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貴妃拿著供詞看了看,那臉色是越看越難看,看完之後,她整個人都軟了,她顫抖著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一心隻願九皇子平安長大,絕不敢窺視東宮。”齊靖也看了看那些供詞,他仰頭道:“父皇,當日宮女行事漏洞百出,若真是母妃安排,何至於讓人發現這等破綻。還有和母妃接頭之地,更是無稽之談。定是那宮女看母妃時常逛禦花園,才出口誣陷的。”皇帝看著齊靖道:“你這話裏是不是有話?什麽叫做宮女行事漏洞百出?你這是在告訴朕,那宮女是太子安排的嗎?”齊靖臉色一變,顯露出一絲委屈之色,他道:“兒臣不敢,太子乃是這次受害之人,兒臣豈會懷疑太子所為?隻是那宮女實在可疑,兒臣覺得當細細審問。”“人都已經死了,你告訴朕如何細細審問?”皇帝淡淡道。齊靖愣了下道:“父皇可有其他罪證,隻憑一份宮女的證詞,兒臣不服。何況當時事發突然,那宮女又被父皇當場抓住,別人如何做的手腳?那供詞別人又如何能看到?母妃從昨日起便未曾入禦花園,若是禦花園有罪證,想必父皇已經拿到了。”皇帝道:“你是篤定朕沒有證據是吧。朕已經派人去詳查雲竹家人了,他們是被誰脅迫的,朕一查便知。”說完這些皇帝站起身道:“不過你說的對,朕的確沒有證據,也不能平白誣陷了貴妃。畢竟做下這等事的梅妃已被朕貶為庶人,打入冷宮了。貴妃管理後宮不善,就閉門思過三個月吧。後宮之事日後交由賢妃主持,貴妃好自為之。”“父皇。”齊靖看著舉步離開的皇上忍不住喊了聲道:“父皇偏愛太子,竟因沒有證據的事便責罰母妃,兒臣不服。”“放肆。”安貴妃沒想到齊靖會說這個,她訓斥道:“你胡言亂語什麽。母妃的確是管理六宮不善才惹下這等事端,皇上隻讓母妃緊閉三個月已是天恩了。”皇帝回頭看著氣呼呼一臉不滿的齊靖道:“你這話當真是放肆,你也禁閉一個月好好反省吧,出來後讓顧大學士好好給你講講君臣當如何相處。”等皇帝離開後,安貴妃渾身一軟倒在地上,齊靖收起臉上的表情,把她扶起來。安貴妃坐下,撫摸了下跳的有些急促的心,道:“好在你心細,把該填的窟窿都給填了。要稍微晚一步,今天母妃的下場怕是要和梅妃一樣了。”齊靖閑適的給安貴妃倒了杯茶道:“父皇本就偏信太子,事事以太子為重,發生這種事,太子又在理,父皇生氣也是在所難免。好在父皇即便是心中有所懷疑,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不會輕易責備母妃的。”安貴妃道:“你剛才頂撞你父皇,可是把我嚇了一跳。算了,不提這些了,你父皇正在氣頭上,他讓你回宮精心讀書,你還是快回去吧。”齊靖點了點頭道:“母妃且安下心,這次是我太小瞧太子了,日後定然不會了。”安貴妃道:“也是母妃小瞧太子了,沒想到他竟然有這份心誌,平日裏表現的這麽好,對梅妃敬重有加,對七皇子更是疼愛不已。梅妃和七皇子栽在他手上也不算虧。”齊靖沒有吭聲,他倒是不覺得齊染對梅妃和齊瑛的感情有假。他曾看到過齊染的笑,在園林處,梅妃讓人端了盤點心給他,他含笑接過去,齊瑛搗亂要捏走,齊染順勢踢了齊瑛屁股一腳。那樣的神態,那樣的笑意,怎麽可能有假。第48章 齊靖畢竟是被皇帝訓斥了,要去宮裏閉門思過一個月的,他也不好在安貴妃這裏多呆,他安撫了下安貴妃,便施施然的離開了。負責看守他的內監倒是狠狠鬆了口氣,畢竟,如果齊靖不配合太過為難他們,那他們的任務就不大好完成了。別看皇帝現在對齊靖生氣,萬一一轉頭就後悔了,那吃苦受罪的還是他們。齊靖回自己的住所時,沉思了下,他朝身後的太監微微一笑道:“七哥心情我不好,我要閉門思過一個月,怕是不能去安慰他了。我現在進去看看七哥,不會耽擱太長時間的。”那些內監臉上的笑有些幹,領頭的那個巴巴道:“七皇子和九皇子兄弟親身,奴才也是清楚的,但皇上這命令……”“父皇是讓我回宮閉門思過,但現在稍微耽擱一點時間也是無礙的吧,公公說呢?”齊靖輕悠悠的說,他臉上仍舊帶著笑意,但卻讓身邊的內監不由的打了個寒顫。那些人相互看了眼,最後還是那個領頭的無奈道:“九皇子既然惦念七皇子,去看看也是應當的。皇上知道了,想必心裏也為兩位皇子之間的兄弟情高興。”這太監的意思是,你去看可以,但皇上那裏我們肯定不會瞞著。皇帝怎麽想,會不會怪罪,也和他們沒關係。齊靖朝這太監徐徐掃了一眼,道:“本皇子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不用公公特意提醒的。”說罷這話,他甩袖朝齊瑛所住的地方走去。