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從京都快馬加鞭傳來的喜報,鳳仙郡內參加春闈的舉子,今年有五人中榜。


    其中範遙的成績最亮眼,在殿試上,他獲得二甲第36名次,賜進士出身的榮譽。


    消息一出,董先生所在的學堂,擠滿了向他道喜的街坊鄰居。


    董樸人逢喜事精神爽,盡管收到喜報,下課後,第一時間來看張貼殿試金榜,再一次確認這個喜訊。


    鳳仙郡城內張貼的金榜,是從京都謄抄出的摹本,通過京城發往全國城鎮。


    十年寒窗,一朝及第,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繞,少年打馬遊街,何等快意?


    作為最具權威的中央考試,整個三月幾乎都在討圍繞著春闈的話題討論,一朝金榜題名,整個大周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樣的空前盛況,宋荔在現代高考經曆過,雖比不得舉全國之力核考的科舉有影響力,現代也有省狀元,理科狀元,放在前幾年都是被當地省衛視獨家采訪的榮譽,占據各大社交平台網站,也是極風光的。


    近些年不允許大肆宣揚文科狀元、理科狀元,但優秀的學生,依舊受各大名校爭搶。


    作為大周朝一個無名小卒,宋荔對古代科舉充滿了好奇,所以在蘭心拉她去看榜,一口答應。


    金榜前圍攏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有身穿青衫直裰的學子來沾沾喜氣,有大字不識的升鬥小民過來湊熱鬧,指著榜單上如黑螞蟻的文字:“今年的前三甲都有誰啊!”


    有識字的熱心腸回:“今年的狀元郎叫王申,出自太原王氏。榜眼叫蔡思言,出自濟陽蔡氏。這探花郎叫喬知行,祖籍揚州,祖上出過二品參知,也算是清貴人家。”


    現場圍著好多人,宋荔好不容易擠了進來,就聽到這番話。


    除了才幹,還要容貌清俊秀美的,才能被皇帝欽點為探花郎。


    想必這位喬探花,必然容顏鼎盛。


    也不知道這位喬探花生得哪般好顏色,愛美如宋荔,心尖癢癢,又打量著幾幅金榜,上麵竟是連每位科考的舉子祖籍三代都明確標注,難怪剛才那人對舉子們的出身了如指掌。


    掃過一圈,見到範遙的名字,宋荔在人群裏見到匆匆趕來的董樸,喊著:“董先生,範遙的名次在那兒。”


    董樸順著她的手指,落到那處,果然瞧見一行寫著範遙的名字。


    防止重名重姓,董樸眯眼瞧著下麵一行標注小字,核對了祖籍,確認是他的學生範遙無疑。


    眼見一群人圍著董先生賀喜,更有街坊欲將家中稚童送到學堂啟蒙……


    宋荔和蘭心悄悄退出人群,兩人在市集逛了一圈,回到春風樓,撞見竹音帶著丫鬟抱著一匹緞子。


    竹音炫耀道:“這是從京都運來的最時興的料子,好看嗎?哦,差點忘了,前兒你又去接濟那個賭鬼父親了,必然是買不起。”


    蘭心下意識朝身側看去,宋荔心道不好,說:“不是我。”


    叫竹音趾高氣揚,蘭心氣得牙根癢癢,偏竹音說的沒錯,這一匹料子值七八兩,她哪有閑錢買這樣昂貴的料子。


    蘭心不甘示弱:“不就是一匹軟煙羅,孫員外答應了今晚來找我,到時我軟言求一求,還怕沒有麽?”


    竹音笑而不語。


    入夜後,宋荔聽說前院蘭心和竹音差點幹起架來,好像是說好了孫員外來找蘭心,卻被竹音半道給截了去。


    竹音的做法,著實不地道。


    後廚采辦來一筐子新鮮的瓜果,趙婆子挑了金橘,做成金橘團飲。


    連宋荔也被分到一份,手捧瓷盞,沁沁涼涼的感受通過沿壁傳達到掌心,啜飲一口冰水,酸甜可口,如山澗清爽的風。


    她眯了眯眼,愜意又舒服。


    啜著冰水,宋荔聽婆子們說起蘭心和竹音的前塵往事。


    八卦啊,她最喜歡聽了。


    原來蘭心和竹音是同一批來春風樓的,從前兩人形影不離,跟姐妹花似的,後來不知怎麽的鬧翻了,兩人每次見麵忍不住互相譏諷一番,把對方踩在腳下。


    當然大多時候都是竹音單方麵挑起事端,蘭心回懟回去,竹音搶蘭心的恩客,已經不是第一回了。


    蘭心跟個個小可憐似的,在家被父母吸血,來了春風樓,又被昔日好姐妹日日欺負。


    說實話,宋荔有點同情蘭心,被自己的思想和認知拖累了,如果不經曆一些事情大徹大悟,隻怕這輩子隻能當個血包。


    春風送暖,一夜好睡。


    從市集賣完魚片粥,宋荔在春風樓門前遇到幾個龜奴搬運著桃樹,好奇:“這是做什麽?”


