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樹林中的江小花不知道為何,渾身發冷。從他的角度看去,蕭方正用讚賞至崇拜的目光瞅著沈灝的背影。 江尾許家。 輜重之物都已經命人趕了牛車馬車運上船去,許家大宅內隻剩下許大當家急急收拾最後之物。 “大當家!大當家!探子回來了!”許八從外麵跌跌撞撞的跑回來,上氣不接下氣道。 “怎麽樣?!”許大當家胖胖的腦門兒上全是汗珠。 “林家和薛家都、都沒了。”許八說完,力竭倒在地上。 許大當家臉色頓時死灰,搖搖晃晃的在官帽椅上坐下,怔忡道:“這、這才幾日,竟然全都沒了……他們是……怎麽沒的?” “聽人說是痢疾,人先開始腹瀉不止,喝了藥也止不住,最終脫水脫力而亡。死的極快,不要三日,全家都沒兩個活人了。” 許大當家心有餘悸道:“幸好我家都走得早,察覺出不對,已經上了船,這會兒怕是都快出蜀了。你隨我去把內裏的一些賬目燒了,我們晚上之前也走吧。記住,千萬莫喝水。” “是、是。”許八也是被嚇得不輕,兩個人躡手躡腳的去了書房,打了火石,開始燒一些帶不走的物件。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許大當家道:“你先燒著,我去取一樣東西。” 他繞出書房,在空寂的大院內繞行許久,到了許家祠堂,推門而入,又小心在內鎖上,走到排位後,按了幾處地方,那下麵傳來“哢哢哢喀喀”的聲響,接著一盆奇異燃燒之物便緩緩升了上來。 那是一盆碩大仿佛牡丹般的花朵,半開不開,妖嬈婀娜,奇異之處在於花朵之外熊熊燃燒著一團藍色火焰,無聲無溫,恰似幽冥鬼火。許大當家將那盆奇花抱在懷中,小心翼翼的欲要離開,才打開門,就看見一個身穿豔紅色寬大深服的男子立於院內,正瞧著他微笑。那人手裏捏著一顆人頭,還在滲著血,許大當家一看,竟然是許八,嚇得大吼一聲,連退幾步:“你是人是鬼?!” “我?”對麵的人嘻嘻笑了,“你說我是人,我便是人。你說我像鬼,我也許是鬼。” 許大當家後退一步:“我跟你無冤無仇,你欲如何?” “林家薛家黃泉路上寂寞無比,我想請您去和他們作伴。”蕭方甩了手裏的人頭,又笑道,“忘了說了,我在林江峽內已經命人恭候許家船隊,您知道我打得什麽旗號?自然是江匪的旗號。” “你!” “許大當家生氣什麽?”蕭方好奇問道,“哦,是生氣我借用了您的江匪之名吧。可惜啊,林家薛家致死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冤。如果不是您要搞出什麽江匪的鬼點子,把大家都嚇怕了,我至於三日連日奔走,把你們殺光除盡嗎?” “你、你胡說什麽?”許大當家目光閃爍道,“什麽江匪?” “您就別推辭了。江匪非您莫屬啊。”蕭方努努嘴,“我要是沒瞧錯,那盆玩意兒乃是‘陰間’之物對不對,叫做‘胭脂頭陀’。這玩意兒稀奇的很,三百年開花一次,未開花之前,方圓五十裏內不得有太多的人氣幹擾。您之所以要肅清江麵,甚至不惜自扮江匪,就是要將這盆東西從川外運回來吧?”蕭方笑笑,大方伸手道,“我瞧您也不用擔驚受怕了,這玩意兒我會好好的保存……” “您放心……”蕭方袖子抬起,一點一點的露出了他那雙厲鬼般的手,“我一定好好的、好好地嗬護它。” 許大當家看著他那雙手,麵目因為恐懼而扭曲:“你的手,你是從陰間裏──” 話音未落。 隻是他再說不出來。 注:“胭脂頭陀”借用自溫瑞安小說《神相李布衣》內治療早衰症的一種必備藥材。 第14章 扁鵲七恨 致歉:最近身體不好,上一張更新的時候,心情和身體都很糟糕,所以很多蟲子,多到我自己都無法接受。