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續被孟如虎突然的嚴肅一驚,不敢再調笑,恢複一臉正色,“我打聽到的就是這些,如虎你要是感興趣不如親自去問問她,不過可千萬別讓夫人知道,免得產生不必要的誤會。”話到最後又帶著一股子狎促。 孟如虎直接白了遲續一眼,也不理會這番話,瞥見遲續袖口處有墨汁,開口提醒道,“你袖子上沾到了墨水。” 遲續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下意識的用手捂住袖口的墨點,故意擠出一抹笑容解釋,“練字的時候不小心沾到的。” “遲叔都受傷了,你還有心情練字。”孟如虎不讚同的皺眉,現在的遲續言行舉止有些怪異,平時最愛幹淨容不得半點汙穢的人,竟然能穿一件髒衣服這麽久,倒是有些稀奇。 “少爺您別怪他,我隻是一點小傷,無需這般興師動眾。”不等遲續開口,遲勇急忙解釋。 做父親的都不責怪,孟如虎身為外人也不好再多說,出門代替遲勇去處理一些樓中的事情,等他處理完見天色已黑打算回去。 遲續這一下午倒是聽了他的話,哪裏也沒有去,一直在遲勇身旁照顧,隻是不知道為何,他眉宇間總是夾雜著一抹焦急,給遲勇上藥時顯出幾分不耐煩。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孟如虎臨走前準備和遲勇打聲招呼,站在門口就聽見屋內傳來麵盆落地的響聲,還有遲勇心疼的話語。 “續兒,有沒有傷到?” “我沒事。”遲續的回答冷言冷語,生硬的如同對待一個陌生人。 孟如虎聽得眉頭皺起來,遲續對誰都能溫言暖語,唯獨對他父親一直冷漠疏離,不肯給一絲一毫的關心,有時候眼底還夾雜著嫉恨。 這其中的緣故孟如虎並不清楚,推開門看見遲續上衣濕了一片,袖口處的墨點暈化開來變得更加顯眼。而遲續好像沒有注意到一般,心神不寧的擦著地上的水。 “遲叔您別動,這小子平時隻知道往外跑,也不懂孝順您,今日讓也該讓他做做孝子的事情。”孟如虎大步走過去,扶著遲勇重新躺下,笑著安慰道。 “哎……”遲勇悠悠歎了口氣,一雙慈祥的眼睛裏盡是心疼,一直跟隨著遲續的身影,等到遲續把地擦幹淨終於忍不住出聲,“續兒,你先去換身衣服好好休息,我叫其他人來伺候。” “嫌我笨手笨腳伺候的不好是吧?”遲續把抹布一甩,輕蔑的笑起來。 這番話把遲勇說的一愣,所有解釋的話語哽在喉間,帶著疲憊的臉上盡是難過,那雙眼角微紅的眸子一直追尋著遲續的背影,直到看不見才心痛的垂下。 遲續明明已經感覺到遲勇想解釋的心情和一瞬間的無措,卻始終沒有停下腳步,關門的動作反而異常粗暴,帶著泄憤的情緒在裏麵。 孟如虎看著這對父子之間隔閡,也隻有在心裏歎氣。遲勇就是對遲續太過寵溺,又疏於教導,才導致遲續毫無尊卑,不懂感恩。 “少爺,趁著天還沒黑透,您早些回去免得夫人記掛。夜路不安全,這一路上要多加小心。”遲勇壓下心底的失望,對著孟如虎囑咐。雖然他知道孟如虎武藝高強,這個鎮上沒人能傷到孟如虎,但每次都忍不住提醒一遍。 “遲叔您不用擔心我,京城夜半的路我都敢走,區區一條小路又算什麽。”孟如虎豪爽的笑起來,離開的腳步倒是不慢。這才分別半日,他心裏對齊斂也是十分牽掛,也不知道齊斂有沒有好好吃飯,本來就瘦的一個人這段時間還嚷著要少吃減肥。 想到齊斂,孟如虎歸心似箭,出門看見遲續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提著一壇酒冷著臉站在門口,不由笑著說道,“遲公子這是要借酒澆愁?” 遲續被笑話了也不氣,平時風流傲氣的一雙眸子此刻落寞的半閉著,顯出幾分脆弱,露出一抹苦笑說道,“陪我喝杯酒。” “我要趕著回去,不然天黑不好走。”孟如虎把遞過來的酒壇子一推,看著下人牽來馬匹立刻翻身上馬,揚了揚手中的鞭子高聲對遲續勸道,“為人子女當侍奉父母,不要等到子欲養親不待的那天。” 