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一愣,也才注意到這位與陛下一同長大的曲侍衛。“不是不來,是因為外家來信,今日一早,便輕裝回了江南。”定國公解釋了一番,“還望曲侍衛回去後仔細與陛下解釋一下。”曲盛心頭有些古怪,他是明麵上的侍衛,可與暗處的守衛也有幾分聯係,雖然不知道聖上沒有回宮的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但是他是知道謝公子那天晚上同樣沒有歸家。對方光明正大從第一花樓中踏出,外界雖然都在傳與清櫻姑娘春宵一夜,但第一花樓和清櫻之間的聯係與真實歸屬,曲盛還是知道的。今日,人就走了?曲盛不知為何,聯係陛下近些日子的情緒起伏,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他沒在多說,賜了聖旨之後匆匆回宮,也顧不得被那些賞賜砸的一臉懵的定國公。*楚千澤揉了下眉心,心中鬱氣與戾氣交織,讓他許久無法靜坐。揮袖之間,力道又失衡,玄色帝袍的袖角沾了撒下的朱砂,豔紅的一點很快就變為褐色沉入了袍色之中。下方靜候的宮女一陣驚慌,當即便要上前為聖上更衣,卻被冷聲揮退。身為帝王,霸道性子是避免不了的。曆代帝王對外的性子溫柔也好,淡漠也好,骨子裏對於自己的東西都是不容任何人覬覦半分的,就像這天下,就如這龍椅。而如今又要多了一個膽大妄為,本該萬死不辭其咎的公子。床榻之間,不管是逆倫還是犯上,總歸是帝王碰過的東西,縱使他說兩清,卻也從未允許旁人去碰。楚千澤鳳眸半闔,好似找到了煩躁的根源,眉眼緩和下來,極貴氣的眉眼間流露出淡淡從容感,失控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他的棋盤上。不論是年輕的公子,還是年長的君子,他首先識得的是謝辰二字,日後所掌控之人也隻會是那人。楚千澤沒有深究過去,而是將目光放到了眼下,他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將楚柳言口中的一切剝離在外。他討厭失控,涼薄的心性厭惡著一切炙熱的溫度。直到曲盛歸來。上座久久沒有出聲,曲盛疑惑看去,卻見陛下掩眸不語,素白指尖擋住了那雙長眸,也一並遮住了所有情緒,墨發落至臉側,唇色貝襯得都好似淡了些。那雙不沾凡事的精致手骨之上隱約可見幾分咬痕,這些細微痕跡生生刺到了曲盛雙眼,讓他心口一緊,倉促低頭。誰敢在陛下手上留下痕跡?“何時走的?”陛下終於出聲,語調卻像是浸透了秋雨,泛著寒。曲盛拱手:“今日一早。”“今日一早……”楚千澤放下手,指尖輕點桌案,一扣一扣的聲響在寂靜的宮殿中回蕩,他掀起眼睫鳳眸清寒,竟是勾唇涼涼笑了一聲。之前那人便說要走,發生那變故後,竟是走的更快了。他說不清此時心緒,但絕對算不上好。“陛下要尋謝公子?聽定國公說,他去往江南了,此時快馬加鞭還能將人尋回。”曲盛小心道。上方沒有聲響。直到曲盛心中忐忑,才聽到回複。“你追不回了。”淡聲中,所有情緒難以辨別。曲盛抬頭直視聖顏,速來威儀逼人的陛下,此時明明沒有展露任何情緒,可抬手間那玄色袖袍上的朱砂,仿佛泄露了對方在事態失控之後罕見的茫然。追不回了。帝王心想,那人曾經說過,要向北去,看最寒的雪山。而天楚境域,並無他口中那樣熒耀剔透的雪山。第213章 紙上桃花為何就追不回了?天楚疆域廣闊,對方今日才走,就算對方走了有兩三日,快馬加鞭不計代價也是能將人給攔下的。曲盛心中不解,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雖然不知道陛下與那位謝公子發生了何種糾葛,卻也能看出陛下平靜麵容下並不算好的情緒波動。玄衣君王垂眸不語,密長眼睫在眼瞼投下一弧陰影,沉甸甸的暗色仿若他此刻心緒。楚千澤的眸光掠在了袖袍上的朱砂上,繁複的金色龍紋上的那點朱砂,仿佛幹枯的血漬,襯的原先昂首挺胸的金色小龍好像多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脆弱。他抬手去揉袖袍上的朱砂,手骨一動上麵的淺淺咬痕便露了出來,這些他有意避開的痕跡,終究會像此時一般猝不及防的撞入眸底。楚千澤手上的動作一頓。他不覺得白蓮花是個問題,也不覺得謝辰離開是個問題,他隻是沒有料到對方會走的這般突然。醉逍酒樓之時,他們有點頭之交;國子監之時,他們有平輩之交。而第一花樓之中,已是魚水之歡。短短數日,兩人之間的尺度一再逾矩,以至於到了此時,楚天澤都未曾想到對方真的會在轉眼之間消失。不該是這樣的,就像楚柳言那些怪異的聲音之中描述的那般,他們之間本該是棋逢對手,爭鋒不斷。不應該像是此時這樣,獨留下他一個人看著麵前空蕩的宮殿,心中總是有一種丟下了什麽的錯覺。