給看文的各位打來不愉快。非常抱歉。 蕭方抱著那盆“胭脂頭陀”在小母馬背上晃悠,嘴裏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似是十分愜意自在。 江小花不知道何時已經落於他的身後,跟著馬兒默默走著。 蕭方問:“那許家的船隻都搶來了?” 江小花:“搶來了,尊主。船上的人都照您的意思,一個沒留。” 蕭方“嗯”了一聲:“你辦事我放心。” 江小花沒接話。 “然後,你們是按照計劃做的麽?” “自然。”江小花答道,“我帶著弟兄們駕著許家大船順水而下,在林江峽遇見了追趕過來的沈灝。假意打鬥幾次,我們便撤了,留了許家船隻給沈灝。” “嗬嗬嗬,那現在江湖上想必已經傳遍沈盟主親自出馬力擊江匪的英雄事跡了?” “應該是。”江小花道。 蕭方哈哈大笑:“甚好!我這事兒做的真是漂亮!” “什麽?”江小花沒聽明白,愣了愣。 “一邊擊殺了真正的江匪,一邊讓沈灝在武林盟內揚名立萬備受讚譽,漂亮,真太漂亮了!”蕭方自我陶醉道。 “尊主,您若是拋開十日內三大家族滅門,以魔教教眾假扮江匪哄騙武林人士……興許算得上漂亮。” 蕭方輕蔑哼了一聲:“小花兒,你怎麽這般別扭。拿著!”說著將手裏的胭脂頭陀扔了過去。 江小花趕忙雙手捧住:“這是何物?” “胭脂頭陀。” “胭脂頭陀?”江小花吃驚端著那物仔細看著,表情又驚又喜,“這個便是胭脂頭陀?尊主竟然找到了?” 蕭方笑裏漸漸滲透了幾分冰冷的意味:“是啊,這才跟了沈灝幾日的功夫,便得了胭脂頭陀。小花兒,我的打算是沒錯的。沈顥乃是武林盟主,非有是非之處不會去。而這‘七大恨’一旦出世,便都是些惹事兒的寶貝。不靠了他,隻憑我們無量教,阻力頗大啊。” “尊主,照如此速度,您很快可以得到第二件‘七大恨’了……” “錯……”蕭方那顆淚痣變得妖冶萬分,“你錯了。‘七大恨’乃是扁鵲流傳下來的珍奇藥配製成的方子。你知道為何要叫做‘七大恨’嗎?” 江小花愣了一會兒道:“似乎是因為極難湊齊,故而為七大恨?” “那隻是其一。因為這七位藥是用至寒、至陰、至複、至陽、至燥、至濕、至毒的七種藥材配製而成,這些藥材,有些盛開於極寒高原,有些三百年開花結果,有些需的去‘陰間’才能得到……要在一個時期內湊齊它,十分艱難,故而稱作七大恨。可是,卻偏偏是這七件東西,輔助治療,可肉白骨、活死人……” “那尊主,您還缺什麽呢?” 蕭方似是陷入了沈思,過了一會兒才抬眼遠眺浮現在天邊的林江城,道:“我隻知道三樣‘七大恨’:頭陀花,慈悲卷,幽冥人……” 江小花聽完,不由倒抽了口冷氣:“頭陀花,慈悲卷,幽冥人?難道……尊主,您……”蕭方並非自小在無量神教內長大,而是五年前神秘出現,自願加入無量神教,練習無量神功的人。若他猜測的沒錯,蕭方怕是早年就已經在尋找這“七大恨”了。 “沒錯,我多年前就在找尋這些東西了。頭陀花,就是這胭脂頭陀。慈悲卷,你恐怕也有所耳聞,乃是無量神教的武功奧義,慈悲卷宗。至於幽冥人嘛……” “難道,難道是沈灝?”江小花問道。 蕭方展顏一笑:“誰知道呢?” 江小花呼吸一窒,竟被蕭方那逼人的魄力,壓得深深恐懼。他迅速低了頭,跟在蕭方的馬後走著,不再多置一詞。 那盆燃燒著藍色冥火的胭脂頭陀在他的懷裏,寂靜的綻放著。 就仿佛蕭方一般。 近了林江,蕭方將身上的衣服換下,換回仆役所穿衣服。 江小花又忍不住嘮叨埋怨:“真不知道您這般換來換去,究竟是為了什麽?” “殺人也是要氣勢的,懂不懂?”蕭方蔑視道,“不然為什麽我殺了五年,就能成了天下聞名的毒尊。你殺了十年,還隻是毒尊的跟班?” 