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為什麽,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安軒的原因。自己其實是可以告訴安軒有人要殺他的,安軒或許是可以不死的。但是,蒲千陽此時的選擇就跟房惠惠當時的處境一樣:你以為你有的挑,其實你根本沒得選。安軒按照信中的約定來到了花園迷宮中心的庭院,一抬頭就看到了那個明明隻是第二次見麵卻已經認識了很多年的人。那個少女也看到了他,俏皮地抬手朝他揮動了兩下。安軒輕咳了一下走了過去,雖然他今天已經見過了不知道多少讀者,可麵前的這個人對自己的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明明在自己能文章裏妙語連珠,兩個人在評論區也是有來有往,但此刻的他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想了很多開頭語,最後還是選擇了一句非常普通的“好久不見。”明明才見過。對方仿佛被自己的笨拙逗笑了,蹦跳著走了過來,張開雙臂。兩個人擁抱在一起,仿佛闊別已久。撫摸在安軒麵旁的戴著手套手順著他臉部的輪廓滑落到了他的頸部,隨後狠狠地扼在了他的咽喉,讓他發聲不得。幾乎是同時,一柄美工刀刺進了安軒的胸膛,劃開了他的髒器,切破了他的心髒。葉君生輕附在安軒的耳邊說了一句:“晚安。”這也是《殺玫瑰》中少女最後對少年說的話。雖然為了達到目的葉君生不得不佩戴了屬於別人的麵具,可他還是很注重自己的承諾的。所以最後倒映在安軒瞳孔裏的,是一張揭下麵具過後的慘白的臉。還好不是你。隨著葉君生的後退,安軒帶著最後的念頭緩緩栽倒在被花卉環繞的庭院裏,鮮血緩緩從他的身下滲出,順著地上的磚縫緩緩流淌到了中央庭院的邊緣,然後無聲地滴落在一旁的草地上。完成任務的葉君生立刻從自己預定的路線撤退。因為這裏沒有監控,保安也隻會定期來巡邏,一時之間沒有人能發現安東尼亞的死亡,自己有比較充足的時間。但他還是決定小心為上。因為使用的是美工刀,因此為了達到一擊斃命的效果,自己下刀的地方選擇在了肋骨之間。在這麽近的近距離中,葉君生的衣服難免會沾染上安軒的血跡。不規則的赤紅鮮血染在明黃的大衣上實在是太過於鮮豔。所以他的第一要務是處理掉這件衣服。對於這種植物繁密的花園,它們的管理方往往都會設立一個焚燒間來處理換季的落葉,雖然聽起來不是很環保但確實非常方便。而葉君生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在他的計劃中的一處重要停留點便是在迷宮花園東側的雜物間兼焚燒處。或許是這幾天港城降溫降得厲害,再加上一些綿綿的陰雨,讓炭火在焚燒爐裏燃燒得很是溫吞,搞得屋內全是煙。原本想看著衣服和手套燒完再走的葉君生此刻被煙霧環繞不免有些急躁。再過一會兒就到保安巡邏的時間了,等到安軒的屍體被發現,逃跑的難度就會翻上幾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想到這裏,葉君生非常幹脆地就離開了。在他走後,蒲千陽從二層的屋頂踩著樹爬了下來,捂著口鼻用火鉗從焚燒爐裏取出了大衣的殘片。炭火之所以燒得不旺是他提前撒了水,屋內煙排不出去是他在上方堵著排煙口。一切的目的就是為了搶救這件最重要的證物。至於手套,因為其材質,在接觸到明火的一瞬間已經焦化成為了一坨黑黢黢的扭曲化合物,沒有價值了。果然,幾分鍾後,尖銳的警報聲在莊園內拉響。原裝的少女從簽售會出來,對著等了自己好久的同好道了幾番歉。可沒想到同好不僅沒生氣反而還給自己帶了奶茶。奶茶好喝,就是有點涼肚子。才喝了兩口奶茶的少女感覺情況不妙,隻得告別同伴獨自去了衛生間。等到她從衛生間出來後準備搭乘地鐵回家的時候,卻隻見到一排警察在門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啊?發生什麽事情了?接下來的部分,無論是戴手銬還是上警車,她都處於一個非常蒙的狀態。直到,自己坐在了審訊間裏,一位警察拿著一張監控截圖對著自己問:“證據確鑿,老實交代你為什麽要謀殺安軒?”第114章 可疑少年薛魁是港城警局總部的支隊長。原本今天他輪休,卻在從興趣班接孩子回家的路上被一個電話叫回了警局。雖然也有些怨念,但這麽多年幹下來,薛魁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狀態,更多的是無奈吧。“死者名叫安軒,筆名安東尼亞,是最近很火的一位作家。剛剛被發現死在了莊園酒店的花園裏,屍檢結果表示死因是髒器破裂,凶器是一把美工刀。”合作多年的搭檔在他到達警局之後用最簡練的語言概括了這起案件,“嫌疑人已經在審訊室了。”薛魁不理解:“都抓到嫌疑人了,那為什麽還叫我回來?”搭檔往審訊室方向一指,“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扣上製服最上邊的一顆扣子,薛魁就進入了審訊室一旁的觀察室。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審訊,再加上得知了安東尼亞的死訊,少女早就無法繼續保持清醒的神誌。