遲續顯然沒有聽進去這番忠告,無所謂的一攤肩膀,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沒心沒肺的笑起來,“我倒是期待那一天。” “你將來可別後悔。”孟如虎厲聲警告,實在無法容忍這番狼心狗肺的話,當下也不再勸,揚起馬鞭快速離去。 站在門口的遲續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慢慢品嚐杯子裏的酒,看著孟如虎的背影輕聲發問,“今夜過後,一個不潔之人,你還會喜歡嗎?” 風吹散了他的聲音,孟如虎並未聽見,一心隻想趕快回去見齊斂。 一下午未見,也讓齊斂分外牽腸掛肚,雖然孟如虎已和他說過晚上才回來,他還是無數次的望向山腳,希望能看到等待的那抹身影。 眼見著天黑,可看到的距離越來越短也不見孟如虎歸來,齊斂心裏擔憂不止,食不知味的一個人吃過晚飯,抱著紅燒肉在院門口踱步。 心不在焉的來回走著,不經意瞥見地上有一封信。齊斂心中感到奇怪,他剛才來回走了不下十趟也沒見到這封信,這會卻是突然出現,信上還寫著‘齊斂親啟’。 這幾個字不像孟如虎的筆跡,齊斂印象中沒有見過這字的主人,猶豫了一會終是撿起信打開。待看清信上的內容,齊斂震驚的手指發抖,薄薄的一張紙幾乎要捏不住。 信上隻有兩行短字,‘夫人為何不敢認齊玉為妹妹,在下申時在後山竹林恭候夫人大駕’。 齊斂心跳如擂,慌張的把信踹進懷裏,下意識的四周觀看,除了守在不遠處的護衛之外,見不到其他人。 這封信如同一塊巨石,攪得齊斂心神不安,雖然信上的筆跡他不認識,但能準確說出齊玉的名字並且知道他和齊玉見過麵的人除了遲續之外,他想不到還有何人。 齊斂不敢在外逗留,抱著紅燒肉匆忙回房,經過護衛身旁時一臉的不安引起兩個護衛的注意。 黃末和地缶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立刻離開去外查看情況。黃末在周圍檢查了一陣,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身影,倒是在牆上發現兩個腳印,應當是有人在此潛伏許久造成的痕跡。 “夫人的變故恐怕和那雙腳印的主人有關,稍後天極和玄一來換班,叫玄一暗中跟著夫人,切莫出現任何閃失。”黃末對地缶嚴肅說道,雖然目前沒有發生任何危險,他們也不敢掉以輕心。 “玄一輕功最好,由他跟著最為合適。”地缶同樣麵色嚴肅的點頭。 兩人的交談極其小聲,嘴唇蠕動的幅度若是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 齊斂無暇去注意屋外的動靜,這會因為信的緣故他心慌的在房裏坐立不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他無法判斷出遲續究竟知道多少事情,還有他的男兒身是否已經暴露。若是遲續將此事告知孟如虎,他的美夢恐怕就到了破碎的時候。 齊斂害怕這個結果出現,他不敢麵對孟如虎的失望和怒氣,這一次竹林之約非去不可,哪怕這是對方的詭計。 屋外的護衛已經換了班,齊斂把信銷毀之後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出門。經過護衛時,齊斂擔心被人攔下,心裏早已想好這麽晚出門的理由,誰知天極和玄一麵色不變,依舊一臉冷酷的站著,也不多問。 齊斂緊張的心情得到片刻緩解,莫名的心裏一虛,支支吾吾開口解釋,“我有點不舒服,去陸大夫那裏拿點藥。” “夫人早去早回。”玄一認真回道。 齊斂急忙點頭,壓下內心的驚慌用平時的步調走路,一脫離護衛的視線立馬奔跑起來,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不遠處跟著一抹黑色的影子。 一路跑到信中指定的地點,齊斂背後早已全是汗,這會被陰冷的林風一吹,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空蕩蕩的竹林在夜色的掩蓋下透出一股陰森的詭異感,齊斂借著微弱的月光隻能看情近距離的情況,林中除了他,看不到其他人。