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薛家的主業不僅僅是這個,幾乎什麽鋪子都有,什麽產業都做,但是,皇商這個身份對於薛家來說,卻是個保護傘,如果上頭不需要他們了,薛家這個皇商的職位能不能保住還是個問題。薛家也是無奈啊,雖說跟賈家王家都是老親,好幾輩子的交情了,但是,等到沒了紫薇舍人的位置之後,薛家除了個皇商的名頭之外,壓根沒這個資格跟原本幾個封爵的老親往來了。好不容易,薛家這一代的繼承人薛儉花費了不少代價,搭上了王家,娶了王家的女兒,結果這邊人才過門呢,王家就事發了。薛家可沒有賈家的底氣,便是賈家,過了那一陣,也沒真的拿王氏如何,薛家這邊對小王氏,自然也不能真的將人休棄了,但是商家最重利益,薛儉後來就又納了個二房,是另外一個皇商家的女兒。結果幾年之後,這事又尷尬了,王子騰又起來了,王子騰奈何不了賈家,還奈何不了薛家不成,薛家在邊關上頭本來就有些不那麽規矩的交易,被王子騰一攪和,路子算是斷掉了。薛家如今算是雪上加霜了,再不解決問題,都要被其他皇商擠壓了生存空間了。尤其,薛家金陵就有十二房,一貫是一起出本錢做生意,如今薛家幾次受挫,已經有幾房表示要將自家的份子取出來,自家自個做生意了,尤其有強勢的幾房早就對皇商的名額虎視眈眈,主支要是幹不好,有的是人想要做。薛儉這次跑到京城,就是想要走一走門路,王子騰那邊對薛家不冷不熱,薛儉前些年的時候,家中竟然是叫那個二房當家,小王氏的性子可不比王氏,相對軟弱一些,又沒了娘家依靠,很是受了不少委屈,如今,薛儉連庶長子都生出來了,小王氏還沒懷上。王子騰要是樂意給這個妹夫什麽好臉色,那才叫見鬼了,因此,薛儉上門之後,王子騰敷衍了幾句,表示自個幫不上忙,就把人打發了。賈政跟他好歹算是連襟,因此,薛儉緊接著就去了賈家拜訪。賈代善對於薛家的事情還是知道一些的,薛家原本在江南那邊,是掌管著一部分通政司的,隻是,之前海關的事情,薛家也有私心,薛家自個也有船隊出海呢,要不然,他們家那些來自南洋的香料寶石什麽的從哪兒來的,自然將海商的事情瞞了下來,聖上心中不喜,雖說沒有直接問罪,卻也奪了薛家在通政司的位置。而為了保住薛家,薛儉的父親也直接服毒自盡了,免得叫聖上疑心,薛家在通政司留了後手。薛儉對於通政司的事情一點也不知道,他父親暴斃前一句話也沒說,但是,薛儉也能猜出來,薛家肯定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以至於他父親為了保住薛家,不得不死!留下薛儉就很是焦頭爛額了,這邊勉強除了服,就趕緊跑京城來找門路來了。賈代善對於薛家的選擇可以理解,但是既然出了紕漏,自然也要承擔後果。賈代善沒給指什麽明路,苦悶的薛儉病急亂投醫,找上了賈赦,希望賈赦做個中人,他想要幹脆投靠司徒瑾這個豐裕親王。在中原,商人一直以來,雖說非常有錢,但是,也僅僅是一般情況下,遇上權力,商人的那點錢財,不光不能給他們帶來什麽安全感,反而是惹禍的根苗。薛家丟了通政司的差事,皇商的位置也岌岌可危,不找個靠譜的靠山,哪裏還混得下去。薛家倒是想要投靠太子呢,但是,薛儉也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何況,如今皇子的奪嫡之爭已經開始白熱化了,薛家如今這點小身板,可真是經不住風吹雨打了。因此,數來數去,還是選擇豐裕親王更劃算,雖說薛儉也覺得豐裕親王大概未必瞧得上薛家,但是,不管怎麽樣,總得試一試不是!因此,為了打動賈赦做這個中人,薛儉可是下了血本了,直接找來了前朝名家親手繪製的一整套花鳥扇麵,勾得賈赦心裏直癢癢,最後硬著頭皮,找到司徒瑾這裏來了。司徒瑾一看就知道,賈赦肯定是收到了不容拒絕的好處,不免有些失笑,問道:“你收了什麽好處,可得給我分潤一份!”