那太監被他那涼涼的一眼看的心驚膽戰,他看著齊靖的背影,小心的撇了撇嘴,心道:“平日也沒見你和七皇子關係有多深,現在看梅妃落敗,七皇子受困,怕是想要去落井下石的吧。還兄弟情深呢,兄弟情深個屁。”內監心裏萬般不屑的想法也隻能在心裏想想,麵上卻恭敬的緊。皇帝膝下皇子甚少,他們哪個都不敢輕易得罪了,就怕一個不小心把皇帝給惹怒了,人頭就落地了。齊靖到的時候,齊瑛正在院子裏練習刀法,他在戰場上第一次殺人時就是用刀,命懸一線的當時根本忘了怎麽害怕。直到鍾鼓鳴,收兵後回去,他在營帳裏似乎總能聞到血腥味,更是吐得昏天暗地的。連續做了半個月的噩夢,後來看著大齊那些受傷的將士,他才慢慢鎮定下來。但從那之後,齊瑛就喜歡用刀了。齊瑛看到齊靖後,把刀收了起來,他眼睛還有些紅,但神色已經平靜下來了,他說:“九弟怎麽這個時候來了。”齊靖慢慢的走到齊瑛身邊,歎了口氣道:“母妃因為被死去的宮女文竹誣陷,被父皇以管理六宮不善為由罰閉門三月,我因不服,覺得父皇偏袒太子,頂撞了父皇,也被罰閉門思過一月。”齊瑛麵色沉沉道:“既然是父皇的旨意,那九弟就該回自己宮裏好好靜心思過,跑來我這裏做什麽?”齊靖道:“沒什麽,就是想來看看七哥怎麽樣了。”齊瑛垂眸道:“既然這樣那就不勞九弟惦念,我很好,沒什麽事的話,九弟還是盡快回宮閉門思過吧。”齊靖一臉輕笑道:“那就好,七哥沒事,我這個做弟弟的也就放心了。出了這種事,七哥和太子殿下心裏肯定都不好受,我要回宮禁閉一月,也沒辦法向太子殿下請安了,若是七哥哪日去了東宮,幫我向太子殿下問候一聲。”說完這話,齊靖轉身而走,就好像他真的隻是來探望齊瑛那般。走了幾步,齊靖又站定,他回頭又朝齊瑛微微一笑道:“七哥,宮裏出了這樣的事,你和太子心裏不好受,宮外的斐侯爺心裏怕是也難受的緊,斐老夫人年紀大了,你莫要讓她擔心。我也要回去讓人安撫外公他們,要不然怕他們會多想。”齊瑛拎著刀站在那裏沒有說話,明知道齊靖這是故意在他心上捅刀子,可是他隻能拿自己那顆用肉做的心來阻,刀入心口,疼的讓人渾身難受。齊靖看著齊瑛低垂著腦袋的模樣,忽然他有點可憐。本來有著大好的前程,有著溫柔善解人意的母妃,有著疼惜自己的外家,有著感情深厚的兄弟,可是現在他什麽都沒有了。齊靖收回眼往宮中走,他麵上染了一層冷漠,他看著宮中的景致,漫不經心的想,這是皇宮,自古以來,宮裏哪能出現真正的兄弟情。本來就是假象,身為皇子,沒有人可以例外。他、齊瑛、齊染本來就是要在這泥潭中苦苦掙紮的人。宮裏發生的一切很快就傳遍了京城,梅妃惡意誣陷太子,被皇上廢為庶人,打入冷宮的消息傳入斐家後,讓斐家陷入了巨大的困境中。斐老夫人聽到宮裏傳來的消息,直接暈倒了,惹得斐家又是一場大亂。斐清聽到這件事第一反應便是前往宮裏打探消息,但是被斐賀攔住了,斐賀看著他怒聲道:“你還嫌現在不夠亂是嗎?”斐清眼睛有些迷茫,他道:“父親,我就是想知道這是怎麽了,不過是一夜……”不過是一夜,便是天翻地覆,他那個一向把太子看成親生兒子的梅妃姑姑竟然是陷害太子的幫凶,那齊染和齊瑛兩人呢?斐清心裏跟有無數匹馬在裏麵鬧騰似的,他急切的想入宮問清楚一切。他不相信這是真的,他想也許是有人誣陷了梅妃娘娘,刻意挑起太子和七皇子之間的感情。斐賀看著他歎了口氣,他把手緩緩放在斐清的肩頭沉聲道:“現在不是入宮問這些事的時機,你祖母病了,你身為侯府世子,要擔得起責任,為父要進宮去請罪,家裏的事就交給你了。”斐清第一次聽斐賀對他說這番沉重的話,以往他就算是再怎麽無賴過分,斐賀也隻是道,莫要混賬。他知道斐賀不想讓他戍邊,隻想讓他做一個頑劣的世子,日後是個普通的侯爺,不會被人忌憚,不會讓未來的皇帝為難。他覺得當個紈絝挺好的,每天吃吃喝喝,高高興興的,但是沒想到有一天風雲還是臨頭,而且是由他們內部跑出的風跑出的雲。斐清望著斐賀的眼眸,他收回心神小聲道:“父親你去吧,家裏有我呢。”斐賀在他肩膀上又拍了拍,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進宮了。斐賀脫帽跪在乾清門請罪,同他一起的還有安家的人。乾清門是上朝的必經之路,他們跪在那裏,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會看到。安老太爺等人跪了一炷香的時間,皇上便派人把他們送回去了,並沒有召見。安老太爺等人自然是一臉感激,宮裏的貴妃娘娘犯了錯,被幽禁三月。皇上既然沒有說別的,那就是說貴妃娘娘犯下的錯不大,不會連累到九皇子,而他們安家在京城的勢力仍舊安穩。安老太爺臨走時看了一眼直直跪在地上的斐賀,他歎了口氣,然後在家人的攙扶下緩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