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出意外,下一步他就會繞過桌子從門崗的門裏出來把鑰匙交給自己,然後把祝雲宵逮個正著。眼瞅著祝雲宵的萬裏長征路還差最後一點,可不能半途而廢。於是蒲千陽遵循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的原則,幹脆就從窗戶翻了進去接鑰匙。這一操作看得門崗大爺是心火直冒,“你呀你,天天整這些不著調的。”“別別別,每天的報紙上的國家大事還是很嚴肅的,至少不能用來打人。”蒲千陽笑著接過鑰匙,又意外發現自己的腳下擺滿了大大小小紙箱子,其中不少還盛放著一些大爺的收藏擺件,不禁好奇地問:“怎麽在收拾東西啊,要幫忙嗎?”“也沒什麽東西,不用幫了。”門衛大爺取下眼鏡仔細擦拭之後收在了胸口的口袋裏,“怎麽,門衛就不能退休啦?”蒲千陽稍一歪頭,發現了一個漏洞,“您難道不是本來就是退休返聘的麽。”“去去去。趕緊取拿卷子然後回家。”門崗大爺大手一揮,“正經退休好啊,我終於有時間跟那報刊亭老小子一天殺個□□回了。”“人家下的是圍棋,一天要是殺八回那您可真厲害。柯潔來了都得叫您一聲大師。”“象棋!”門崗大爺被蒲千陽調侃得直吹胡子,“就圍棋那個普及度怎麽跟象棋比。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眼見任務完成,蒲千陽舉起雙手投降,“好好好,象棋。不如你倆再往前走點去羅湖公園下,說不定還能再招幾個同伴打擂台呢。”門衛大爺作勢要打,卻被蒲千陽閃躲開去。用鑰匙開啟大門,在裝模做樣走進教學樓後,蒲千陽站在門衛大爺看不到的地方隔著窗戶跟祝雲宵揮手道別。祝雲宵則是伸出手,用指尖在窗戶的另一側寫了三個字:明天見。而且還是非常貼心地反著寫的,方便蒲千陽閱讀。蒲千陽也想寫點什麽回複,可發現這扇窗戶的插銷早就壞掉了,而內側的窗戶也沒有那麽多灰塵能讓他寫,遂作罷。從課桌裏隨便掏了張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的卷子,蒲千陽跟門衛大爺打完招呼歸還了鑰匙就從校門離開了。隻不過他前腳從學校出來,後腳就坐上了公交去市中心。今天早晨他在盥洗室獨處的時候,用手機查詢了一些關於蔣菲和蔣以升的新聞。於是就發現,在節目錄製完成之後,蔣菲所帶來的這些收藏品會在港城舉辦一個臨時主題展覽。因為是公益和科普性質為主,展覽設置在市中心的明珠廣場,並免費對所有市民開放。而今天是展覽的最後一天。但出於一些考量,蒲千陽並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祝雲宵。原本祝雲宵和祝瀟的關係就不是很融洽,要是再讓他知道這所謂的留給他的東西還很有可能是贓物,蒲千陽都不敢想象他會做出什麽事情。目前那一盒麻將被收回了原來的鐵皮餅幹盒中,就像是最普通不過的一件用品一樣,跟一堆針線盒茶葉罐一起被蒲千陽收在了電視櫃的最裏邊。周末的公交沒什麽人上,也沒什麽人下,司機師傅也樂得開啟競速模式。不多時,蒲千陽就站在了明珠廣場的入口。不遠處用腳手架搭起的白色拱頂的大棚在一眾玻璃建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別致。明珠廣場是港城非常重要的市民活動中心,而免費的活動不來白不來。因此在來參觀的人群中,有不少是帶著孩子來的父母,或者是三兩結伴的朋友或者在附近約會的情侶。這就讓蒲千陽一個形影相吊的人顯得非常突出。不過雖然是臨時布置的展覽,可展覽本身的設計也有些門道,從入口進來的燈光以及合理的講解排布,使得來參觀的人們都能沉浸其中。蒲千陽的目的就非常明確。在不引起別人注意的情況下,他快步走過了展覽的前半部展示藏品的區域,直奔對於其他人來說可能完全不重要的“尋親”照片展廳。因為在電視節目的安排中,留給蔣菲展示圖片的時間並不多,而且可能有一些內容也被後期剪輯進行了刪減。而這場展覽的主辦方之一便是蔣菲父親的蔣以升藝術收藏基金會,在自家的場合裏總是會更自由一些,也有機會對於失蹤的藏品有更加細節的描述。在腦海裏盤算著,蒲千陽就徑直走進了印刷著極高分辨率照片的“尋親”展廳。果然在這裏基本就沒有什麽參觀的人員了,零星的幾個觀眾還主要集中在了類似於珠寶和鍾表之類的照片之前。蒲千陽的目標,那副麻將的照片,則被排列在展廳的最後方。可當他走進那個區域的時候,卻意外發現那裏還有一個身影已經站立在那副放在展示櫃裏一比一大小的照片之前。第83章 火布展的光從玻璃展櫃中投射過來,泛黃的光暈沿著那人的邊緣朦朧成一片,蒲千陽隻能從身形判斷出站在那裏的是一位女士。應該是遊客吧?要不等她走了自己再上去看?蒲千陽這麽考慮著,放輕了腳步,站在那身影身側兩米開外的地方紳士地等待。在這個角度下,蒲千陽終於能夠看清這位女士的相貌與穿著。一身剪裁精致的香雲紗旗袍包裹著她的身軀。被精致地打理過的柔軟發絲垂在她的臉旁,從發絲的縫隙中還能隱約看見耳垂上掛著的祖母綠的耳飾。