賈赦頓時臉色一苦,說道:“殿下,別的都可以,這次可是我的心頭肉啊!”司徒瑾當即就明白了,不由笑了起來:“又是什麽古扇?”賈赦點了點頭,興致勃勃地說道:“這可是前朝那位西崖居士的手筆,還是他最擅長的花鳥,那筆觸,那姿態,簡直是絕了!唉,殿下,今兒個我是沒帶上,回頭我就帶來給你欣賞一下!”司徒瑾點了點頭,西崖居士乃是山東某個世家之後,原本也在朝中為官,妻子去世之後,就辭官歸隱山中,自號西崖居士,西崖居士書畫雙絕,不過存世並不算多,薛儉一下子弄到了一整套他繪製的古扇,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賈赦眼巴巴地瞧著司徒瑾,試探道:“那殿下,薛儉的事?”司徒瑾算了算時間,然後說道:“明兒個讓他過來吧!”賈赦頓時鬆了口氣,既然司徒瑾鬆了口,那麽不管事情成不成,他的任務算是圓滿完成了,那扇子收得也就不燙手了,他當即笑道:“今兒個我可是占了殿下的光了,回頭我也給殿下搜羅點稀罕的東西,殿下就當是個熱鬧看一看就是了!”司徒瑾笑道:“行啦,你自個回去看你的扇子吧,小心榮國公知道了抽你!”賈赦頓時臉色苦了起來,然後又露出了一絲憂色:“唉,我家那位老爺子,如今也是不如從前了,他現在想要親自打我,也快打不動了!”司徒瑾頓時默然,賈代善去年的時候就上折子要告老,隻是聖上一直不許,賈代善年紀跟聖上一般大,都還沒到五十的人呢,結果,因為年輕時候的那些事情,如今看起來簡直要比聖上老十歲,聖上看著,哪裏有不感懷的道理。瞧著這些同齡人開始老去,聖上自然也覺得惆悵,因此,愈發看重這些老人。賈赦振作了一下精神,說道:“算啦,我得趕緊回去了,老爺子一向看我們這些兒子不順眼,一瞧見就是吹胡子瞪眼的,我也不想惹惱了他!殿下,那小臣就先告退了!”司徒瑾擺了擺手,說道:“行吧,你明兒個帶上薛儉過來吧!”賈赦點了點頭,薛儉畢竟是他引薦的,回頭自然也得將薛儉帶過來。賈赦走了,賈敬那邊卻是得了消息,沒多久就過來求見,說道:“殿下,恩侯有的時候就是一副不著四六的性子,他若是有什麽不當的要求,殿下還是不要跟他計較才好!”賈敬自然知道薛家進京到了榮國府拜會,賈赦這次跑過來,難免跟薛家有關,作為司徒瑾的長史,賈敬也得考慮一下司徒瑾的立場,因此勸道:“薛家不過是個商戶,殿下也沒必要屈尊相見!”賈赦說得含蓄,就差沒說,薛家這等不上檔次的人家,也不配向你這麽一個親王效忠啊,他們能給豐裕親王帶來什麽呢?說不定隻有麻煩。司徒瑾擺了擺手,說道:“我就是見一見而已,至於要怎麽辦,還是要看看再說!”賈敬想了想,一瞧司徒瑾也就是跟自家兒子差不多年紀,頓時有些無奈起來,他之前瞧著司徒瑾很是能幹,學識淵博,如今一瞧,居然還有點小孩子的性子,不過,他心中下了決心,明兒個若是薛家提出了什麽非分之想,一定要叫薛家知道,什麽叫做分寸。賈敬也是想得太多了,司徒瑾對於錢財什麽的,那真是沒什麽興趣,凡俗的錢財,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那真是屁都不是,修行之人,想要弄錢,那真是再簡單不過了,司徒瑾還有個多元論壇在手,隻要他樂意,能拿出來的金銀都能叫市麵上的金銀大幅度貶值。薛家能有什麽吸引司徒瑾的呢?不過就是司徒瑾聽到了一個薛字,就有些心血來潮罷了。司徒瑾對於這個世界的某種類似於命運的東西已經有了一定的感應,在他的感應中,賈家和薛家,似乎都被卷入了這個似乎是既定的命運中,但是,這也並不是非常明顯,裏頭也存在著一定的變數。司徒瑾對此很感興趣,他很想知道,這個世界的命運,是不是所謂的天庭決定的,如果真是如此,原本自己的命運應該是什麽樣子呢?司徒瑾對於能夠引起自個感應的名字都比較關注,他實在是很想知道,這些人身上到底應該會是什麽樣的命運,如果自個從中推一把,會使得命運向著既定的方向滑去,還是會偏離,如果偏離了,最後又會是什麽結果,司徒瑾對此可真是太好奇了。