齊斂全身如同繃緊的弦,小心的放緩呼吸。 一片竹葉悄然落下飄落下來,嚇得齊斂心裏一緊,差點驚叫出聲。咽了咽口水,齊斂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絕不能在那人沒有出現之前自亂陣腳。 時間一點點過去,眼看快到約定的時辰,寫信約他來的人一直沒有出現,齊斂在焦急的等待中如同關在籠中的獵物,時間過得越久,心頭籠罩的那股恐懼和不安越發強烈。 作者有話要說:第40章 第四十章 胸腔內傳來震天響的心跳聲,齊斂被恐懼折磨的全身是汗,呼吸也逐漸變得紊亂。再這樣下去,對方沒有出現,他反倒要敗在這份未知的恐懼下。 黑夜漫漫無邊,齊斂深吸一口氣不再坐以待斃,借著微弱的月光小心的在林中穿梭,意圖找到可能藏在黑夜中的人。 走了一段路,四周依然沒有出現任何情況,齊斂不敢放鬆,仍舊小心翼翼地觀察周圍。經過一個轉彎時,沒有注意到腳下的石子,齊斂差點被絆倒,幸好扶住了一旁的竹子才勉強穩住身子。 兀自慶幸時,這才發覺手心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感,攤開一看手掌被竹子割出了一道淺痕,紅色的鮮血順著掌心的紋路緩緩流下。 齊斂握緊拳頭掩蓋傷痕,忽略手心裏的疼痛。這個時候他無心去處理這道小傷,找到那個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打定主意,齊斂重新站起來,還沒有站穩身子又突然一傾,腳踝處也傳來不容忽視的疼痛。剛才那一摔,崴到腳了。 齊斂皺著眉頭,扶著竹子緩緩站起來,竹林深處吹來一陣冷風,齊斂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鼻尖捕捉到風中傳來一股濃鬱的酒味,似乎還伴隨著輕微的腳步聲。 齊斂來不及分辨聲音從何處傳來,後麵突然出現一股猛力將他強行壓倒在地上,隨即響起醉酒的聲音。 “美人,陪爺喝一杯。” 這個聲音齊斂不熟悉,但可以肯定是山上的弟兄。根據這人身上的酒氣判斷,此人估計已是□□分醉意。 “我是齊斂,你放開我。”齊斂被壓製的完全不能動彈,皺著眉頭努力和醉酒的人溝通。 “美人你身上真香。”對方完全聽不見勸說,反而用力在齊斂脖間一嗅,嘴裏發出淫/邪的笑聲。 齊斂被濃鬱的酒味熏的一陣惡心,察覺到這個人不軌的心思,胃裏一陣翻湧。他現在可以確定,這個酒鬼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一心把他當成誤入此處的女子調戲,定然不是寫信之人。 “你放開我。”好言好語說不通,齊斂心裏升起一股怒氣,用力掙紮起來,拔高了音量怒斥酒鬼。 “美人可真不乖,不過這樣才有意思。”酒鬼露出淫/笑,一手輕鬆壓製住齊斂的動作,一手去解齊斂的腰帶。 齊斂心裏一慌,掙脫出一隻手去摸頭上的玉釵,用盡力量朝酒鬼身上刺去,成功劃破酒鬼的手背。 “啊——”酒鬼沒有防備,疼的高聲叫起來,翻倒到一旁反手就給了齊斂一巴掌,“賤/人。” 齊斂被打的頭歪向一邊,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顧不得臉上的疼痛,急忙從地上爬起來。雖然同為男子,但他的力氣遠遠不及這個人。一旦被抓住,便隻能任人魚肉。 “想跑?”酒鬼看出齊斂的意圖,搖搖晃晃的爬起來,一把捏住齊斂的腳踝,“老子今天要你好看。” 齊斂腳踝上有傷,被酒鬼一抓那股疼痛感更為強烈,瞬間額角直冒汗。聽的出來,酒鬼是動怒了。 一片雲朵飄過,月光下顯出一張粗獷凶狠的臉,帶著醉意的眼神裏滿是邪肆的光芒。齊斂心裏一緊,用力掙紮起來,隻是他那點力氣完全不是酒鬼的對手,很快被壓製在地。 當酒鬼的手要去斯齊斂的衣服時,一柄短劍破空而來正好劃過酒鬼的肩膀。