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快將人捉回來。”楚千澤鳳眸微眯看著無意沾到手上的朱砂,指腹微碾,慢悠悠補充了一句,“見到人不要多語。”“隻要不傷及性命,不論手段。”人若是被傷到了,固然下不了那個手,但總要給那瀟灑在外的家夥一個小教訓。有什麽傷,回來他再好好養著就好了。更何況,依著青年的能力,這群家夥能使的手段八成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麵的。楚千澤抹了指腹上的朱砂,唇角微掀了一下,似笑又非笑,眉眼在宮殿中暈下的燦光照耀下,如神佛聖人,溫柔又無情。*“謝公子,這雕像你看了許久,莫非有什麽玄乎的地方?”呂定見謝辰看得專注,也不由仔細打量起之前被他隨意掃過的雕像。這是個小廟,雕像居於上首,明顯是被供奉著,不過廟內殘敗,這裏與廢墟無異。廟小,佛像也小。定睛看去,才發覺這佛像看著慈悲,但久了卻覺得那普度眾生的溫和笑意,有些捉摸不透,竟好似有些說不出的邪性。呂定感覺心底涼颼颼的,摸著頭收回了視線。一旁的謝辰卻微微歪頭,對這小佛頗有興趣,聞言轉頭與呂定對視時,眸中還有一絲未收起的笑意。光線有些暗,呂定沒察覺到謝辰的不對勁,他打量四周道:“越靠近南疆,從建築到天氣都變得邪性起來,還真是讓人有些瘮得慌。”此處看著已經荒廢了許多年,他甚至有些擔心,供台上的小佛會倒頭砸下來。這佛不像是正兒八經的佛,廟也不像是正兒八經的廟。呂定伸手去碰露出截麵的柱子,嘩啦啦一聲,他連忙跳開,卻還是染了一身的灰塵。竟是直接化為了齏粉。他咳嗽不停。謝辰在旁輕巧避開,對於呂定的魯莽笑笑不說話。呂定:“我們今日真要在這裏休息嗎?”謝辰挑眉,“你害怕?”呂定搖頭,“隻是不太喜歡。”“不喜歡?”謝辰好奇道,“不喜歡你為什麽要去南疆?據說那裏多的是這樣詭邪的東西。”呂定昂首,“東西詭邪,但是那裏山水養人,景美人也美,聽聞南疆人極為熱情,不過是喜好偏頗了點,也不能將人也視作詭邪之人。”他說的大氣,麵色坦然,謝辰一眼便能看出這人心中也是如此想的。不過,熱情麽……謝辰眉心不由跳了一跳,看著呂定的視線也沒壓住透出幾分複雜來。南疆男女,對待外人……也不能說不熱情。他欲言又止,最後問道:“你聽何人說的?”呂定如實回道:“許久不見的一個友人。”謝辰唇角掠過絲玩味,並未說些什麽。兩人各自安置後,心大的呂定很快就睡了過去,謝辰卻睜著眼極為清明。這廟確實很破,他抬頭就能看到天上的繁星。半月柔和又明亮,謝辰看了會,舌尖抵著牙關唇瓣微動,隱約就要吐出兩個字,卻又很快被抿了回去。今月曾經照古人。謝辰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孤獨嗎?他細細品味此番滋味,又緩緩搖頭,似乎不是。而此時,遠在京都的夏書意卻有些睡不著。她總覺得哪裏不對。自從那位謝家公子離開京都之後,她便哪哪都不太對,偏離的時間線仿佛在預示提醒著她什麽,偏生想不到。——謝辰這有名的紈絝公子在寒冬臘月離開了天楚的京都,數年之後卻為定國公府送來了未來的春。曾經聽過的教授言語又竄入腦中。夏書意一個起身。未來的小林將軍不僅是定國公府的春,更是天楚繁春時代的重要代表人物。謝辰何時回,不知。他為何走,不知。夏書意有些急躁地咬起雙手,這個幼時的習慣此時卻讓她腦中突然冷靜下來。若是冬日走,是繁春回。那春日走,莫不是寒冬來?這個念頭讓她渾身一寒,不不不,哪裏有這樣荒謬的念頭,這樣的對應更是顯得……顯得因果對應,輪回注定。為何、為何。她如今會如此關注曆史上無名的這位謝家公子。