因為這種好奇心,司徒瑾才樂意見一見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薛家家主薛儉。薛儉很緊張,他得了賈赦的消息之後就在為拜見司徒瑾做準備,早上光是為了衣服就折騰了一番。以前的薛家,身份上頭有些尷尬之處,說是商人,還是皇商,暗地裏頭又掌著通政司,因此,平常穿戴上頭並不注意。可是,在江南那邊也就算了,江南繁華,雖說朝廷禮製上頭有規定,平民百姓頭上都不能戴金釵的,但是這種事情從來都是民不舉官不究,家裏有錢的人家,給自家女眷買點金釵戴戴又算得了什麽!至於商人,普通的商人按照禮製,都不能穿綢,而薛家,一些貢品都是敢穿戴的。薛儉等到自個父親死了之後,一直小心謹慎,尤其他之前還被人冷嘲熱諷過,如今在這上頭就很是在意,因此,過來的時候,身上穿著的就是褐色的繭綢袍子,身上也沒敢佩戴什麽過於亮眼的飾物,頭上不過是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束起,看起來很是低調。賈赦看著都撇了撇嘴,覺得薛儉實在是太小心了。司徒瑾對於這些知道得還不如薛儉多呢,他如今這等身份地位,除了明黃杏黃不能穿,平常用的器具上頭不能有五爪的龍形之外,幾乎就沒什麽忌諱了,因此,他壓根不會在意這些。薛儉雖說看起來有些清瘦,大概也是這些時日心力交瘁的緣故,但是臉上總是帶著略帶謙卑的笑容,看著還算是叫人覺得比較舒服。他規規矩矩給司徒瑾行了禮:“小民拜見豐裕親王殿下!”司徒瑾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免禮,坐吧!”薛儉小心地斜簽著身子在賈赦下手坐了下來,然後就是微微低著頭,用餘光看著上頭做著的司徒瑾。司徒瑾雖說發育得比同齡人早了一些,但是看起來依舊還是個小小少年的模樣,不過卻是麵冠如玉,肌膚上頭似乎都有熒光流轉,他坐在椅子上,神態帶著一點悠閑得近乎慵懶的意味,看著卻並不叫人覺得輕慢,反而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薛儉忽然想起了民間對這位王爺的傳說,都說這位王爺乃是上界真仙下凡,如今看來,果然是一派謫仙的氣派,頓時有些自慚形穢起來,想著自個的那些打算,竟是覺得與褻瀆無異了。司徒瑾在薛儉身上也沒感受到什麽奇怪的地方,但是這也沒什麽,或許還沒到時候,因此,司徒瑾隻是說道:“薛家主昨日送來厚禮,不知有何用意啊?”薛儉頓時被噎著了,要不要這麽直接啊,大家能不能愉快地交流了,難道不應該稍微拐彎抹角一下嗎,結果我這邊才一坐下來,還沒考慮好措辭呢,你就來一個,你送了重禮過來,是有什麽所求嗎?這讓薛儉特別不適應。司徒瑾在發現不能夠在薛儉身上得到更多信息的時候,才懶得浪費時間,因此,自然也不會考慮薛儉的心情,薛儉鎮定了一下心情之後,有起身行了一禮,這才說道:“殿下叫我薛儉便是了!薛儉懇請殿下庇護薛家,薛家願意獻出一半家產,以及日後利潤的六成獻給殿下!”司徒瑾哪裏會對薛家的家產感興趣,因此直接擺了擺手,說道:“我要薛家的家產做什麽?”薛儉頓時有些急了,趕緊說道:“殿下想要什麽,盡管跟小民說,小民窮搜天下,也願意為殿下效勞!”賈赦在一邊瞥了薛儉一眼,嗤笑了一聲,以司徒瑾如今的身份,想要什麽東西,願意為他窮搜天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便是聖上,隻要司徒瑾說要什麽,聖上肯定半點折扣也不打,甚至還要超額滿足司徒瑾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