好像突然想起自己的處境,又把聲量降了下來,唯唯諾諾地勸說道:“小惠,我知道我們家確實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可你何必跟錢過不去。現在這筆期貨在紙麵上已經賺了30%了,隻要你那邊再堅持一下,到期我賣掉它,所有的錢我都會拿給你周轉,利率,嘶!”聽對麵的吃痛的聲音,應該是被暴力提醒了。於是對方改口道:“不要利息,不要利息。你想什麽時候還都可以。”房惠惠甚至懶得解釋原因,“我再說一遍,把它低價出給安氏集團。”眼看著事情就要解決,湯彥的手機屏幕閃爍了兩下,代表著來了新消息。湯彥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信息,然後輕咳一聲,“很抱歉,房小姐,我可能需要打斷您一下。”見房惠惠抬頭看了過來,湯彥輕觸自己的手機屏幕放大了一張照片舉給她看,惋惜地說:“現在第一條交易方式作廢了。”照片裏是一份文件,第一頁上印著期貨合約,而下方的合約單位裏赫然列著房惠惠家企業的名字。按道理這種機密文件要麽是在保險櫃裏躺著,要麽會在電腦裏存著,至少至少也不應該出現湯彥的手機上。房惠惠難以置信地問電話對麵:“你拿期貨合約去幹什麽了?”原本對麵還在滔滔不絕地介紹自己的高遠投資策略,聽到這句問話後突然就啞火了,喏喏地說不出話來。既然說不出話,那就無話可說了。房惠惠沉默地掛斷了第一個電話,又撥通了第二個。在這個電話被接起後,房惠惠搶先問道:“媽,員工宿舍的地契還在我們家手上嗎?”雖然現在已經沒有地契這種東西,更多的是叫土地出讓金,但從各種意義上,地契這個名字都更加為人熟知,所以房惠惠也徑直沿用了這個說法。對麵一個疲憊的女聲反問道:“你說哪個員工宿舍?”“老宿舍,靠近海邊的那個。”在聽到房惠惠說的話後,對麵也陷入了沉默。半晌後,她說:“女兒啊,這個是真的不行。”“你王叔才花錢在宿舍區附近開了包子鋪,李高工住宿舍供他女兒在國外讀書,劉姨的新房子要拿給兒子結婚,他們老兩口隻能繼續住宿舍。”電話另一端房惠惠的母親說了很多很多房惠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的生活情況。房惠惠怎麽會不知道,自家公司能存在這麽久,跟這些活生生的員工有著莫大的關係。最後她輕歎一聲,“嗯,我知道。我就……問問,萬一呢對吧。”看房惠惠改了主意,她母親也立刻補充說:“我手上還有一些別人抵押的房子,地段都不錯。已經讓中介掛出去了。這兩天我每天都在帶別人看房,爬上爬下地已經賣出去好幾套了。真沒想到我這個腰居然還能幹得動呢。”“嗯,媽,你也別太辛苦,中介拿錢就該好好辦事,早點睡。”一隻小區的流浪貓從牆根躥過,踢倒了一個放在台子上破損的花盆。陶製的瓦片掉落在地麵,傳出清脆地碎裂聲響。夜色裏,房惠惠孤單地站在牆根下,半分月光都照不到她。一直以來都顯得非常堅強且有主見的房惠惠在這接二連三的消息中終於沒能再保持她理智且清醒的形象。一行清淚從她的眼角淌了出來。湯彥似乎對這種情形見怪不怪,甚至還提前準備了紙巾遞給了房惠惠。他微微低頭,“我很遺憾。”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麽戲劇化,你以為你有的挑,其實你根本沒得選。唯一可以影響安氏決策的期貨合約被轉手,房惠惠也不是古代的昏君無法用那麽多人的平穩生活換一個人的生命。安軒必死無疑。雖然兩人頭頂的蒲千陽在這種情形下不敢移動半分,但身軀上的固定並不影響他的思考。如果想要抓到葉君生,在不知道他的作案手法的情況下是非常困難的。但唯一一件確定的事情是無論謀殺安軒是誰主辦,他一定出現在現場,就像當初的莊州之行一般。可如果葉君生出現在現場,自己單槍匹馬並沒有任何把握將安軒救下來,說不定還要搭上自己的命。經過上一次和葉君生的交手,自己已經完全明白自己這個在普通人中可以被稱為身手矯健的角色在職業殺手麵前是多麽的渺小。他或許因為警察就在附近而放過自己第一次,如果自己再次出現阻礙他的計劃,他還能放過自己第二次嗎?自己還有什麽別的辦法嗎?等到房惠惠乘車離開,湯彥和他的手下消失在小區的另一處大門,蒲千陽終於能從藏身的地方跳下來,活動活動已經麻掉的腿,慢慢走回主幹道上坐車回家。祝雲宵注意到了蒲千陽狀態不是很好,但他什麽都沒問。他隻是用浸了水的廚房紙巾托著底,將保持在適合入口溫度的銀耳湯端了出來,放在滿身寒氣的蒲千陽麵前。用□□糖煮成的銀耳湯輕輕地在碗沿蕩漾,倒影出蒲千陽的雙眼。安東尼亞,對不起,我沒法救你,但我保證,葉君生以及計劃殺你的人,一定會為他們的行為付出代價。-------------------------------------半夜,一盞台燈前,一個剛洗完頭的綁著一頂粉色幹發帽的女生正在反複修改自己的稿子。——親愛的安東尼亞。太普通了。——安東尼亞,展信安。好酸好酸。——致安軒。嗯,還是這個吧。滿懷少女心思的她根本沒有發現,在她的窗外,一個人影正立在對麵的樓頂,饒有趣味地看著她的文字。第112章 第一個讀者雖然確定了開頭,可內容寫來寫去又總是不滿意。一把扯掉幹發帽甩到椅背上,少女自暴自棄一般把自己拋到床上,嚇了一旁舔毛中的貓咪一跳。想著最近的經曆,她把頭深深埋進了枕頭裏,無聲地尖叫。後天就是安東尼亞的簽售會,自己走大運搶到了門票,不用被黃牛宰上一刀。可惜守恒的好運氣大概是在搶票的時候被用光了,自己在網上訂的精裝典藏版卻在快遞的路上翻到水裏了。這誰能想得到啊!自己趕著下班的時間去了之前路過的擺著典藏版《陪你度過冬日漫長》的門店。結果您猜這麽著?賣!空!啦!不過天無絕人之路,在路過書店附近的奶茶店的時候居然看到有一張桌上放著還沒開封的典藏版《陪你度過冬日漫長》。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勇氣,自己的行動比腦子快,竟然上去問人家願不願意把那本書賣給自己。那人居然還挺好說話的,在自己磕磕巴巴地說明原委後居然真的把書按原價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