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嵐的演說表現不俗,確實帶著點社會上優秀成功人士的那種調調,而且很完美地收斂住了那種令人反感的裝逼與說教氣息。這就讓班級裏的絕大部分同學對他萌生了極大的好感。更何況他還很帥。“順便在這裏進行一個簡單的通知,請住校的同學於今天午休或者晚休的時候,在宿舍區領取全新的床上套裝。”說完這番話,季嵐向高小梅微微點頭,將把握場麵的主動權交換給了她。“祝各位同學生活愉快,如果有任何的意見或者建議,可以按照張貼在告示板的聯係方式找到我。”然後他就離開了教室,步履禮貌且克製。高小梅看著台下不少學生的魂兒都跟著那雙皮鞋走了,輕咳一聲打開了麵前的教案,“因為是第一節課,卷子還沒批出來,我們先講新內容。大家把教材翻到第四章 ……”上午的課程很快就過去了,沒有發生什麽大的意外。蒲千陽的那張錄取證書雖然遲了一個周末,但還是穩穩地來到了他的手裏。祁一山望著那份硬質封皮的錄取通知書,羨慕地說:“學習好就是有特權。上周五你消失了兩節課小梅老師都沒拎你去罰站,也沒找你家長。”蒲千陽隨意掃了一眼錄取通知書的內容,確定內容沒有變化後就把它塞到了座位裏。還是那個學校,還是那個專業,自己還是會遇到那個家夥。除非自己能一直用現在的芯子活著,不然早晚還是會被背刺。在之前蒲千陽的複活時間受到限製的時候,他就思考過這樣一個問題。為什麽自己兜兜轉轉還是會在騎著摩托那天赴宴,還是會遇到那個小女孩。最終他得出的結論是:在二十六歲的自己走了之後,自己的思考方式依然會回歸十六歲自己的心智。人不能再次踏入同一條河流,但自己有無數個第一次去踏入同一條河流。從座位上站起來,蒲千陽伸了個懶腰,自嘲般說道:“事已至此,先吃飯吧。”祁一山很喜歡跟蒲千陽一起去食堂,因為隻要跟在蒲千陽的身後食堂的打飯阿姨會愛屋及烏地也給自己多澆上一勺肉湯。可今天事情有了些變化,自己的那個尊貴的位置被占了。而且這人還是蒲千陽主動拉過來的。怎麽能這樣!祁一山幽怨的目光幾乎要把祝雲宵的校服盯出兩個洞來。祝雲宵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格,被這麽盯著他多少有些心虛,便湊到蒲千陽耳邊小聲問:“要不我跟你換個位置?祁一山好像很想跟在你後邊。”見他這麽說,蒲千陽就很幹脆地跟他換了位置,順便調轉了個方向跟祁一山麵對麵。一邊倒退著排隊,蒲千陽一邊打趣道:“怎麽?嫉妒了?”重新回到尊貴的肉湯加一的位置,祁一山恢複了優雅的姿態:“沒有沒有。我的意思是說,大家都是好同學,要友愛相處才行。”“可不是嗎。”蒲千陽點頭認同,“那你這種為了一勺肉湯排擠同學的行為就要受到譴責。”“一勺兩勺當然沒問題,我又不是那麽小氣的人。”祁一山眯起眼睛,哀怨地說,“但我的直覺告訴我,我純元皇後的地位受到了威脅。”噗嗤一聲,排在祁一山身後的兩個女同學沒忍住笑出了聲。吃瓜我們是專業的,一般不會笑,除非忍不住。為了打圓場,其中一人立刻表明立場道;“祁一山,支棱起來啊!拿出‘臣妾就算是死了,爾等也終究是嬪’的氣勢來啊!”這段時間甄嬛傳在電視台上播得火熱,就算不看電視劇的蒲千陽都知道裏邊的幾個人物。蒲千陽用胳膊肘戳了戳祝雲宵:“嬛嬛,你怎麽看?”祝雲宵本不想參與這場玩笑,奈何蒲千陽一直堅持不懈地戳他,無奈地轉過頭說:“皇上的話,怎麽樣都可以。”在祝雲宵轉過頭後,笑場二人組裏的另一個女生眉頭一皺,隨後愧疚地對祁一山說:“純元皇後,這個祺貴人實在是過分美麗。我跳反了。”之前祝雲宵作為轉校生,座位還在後排靠窗的王之故鄉,基本上和班級裏其他的小團體絕緣。再加上他過長的劉海擋住了他幾乎半張臉,同班同學對她基本沒什麽印象。可現在不一樣了,上周五為了戴發套,劇組的化妝師給他剪了個新發型。他原本底子就很好,在加上這麽點睛之筆一般的改變,就讓他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路人一躍成為了男主。“沒有啊,我覺得我也很帥啊!”祁一山一撩頭發,“皇上隻是一時糊塗,最終還是會回心轉意的。”“那得看你表現。美貌單出往往是悲劇,加上其他屬性,比如智慧和能力才是王炸。”蒲千陽拿起餐盤,然後對著今天中午食堂的米飯陷入了沉思。這份沉思一直持續到了他做到餐位上開始悲憤地挑紅豆。為什麽今天是紅豆飯啊。不過好在食堂的紅豆放得非常克製,米飯整體還是呈白色。祁一山用筷子指著被蒲千陽挑出來堆成了一小堆的紅豆和被紅豆染色的米飯,嫌棄道:“皇上挑食,浪費食物,我舉報。”“皇上也是人,你要允許皇上有不喜歡的東西。”終於把米飯挑幹淨的蒲千陽終於開始吃飯了,雖然此時他的二兩米飯已經被他挑成了一兩半。在他動筷的前一秒,坐在他一旁的祝雲宵用自己的筷子夾著一份純白的米飯放到了他的餐盤中,順便夾走了被挑出來的全部紅豆和米飯。皇上龍心大悅,賞嬛嬛一塊排骨,“看到了嗎,掛在牆上的純元,嬛嬛好就好在他是個活人。”吃完飯,蒲千陽提出要幫祝雲宵拿床上用品順便散步消食,祝雲宵點頭同意了。兩人來到發放用品的傳達室,裏邊坐著的人已經從門衛大爺換成了一個年輕人。