哪怕從他出生開始,先帝就將整個天下親手送到了楚千澤的麵前,他也從未有過茫然之時,天生的帝王心性讓他在朝堂之上如魚得水,登基之後更是雷厲風行。這樣的環境下,他對於自己想要什麽向來是清晰明確的。之前情動,是因為想要做那貪花之人,那此時心緒,又是源自何處?指尖終於將那朱砂挑的看不出原先的色,帝王撫過眉心神色淡漠,未曾注意到指尖的顏色,待他落手之後,眉心之上沾了一點紅。本是磅礴大氣的水墨,每每抬眼看人都是凝滯般的氣場,讓人心神緊繃,此時朱砂點在眉心,仿若水月菩薩有了凡心,有種說不上來的驚豔。可無人敢看。至方才起,曲盛再未敢抬頭。帝王會有真心嗎?這個問題直到曲盛離開宮殿,都沒有想出一個答案,他回頭看向身後宏偉威嚴的皇宮,一時皺眉不知如何作想,對於陛下他自認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但是這也抵不過莫測的帝王心思。對於定國公家的那位小公子,曲盛見的不多,幾麵之緣並不能讓他定義對方究竟是何品性,但對方那副貌相卻是極為賞眼的,不難看出若是管束嚴苛些,京都又會出來一個翩翩公子。可那樣的人,又是哪裏攪亂了陛下的心緒?人已走遠,陛下不追,隻怕日後隻會成為一樁懸案。曲盛心中好奇,若不是實在忌諱,他還真想去許瑤那裏探探口風。殊不知,他口中不追的陛下,在獨身一人的時候,垂眸對著寂靜的身後淡聲道:“追上謝辰。”一陣細微風聲掠過,帝王落了筆。空白的宣紙上,一枝由朱砂勾勒的桃花清晰可見。色彩殷紅,如帝王眉心淡薄紅印,卻又極為靈動鮮活。好似公子彎眸一笑。第214章 小林將軍“你說謝辰哥哥已經走了?”夏書意本來是拖著腮的悠閑模樣,在聽到夏卓璐的話後,整個人緩慢坐直了身體,微微皺眉,伸出手指在算著什麽。夏卓璐飲了一口茶水,看著夏書意在那邊糾結,微微挑眉好奇道:“你這叫的比你親哥都要親切,謝辰人是走了,前日一早就走了。”夏書意的手指沒數過來,遺憾放下了手指。她本就是個憑借興趣了解曆史的女大學生,肚子裏的半桶水如今也正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時不時的向外溢出一部分。她穿越過來已經有了小幾個月,小的時間點本就繁瑣,對於謝辰這個人除去那一身極為出色的氣質與貌相,她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對方身為小林將軍的父親這一身份。這麽一想,夏書意似乎又沒有那麽遺憾了,謝辰本人走的早或是晚都不要緊,重要的是對方已經出了京城,而等對方下一次有消息的時候——不就意味著她就能親眼見著小林將軍?夏書意瞬間來了興趣,也不再將心思放到謝辰身上,反而心心念念著謝家第四代小林將軍。這位才算是謝家未來真正的頂梁柱,從他之後謝家大佬真是頻出不窮,以至於哪怕到了現代,她也能偶爾聽到一些謝家人的低調傳說。夏書意心中諸多想法掠過,抬眼見春花爛漫,定定看了片刻後雙手猛地一合掌。現在好似才四月底五月初,她怎麽模糊記得謝辰是冬天走的。有了具體事物作為客觀存在,相比較盲目去想要更能回憶起細節來,夏書意腦中依稀想起了一些片段。曆史學院的一次公開課上,那個素有威望的的老教授曾經這樣說過——謝辰這有名的紈絝公子在寒冬臘月離開了天楚的京都,數年之後卻為定國公府送來了未來的春。這句話實在有些意思,以至於夏書意對此印象頗為深刻。她沉默半晌,抬頭看了會天,又扭頭默默看向了夏卓璐。夏卓璐被她看的不明所以,“怎麽了?”夏書意麵色稍稍顯得有些凝重:“最近有發生過什麽大事嗎?”大到驚天動地,以至於曆史軌道都發生了變化的那種。夏卓璐麵色嚴肅,認真道:“有。”“是什麽?”夏書意神經一緊,連忙出聲詢問。夏卓璐歎了一口長氣,這才說道:“第一花樓的清櫻姑娘在謝辰走後,據說傷心不已,對外放話說閉門三月不待客。”可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雖說這種事說與妹妹總是不好,但對方都能做出女扮男裝前花樓的舉動,也不過是相互打了個趣。果然,夏書意的臉又青又白的變幻了一會,但她被這麽一打岔,也就將這事兒給翻篇了。本該在寒冬臘月離開的人,如今在四月春花的爛漫相送中遠去,這麽聽來,似乎少了幾分沒來由的寂寥與寒意。夏書意心中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那樣的人不論內裏是錦繡還是草包,總歸還是春花更適合一些,若是冰雪的話,未免太冷了些。“當真好風景。”夏書意撲著圓扇,心情逐漸變得愜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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