盡管她保養地相當不錯,可歲月留在眼角的細紋總是能突破一切人類科技的攔截。聽到蒲千陽身上衣服摩擦的聲音,那女人側目看了一眼,然後往另一邊移了一步稍稍讓出了半個身位。意思很是明顯:你要看可以看,但我還要看。既然如此,蒲千陽也沒有客氣,站在離她一尺遠的距離外閱讀起了配在圖片旁的文字說明。一旁的介紹裏說明了這套麻將收購來的時間和地點以及一定的考據來源,卻完全沒有提及任何的有關透光密碼的事情。幾行字讀下來,蒲千陽並沒有什麽新的發現。突然,他身邊的女人說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話:“是不是很漂亮?”蒲千陽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自己的行為冒犯到了這位女士,正打算道歉然後離開。可他的話還沒說出口,這位女士用她綠色的長指甲輕輕地戳在展櫃上,其在玻璃上形成的倒影剛剛好好投射在了照片中的麻將之上,好像她正在撫摸它們一般。“我曾經也有一套。”“就指甲蓋這麽大,摸起來細膩得跟玉石似的。”說完這些,女人轉過身來歪頭看向蒲千陽。“可惜最後送人了。”蒲千陽用餘光打量了一番自己所在的展廳,發現裏邊隻有自己和這位女士兩個人,那這些話就隻能是跟自己說的。於是他回道:“那還真是遺憾啊,想必您的那套也是非常美麗的。”所以,這東西其實不止一套?還是說,是同一套?不對不對,不能是同一套,不然這不就是不打自招?女人聽到這個詞之後輕笑了一聲,又在嘴裏重複了一遍:“遺憾。”啊,感覺有故事。蒲千陽倒是樂意聽一聽,可女人好像不是很想繼續了。“抱歉,剛剛一時失言,打擾到你真是抱歉。”她微微點頭,轉身就要離開。突然間,從隔壁的展廳中傳來高聲的驚慌叫喊:“起火了!”因為這是臨時展覽,為了兼顧效果和成本,用於製作隔斷的材料是相對厚重的布匹。在這種時候,布匹就成為了絕佳的燃燒材料。那一聲尖叫才落音,伴隨著滾滾黑煙,灼熱的黃色火焰就迅速地蔓延到了蒲千陽和女人所在的展廳,剛好封住了兩人的去路。也許是因為線路被燒斷了,頭頂的燈光驟地熄滅,正在燃燒的布匹成為了唯一的光照來源。優雅的女人頓時有些失去了冷靜,高聲喊道:“若水!厲若水,你在哪兒?”隨後就要沿著來時的路往火場裏邊衝。“在火場裏找人你瘋了嗎?”蒲千陽連忙把她拽了回來。火勢已經燒到了部分頂棚,稍有不慎融化的布料就會掉落在身上。若是被它粘上皮膚,輕則燙傷,重則脫皮。更不用說兩人現在什麽防護都沒有,比起被燙傷可能先一步被一氧化碳迷倒。可女人似乎已經完全顧不得這些危險了,她甩掉腳上的高跟鞋掰開蒲千陽的手就又要往火場深處衝。在這種情況下蒲千陽也沒時間做科普講道理,幹脆把人用肩部打橫抗了起來。說了一聲得罪,蒲千陽又搶過她手裏的包,用上邊厚重的金屬配飾直接砸開了一旁的玻璃展櫃。因為展示櫃裏邊是塑封的照片,因此其用的玻璃並不是防彈玻璃。隨著蒲千陽的動作,展示櫃應聲而碎,砸落在地上。用包當做護手裹起一塊比較大的碎玻璃,蒲千陽直接將帷幕和它後方的泡沫板材割開了一個口子,用沒有扛著女人那側的肩膀頂開縫隙衝了出去。前腳兩人剛出來,後腳火勢就蔓延到了之前兩人所在的角落。因為這一側還有印刷了圖案的巨幅泡沫板,所以燃燒的速度遠快於隻有布料的展廳。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女人想,也沒辦法再沿著原路返回了。她隻得在站起身後跑向一開始的入口,可那邊也已經被工作人員單向封鎖了起來。“這位女士您不能進去。”工作人員攔住了女人。女人試圖推開工作人員,未果,哭喊道:“我的孩子還在裏邊!”“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您先冷靜一下。”“你叫我怎麽冷靜啊,仆街仔!”一分半後,已經沒有人再從逃生口出來了,但逃出來的人群中卻沒有什麽小孩的身影,即使是從比較深的地方跑出來的人也說沒有看到過小孩。雖然眾人已經能聽見火警鈴聲的拉響而消防隊還沒到。市中心,不是你想來就能來的,勞斯萊斯和坦克都一樣要堵在路上。見狀,蒲千陽從外套上撕下一塊布料在廣場一旁的噴泉水池裏浸泡過後,用其蒙住整個頭部隻露出眼睛,然後拎起兩把滅火器就從一處已經燃燒殆盡沒人看管的角落回到了火場。一路上撲滅幾處掉落在地麵上還在燃燒著的布料,蒲千陽飛速地思考著。雖然之前看展走馬觀花,但他的記憶力相當不錯。外加自己在創業期間也多次親身參與過類似展會的布置,他非常熟悉類似展會的布局思路。大部隊都撤出來了,而這孩子沒出來,如果沒有因踩踏受傷,那就應該是藏在了某個不會被燒到的而且防火做得很好的角落。而在這種展會的現場,唯一符合這個條件的隻有用於調度所有顯示設備的中控室。中控室,中控室……找到了!果然,因為一處支撐物的倒下,中控室的把手被從下方抵住了,裏邊的人是絕無可能打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