她被拷著的雙手無力地垂在審訊椅的前端,半是嘶吼半是哭泣地回道:“真的不是我,我什麽都不知道。”負責審訊的警員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再一次拿出了他們調取到的監控視頻。在視頻裏,身穿明黃大衣的少女從衛生間走出來,從另一個方向繞過酒店的建築來到花園中心。在幾分鍾後安東尼亞從酒店的北門進入花園,看方向同樣是往中心前進。最後少女從花園的另一側離開,消失在了監控的範圍裏。“路徑重合,著裝一致,行為相仿,這除了是你還能是誰?”少女目光呆滯,喃喃道:“我為什麽要殺他?”“我們也想問你這個問題。愛而不得?”左邊的警員拿起證物袋中的信,“不然你為什麽要約安軒到花園見麵。”“我沒有,我說過了,那不是我寫的。”少女搖頭否認,“至少最後的那個部分不是我寫的。”“你是說有人能模仿你的字跡,並且能夠提前在你的信紙裏寫上邀請安軒的內容,然後你在完全沒有發現的情況下把信給了安軒?”左邊的警員明顯不信。少女被他的語氣刺激到了,紅著眼抬頭反問:“如果真的是我殺的,我為什麽不跑?我還會在案發現場待著等你們來抓我嗎?”左邊的警員沒有直接回答,轉轉手裏的筆,輕蔑地說:“很多嫌疑人會選擇回到作案地欣賞自己的成果。”右邊的警員不是很喜歡同伴的審訊方式,他拿出另一個證物袋,平靜的問:“那你可以解釋一下,這把上邊有你的指紋的刀為什麽會出現在現場嗎?”少女抬頭看過去,透明的塑料袋中正是自己丟失的那把裁紙刀。“我昨天是用了裁紙刀,可今早它就不見了。我以為是貓給扒拉到床底沙發什麽的地方去了。”無論這是解釋還是狡辯,兩位審訊員,包括少女自己,都覺得很沒有說服力。在確鑿的證據麵前,少女緊緊抓住了審訊椅的邊緣,反複地訴說著“不是我。不是我。”薛魁看到這一幕,大概知道為什麽自己被叫回來了。在絕大多數基層民警能夠接觸到的案件中,隻要利用現代的排查和刑偵手段稍加推演,基本就能將普通的案件搞明白了。可薛魁是刑警出身,而且在負傷退居二線之前他所經受的案件基本都是那種有所謀劃,手法巧妙的,至少表麵看起來稀奇古怪的案件。所以他早就被培養出了一種敏銳的嗅覺。現在,這種嗅覺告訴他,不對勁,這個麵對警察都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少女怎麽看都不是能下手殺人的角色。但在當前的製度體係中,證據永遠是最強有力的判定標準,而就目前的警方搜集到的證據而言,基本上已經坐實了少女的犯罪行為。忽然,一個清朗的少年音伴著電動門開啟的聲音傳來,“您好,請問刺殺安軒的嫌疑人是不是在這個警察局受審呢?”在前台負責接待的警員立刻起了疑心:“請問你要幹什麽?”“我有一個證物想提交給警方,大概能證明目前的嫌疑人的清白。”蒲千陽拎起手中的包裝袋晃了晃,“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見見高一層的負責人嗎?有點話語權那種。”聽到這話,薛魁立刻從監聽室走了出去,對著蒲千陽說:“我就是,請過來說話。”蒲千陽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薛魁,在看到他的肩章後,跟著他進入了一個空房間,在桌上打開了自己手中的袋子。裏邊是一件被燒剩一半的明黃大衣,而在這件明黃大衣的被燒焦的邊緣,還隱隱留著一些暗沉的血漬。他隔空指在了血漬的上方,“雖然隻救回來這麽點,但這些應該也足夠機器去驗證dna了吧。”“還有,這件大衣是均碼的。按照安軒的身高和被刺傷的位置……”蒲千陽在薛魁身上比劃了一下,又在自己身上示意了一下那位少女的身高,“如果是現在的那位嫌疑人動手的話,至少這個血跡應該比現在的位置再高上個十公分才是。”比起直接相信這位來曆不明的少年和他的證物,薛魁有更關心的事情:“你為什麽知道這麽多?”蒲千陽沒有正麵回答薛魁的問題,“我如果說我知道下一次這個犯人會殺誰,你們會相信我麽?”聽到這話,無論是薛魁,還是在在場的其他警員都大吃一驚。這少年到底是誰?蒲千陽早就料想到了他們的反應,“信其無不如信其有,更何況我這麽可疑對吧。”“但我有兩個要求。”“第一,在抓到凶手之前,請各位不要問我凶手的身份,以及為什麽我知道他的行動。我承諾,在抓到凶手後,我會向各位坦白一切。”“第二,雖然我說我知道他下一個會殺誰,但我隻有一個大概的限定條件,希望各位能夠通過公安局內部的信息幫我鎖定下一個受害者。”在場的警員麵麵相覷,最後他們把目光都集中在了薛魁身上。畢竟在港城警局總部,薛魁可以說是僅次於局長和副局長的角色。麵對這位少年提出的要求,隻有他才有資格決定接受與否。薛魁鷹一般老辣的眼睛盯著蒲千陽,蒲千陽泰然自若地看了回去。半晌後,他把桌上的證物收了起來交給身後的警員,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問:“都有什麽限定條件?”港城是個大城市,無論是多大的新聞都沒辦法在它的日常中留下痕跡,充其量成為人民兩天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