細細想來,似乎從天楚的現在,至未來出現的每個關鍵人物,中間都有一個無形的鏈接。而那個中心點……夏書意唇瓣發幹,她喃喃低語。“是謝辰。”是他。可是,為什麽?月色無聲被陰雲吞沒,風雨將至。第217章 南疆深山南疆是個很特殊的地方。地處偏野,位處深山,常年濕障帶毒,薄霧與濃霧交錯著籠罩這片疆域,若是沒有準備的外人進去,隻怕不出三日就要暈死在裏麵。之後會被毒蟲啃咬殆盡,還是被人悄無聲息拖走,亦或是被好心的南疆人給救下,這都要看運氣。偏又總是有許多人,帶著獵奇心理愛往此處鑽,為了此事,朝廷幾次與南疆交涉,才將此事安定在一個可控的範圍。就比如現在。呂定嗅著掌心黑而小的一粒藥丸,腦中有一瞬的暈眩,他不由晃了下腦袋,再看向手中藥丸時麵露遲疑。“這真的能防毒嗎?”他這麽看著更像是在下毒呢?謝辰碾玩著手中黑色的小藥丸,隨著他的動作,小藥丸在指尖翻來覆去,襯著他手上潤白的膚色,草藥熬出的黝黑格外醒目。他這般玩法,呂定不由多看了一眼,懷疑對方是不是壓根沒有入口的打算。但這便是朝廷交涉的結果,在山群外圍,相當於入南疆內部之前的必經之路上,特別住了一些南疆人,向外來人兜售各類防毒藥物與深山特產。十幾年下來,還未入南疆內部,這外山的熱鬧程度已經堪比城鎮,沒有特殊情況的普通人,在外圍遊玩也能賓客盡歡。這種據說防毒的小藥丸並不便宜,見呂定不吃,賣藥的阿嬸翻了個白眼,“不吃就等著被毒死吧。”她拋了拋手中碎銀,身上的銀飾叮鈴鈴作響,態度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呂定訕訕一笑,剛才在他前麵有人不樂意買,莽撞就往裏進了,他見這阿嬸的視線看那人像是看一個沒腦子的動物,怪冷的。讓他現在心裏微微發毛。阿嬸像是瞧出他的顧慮,嗤笑道:“你怕什麽,那人死不了。就為了這種人,毒霧裏麵可是特意安排了人巡邏,定能趕在他死前將人拖出來。”隻不過要躺上多久就不太好說了,到那時請大夫加上草藥錢,可比眼下二人手中的小藥丸不知道要翻上幾倍了。想到這,阿嬸心情微微愉悅,抬手裝模作樣地摸了晃動的銀飾,不同於剛才的老練穩重,透出一絲不是很明顯的嬌俏來。她似是想到什麽,最後收手的動作有些不夠自然,正要抬眼對上眼前這兩個磨蹭的家夥,卻剛好撞上一雙笑意淺淺的眸子。阿嬸明顯愣了一下。直到謝辰輕輕收回視線,那股子從桃花林中鑽出來的風流勁才淡去,阿嬸沒再說話,氣氛莫名有些凝滯。呂定將藥丸服下,轉頭看向身邊人,謝辰剛好吞咽下藥丸,對著他微微一笑。兩人要離開時,從剛才安靜下來冷眼看著兩人的阿嬸突然出聲道:“勸你們不要太深入,南疆深處的蛇蟲就算我們也不敢隨意靠近。”呂定有些沒反應過來,摸著頭尚是茫然模樣,謝辰接過話題,頷首淺笑道:“自然,我們哪有深入的本事。”南疆深山出了名的危險,他們此時服下的藥丸,也隻夠深山一定範圍內,而現下熱鬧的場景,不過未入山群。阿嬸意有所指,“最好如此。”*謝辰麵不改色繞過腳邊對他吐著蛇信的小蛇,相比較他的冷靜,呂定對於時不時竄出來的毒物就顯得有些手忙腳亂了。他先前誤入草坑的時候,不小心被一些奇怪惡蚊蟲給叮了幾口,正當他膽戰心驚的時候,發現並沒有什麽大問題,這才放下了心。當兩人走回正道之後,那種仿佛步入荒野的情況才好上了許多。呂定舒了口氣,“這才是正常的路,剛才真是嚇人。”轉眸看向身邊公子,對方看著是個不沾陽春水的富貴公子,從頭到腳都像是在金銀堆裏打滾的人,對於這種環境,卻是比他還要從容。呂定心中奇怪。謝辰踩了踩腳下還算幹淨整實的路麵,語調微揚,“不覺得很厲害嗎?”這樣沒頭沒尾的話讓呂定下意識回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