    胡立正跟另外幾個龜奴小心翼翼扶著一棵手臂粗細的盆栽桃樹,見了她,回:“你不知道嗎,梅嫣娘子要獻舞了,今兒正式掛牌,一會兒還要拍賣春宵夜。”


    所謂春宵夜,就是花娘子接客的初夜。


    宋荔一呆:“這麽快。”


    之後的時間,她刻意不去想巧兒的事,偏偏事與願違。


    今天是梅嫣正式掛牌的日子,為了營造聲勢,花媽媽特意花重金向花農購置了桃樹盆景,布置大堂,又給梅嫣添置了新的舞衣、珠玉釵花,惹得後院婆子們七嘴八舌地議論。


    “看還沒有,梅娘子頭上一支珠花值四五兩。”


    “這算什麽,梅娘子一件舞衣,抵咱們幾年的月錢哩!”


    聽得小翠又是豔羨,又是歎氣,朝著宋荔抱怨:“大家同是女子,為什麽宋姐姐和巧兒生得如花似玉,而我卻相貌平平,皮膚也不白皙。老天真是不公,下輩子我也想長成宋姐姐和巧兒這般容貌就好了。”


    說著,小翠瞥向宋荔臉頰上的傷疤。


    忽略掉這條猙獰的疤痕,其實宋姐姐生得很美,皮膚白淨,清淩淩的眼眸,長長的睫毛,眉宇間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東西,反正就是瞧著很舒服,很想繼續多瞧幾眼。


    宋荔笑笑,不說話。


    她把調製好的蜂蜜雞蛋糕糊糊交給小工幫忙烘焙,按照更漏計時,基本不會出錯。


    小工一開始也心中忐忑,生怕自己不小心弄壞了,這些麵糊糊裏又是精細白麵,雞蛋,還要昂貴的蜂蜜來配,難怪要賣到400文。


    把烘焙的工作交出去,宋荔負責手工蛋卷這邊的活兒。


    經過幾日的發酵,蛋卷因薄厚均勻,奶香濃,蛋香味足,根根酥脆,口感香甜等優點,在春風樓打開了銷路。


    愛食薄餅、蜂蜜雞蛋糕的,幾乎都會喜愛這薄薄的蛋卷。


    蛋卷口感酥到掉渣,唯一缺點是不像雞蛋糕能久放,受潮後不脆了,口感大打折扣,剛出爐的口感最香脆,幾乎一出來,就被賣光了。


    蛋卷需要人工手動擀卷,費時費力。


    宋荔負責用工具壓出薄薄的蛋卷薄餅,小翠負責用青竹輕輕卷起,兩人配合默契,一會兒功夫,器皿裏堆起高高的金黃蛋卷。


    因為人手不夠,花媽媽把小翠調來廚房給宋荔打下手。


    廚房的差事油水多,每日都能吃到油潤潤的肥肉片,後院的丫鬟仆婦婆子們哪個不是做夢都想來這裏當差,還有使了錢財托關係來的。


    小翠當然也想來廚房,她一不擅廚藝,二沒有銀兩托關係,能來廚房幫忙,全靠平時跟宋荔走得近,沾了光。


    品相好的蛋卷,賣給春風樓裏的客人,部分瑕疵品,留給小廚房吃。


    吃了宋荔的蛋卷,苗婆子也投桃報李,烙的春餅給宋荔和小翠各塞了隻。


    初來乍到,小翠摸著熱乎乎的春餅,這才想起:“今天是春分,過春分,咬春餅。”


    宋荔不知道這些習俗,春餅卻是吃過的。


    春餅和春卷有些類似,又有點像手抓餅,春餅是擀得薄薄的一層麵皮,小火慢烙,卷上蔥、蒜、韭、蓼、蒿、芥辛嫩之菜雜和食之,謂之五辛盤,又叫春盤。1


    現代的春餅,多以雞蛋絲、黃瓜絲、豆芽、胡蘿卜絲,或肉絲,刷上醬料食用。


    將春餅卷好,下鍋油炸,又成了春卷。


    宋荔咬著春餅,餅皮具備韌勁,包裹得春菜五味辛香,餅子本身沒什麽味道,醇厚多姿的醬香,賦予了春餅無窮等等滋味兒。


    後院石階,宋荔和小翠坐在小馬紮,咬春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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