看著他胸前的工牌,毫無疑問跟季嵐是一夥的。蒲千陽有些無奈,這還真是一個角落都不放過啊。看到有人來取東西,那年輕人站起身從貨架上拿了一套鼓鼓囊囊的床上用品。在這年輕人轉身的放東西的一瞬間,蒲千陽的大腦連同頭皮都感受到了一種針刺一般的疼痛與寒冷。他的靈魂在尖嘯。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快跑!快跑!快跑!第86章 葉君生明明自己沒有動作,可從眼部傳到大腦的視野卻在不斷地震顫。蒲千陽不得不扶住身邊的祝雲宵避免自己直接栽倒在地麵上。祝雲宵察覺到他的異樣,關切地問:“你還好嗎?”分發物資的那人也走了過來,輕微俯下了身,用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盯著蒲千陽,“你沒事吧?要不要進來休息一下?”他的聲音雌雄莫辨,跟躺在病床上的蒲千陽在黑暗中聽到的嗓音完全一致。十年後就是他拔了自己的呼吸機電源!蒲千陽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試圖用物理上真實的感知壓製腦海中的靈魂嘯叫。溫熱的鹹味液體在他的唇齒間蔓開,神經末梢傳來的被認知為痛覺的感受加上血液的鐵鏽味對味蕾的刺激,終於讓蒲千陽回過神穩住視線來認真的看著麵前的這位素昧平生的仇人。他胸牌上寫的名字是葉君生,可能不是真名字,而職位的部分則寫的是宿舍管理員。是個白化病人。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判斷,是因為蒲千陽觀察力過人,一眼就注意到了麵前這人的瞳孔淡得不正常。雖然有用睫毛膏進行偽裝,可他的下睫毛的根部有一部分靠近眼皮的部分依然能看到初始的白色毛發。“沒事。”蒲千陽兩個深呼吸後穩住了身體,以非常自然地動作後撤半步,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主動權,“中午的醪糟團子居然用了真米酒,我大意了,沒有閃。”“那點酒精應該沒什麽影響吧?真的不用休息一下嗎?”葉君生對這個理由半信半疑。“不用了,酒精過敏的人是這樣的。”蒲千陽解釋道,“雖然隻是一點酒,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讓發作。”見他這麽說,葉君生也不再堅持,笑著說:“那你這個過敏原還挺懂事的,工作以後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不去酒局了。”看著眼前笑得親切的人,若不是親自在他手上死過一回,蒲千陽自己是絕無可能把他跟殺手這個詞聯係在一起的。在心裏記下了葉君生的相貌,蒲千陽和祝雲宵一左一右拎著裝有分發的床上用品的袋子來到了學生宿舍。港城一中的學生宿舍條件倒是比較標準,一間房間配了兩組頭尾相接上下鋪,一共八張床。“你住哪張?”蒲千陽問道。祝雲宵抬頭示意了一下,“靠陽台,左手邊,上鋪。”相比於其他人團成一團的杯子和睡得褶皺的床單,祝雲宵的床顯得格外整潔。暖灰的床單的角落被整齊地塞在墊子下方,搭配上相同色係的格子被罩,使得那張基本上曬不到陽光的上鋪也顯得非常溫馨。就是被子看起來有些薄。“你還有多的被罩嗎?”聽到蒲千陽這麽問,祝雲宵立刻就知道他想做什麽,便回道:“有是有,但那太麻煩你了。”“天氣預報說最近要降溫,反正我來都來了,兩個人幹總比一個人幹容易一些。”蒲千陽懶得跟他拉扯這些有的沒的,幹脆把發下來的被子從包裏掏了出來翻看上邊的尺碼,“如果大小不合適,你就先將就蓋一下被芯,我明天給你帶一套幹淨的。”祝雲宵已經深刻體會到了蒲千陽性格中強勢的部分,無論是麵對勢均力敵的還是麵對明顯更加強勢的關老板,他都一視同仁。一視同仁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視同仁地先禮後兵,一視同仁地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不過自己並不討厭這點。他聰慧,他善於洞察,他可以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又可以完全選擇閉口不談。他不會道德綁架,他在幫助別人的時候隻會讓渡自己的利益。所以當他做一件事的時候,隻會有兩個原因:一、事情就應該這麽做。二、他覺得對方值得他這麽做。剛係緊一個被角的蒲千陽抬頭,發現祝雲宵好像在發呆,便抖了一下手裏的被子,問:“發什麽呆呢,把你手裏的那個被角遞給我。”回過神的祝雲宵將手上整理好的被罩遞了過去,然後接過已經固定住的部分,輕笑一聲:“在想換季的時候,拆下來的被罩能不能拿去你家洗。”這算什麽?蒲千陽全不在意,一邊給手上最後一個被角打結,一邊隨意地回複道:“當然可以。如果你願意,要是不想住學校了,住我家也行。做飯抵房租就行。”——這也是你說的,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