酒鬼吃痛下意識的往旁邊躲,齊斂趁機快速爬起來躲到一片茂盛的竹子後麵掩藏起來。 “何人在林中打鬥?”一聲洪亮的高喝從不遠處傳來,聲音的來源處顯出點點火光。 齊斂聽得出來,這是章荼的聲音,一時之間愣住不知道該大喊求救還是應該悄悄逃跑。 一旁的酒醉聽到這個聲音渾身一震,酒意也去了一半,連滾帶爬的想跑。他才走出幾步,一道矯健瘦小的身影攔在前方,彎腰撿起地上的短劍,笑著說道,“李小哥,這麽晚了在竹林幹什麽?” “原來是謝開兄弟,我這不是剛喝完酒想回去睡覺嘛。”李友酒意全無,胳膊和肩膀上的傷也沒空去管,討好的笑起來,“謝開兄弟您繼續巡邏,我就不打擾了。” 謝開一身武藝盡得章荼真傳,雖然章荼沒有認他這個徒弟,但是四堂的弟兄都不敢小瞧這個少年,更何況他身為西豹堂弟子,直接聽命於章荼,越發不敢得罪謝開。 “我剛才明明聽見你和人爭執,還不快如實招來。”謝開收斂笑意,一把短劍隨意的挽了個花,嚇得李友後背直冒冷汗,大氣也不敢出。 “我......”李友額頭冷汗直流,瞥見火光越來越近,已經清晰到能看到章荼不苟言笑的麵孔,連忙跪倒在地,“章堂主恕罪,我一時糊塗,酒後見色起意,您就饒了我這一回。” 章荼聽完之後,本就嚴肅的臉龐更加冷酷,這山上的女子隻有幾人,付蓉丫頭不在,方姨早已睡下,小泰山的武力眾人都知道,剛才的打鬥絕不是小泰山。那麽剩下的就隻有柔弱的夫人,李友冒犯的人如果是夫人,這件事情他便也做不了主,得要大當家來決定。 “剛才那人是誰?”章荼問道,臉色如鐵般沉重。 “我不知道......”李友跪在地上,粗狂的臉上一片濡濕,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 “謝開,你去找那個人,務必要找到,她應當沒有走遠。”章荼四處看了一圈,沒有看到別的身影,又對其他弟子吩咐,“你們也去尋找,不要傷到她。” “是。”在場巡邏的弟子齊聲應下,拿著火把四處散開尋人。 響亮的聲音在靜謐的林中格外明顯,還未走遠的齊斂聽得一清二楚。他趁謝開和酒鬼對峙時,悄悄摸黑溜走,腳踝處的傷限製了他的行動能力,直到章荼下命令,他也沒有走多遠。 再這麽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會被找到。齊斂有些焦急,他無法坦白出現在竹林的原因,所能做的隻有逃走。 腳踝處的傷越來越重,齊斂疼痛難忍,不得不停下腳步。就這麽一會的功夫,視線內就出現了一縷火光,沒等他站起身繼續行走,一抹熟悉的身影擋在前麵。 “夫人,您怎麽在這裏?”謝開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看到齊斂身上的血跡,忙關心的跳過去扶住齊斂,“夫人您怎麽受傷了?” “我......我睡不著出來走走。”齊斂扯出一個蹩腳的謊言,別過臉握緊拳頭,不讓謝開看到他的傷。 謝開也不是傻子,聯係到先前一幕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李友冒犯的人定是夫人,隻是他想不明白,齊斂應該大聲呼救才對,為什麽要選擇逃跑? 眼角瞥到齊斂衣衫淩亂,謝開小聲提醒道,“夫人您先整理好衣服,稍後我帶您去見我師傅,讓他還您一個公道,絕不能輕易饒過李友這個登徒子。” 齊斂一聽急忙整理衣衫,小心看了眼謝開說道,“這件事不要告訴章堂主,更不要告訴我夫君,別人問起來你就說沒有找到我。” “為什麽?”謝開驚訝的瞪大眼睛,聲音也不知道壓低,震的齊斂耳朵發麻,“夫人您別怕,孟大哥和我師傅一定會為您做主,李友做了壞事就該受到懲罰。” “可我......謝開你別拉我……”齊斂剛整理好衣服,還來不及說出心中的顧慮,就被謝開拉著往章荼的方向跑。謝開力氣不小,他根本掙脫不了,一路踉踉蹌蹌的好幾次差點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