江小花無語,又覺得有理,遂下定決心回去搞一套一樣的衣服來穿穿。 蕭方讓江小花帶了胭脂頭陀回教中分舵藏好,自己打聽了沈灝所住客棧,便偷偷去了,從後門默默進去,一路盡量不引人注意,到了後院沈灝所住天字一號房,便聽見熙熙攘攘的聲音,仔細一聽,多數竟是祝賀拜訪恭敬禮語。中有許多阿諛肉麻話,聽得蕭方起了許多雞皮疙瘩。 他承認不注意,裝作仆役模樣卑躬屈膝站在院門,沈灝卻早已看到他,又跟堂內諸位武林豪傑寒暄幾句,便揚聲喚道:“蕭方,送客。” 這不說倒好,一出聲,廳內二十餘雙眼睛齊刷刷的便看了過來。 蕭方在肚子裏罵了一百回,隻能笑嘻嘻的走了兩步,躬身道:“諸位大爺公子,請隨小的來。” 那些人打量他半晌,突然有人用驚訝恐懼到走了腔調的聲音喊了一句:“你是毒尊蕭無淩?!” 注:七大恨 原設定來自溫瑞安《神相李布衣》之《賴藥兒》,乃是扁鵲留下來的天下名方,內涵七種珍奇草藥:天山 ‘獨活雪蓮’,昆侖山‘萬年石打穿’,滇池‘珊瑚馬蹄金’,大咎山‘飛喜樹’ ,‘龍睛沙參’,‘燃脂頭陀’和太行山的‘孟仲季’。 我這裏的七大恨做了更多的變遷,將燃脂頭陀變成了胭脂頭陀,除此之外,其他內容也會有大改動。至於為什麽會在不同的文裏,屢次引用溫瑞安的作品。 沒錯,我就是愛溫瑞安…= = 第15章 毒尊為仆 那些人打量他半晌,突然有人用驚訝恐懼到走了腔調的聲音喊了一句:“你是毒尊蕭無淩?!”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劈裏啪啦”紛紛拔了武器出來衝著蕭方,神情緊張,仿佛要背水一戰。人群寂靜,竟有一少年“哇”的嚎哭:“我不想死。”卻被他哥哥捂住了嘴,拖到了人群中。 蕭方忍不住“哈”的笑了一聲,連忙用袖子捂住臉,上前兩步躬身而立:“主子,他們不肯隨小人離去。” 沈灝早在那邊看得分明,此時假裝道貌岸然上前安撫群俠道:“諸位莫驚,此人曾經確實是無量毒尊蕭無淩無措,然而之前已經伏法,被我收服。念他真心改過,故而留在身邊做一仆從。” “仆從?”眾人開始是不信的,卻瞧見蕭方一身粗布衣服,打扮的樸素之極,且神情謙遜恭敬,確實沒了之前的張牙舞爪之姿態,方才遲疑著緩緩收了手中的兵器。 遂有人捏了胡子,唏噓感歎道:“盟主不愧是武林至尊、正義俠士,不但能將蕭方這樣的魔物收伏,還能心腸慈悲饒他不死。” 眾人附和點頭,皆道武林盟主神通廣大。有大著膽子的便開始對蕭方品頭論足,議論紛紛,言語之間仿佛已不當蕭方是個活物。沈灝亦不阻止。那些人大了膽子,越說越過分,已將蕭方貶值塵泥般低賤。 蕭方垂首而立,也不氣惱,隻溫和微笑。 待說到無趣的時候,幾個人方才跟了蕭方出去,路上的那種鄙夷眼神更是不用說了,似乎人人都恨不得來痛打落水狗一番。 蕭方送了人出客棧大門,走回來時,有人在屋頂道:“若是江小花在,非把他們的舌頭都切下來不可。” “可惜他不在啊。”蕭方笑嘻嘻道,“何獨舞,下來。” 接著,便有一位跟江小花打扮類似的人自房梁飄落,跪地抱拳道:“屬下何獨舞,拜見毒尊。” “好久不見你了,小花兒呢?” “小花兒在分舵看守那株胭脂頭陀,故而由我代職。” 兩人說了不到三句,便已經到了沈灝所住院落前,何獨舞遂隱匿了身形,隻剩下蕭方推門而入。沈灝正坐在廳內閱讀野史小說,看的仿佛津津有味。蕭方在下首等了許久,也不見沈灝有動作,他也不惱怒,笑著去熱了壺水,給沈灝將茶杯沏滿,又等了一會兒,沈灝方才放下書看他,笑問:“這十來日不見,可是過的舒服?” 蕭方撩起衣擺,規規矩矩的跪地叩首道:“主子,小人不在您身邊侍候,還真是不習慣之極,難受的很,怎舒服的起來啊?” “你想我?”沈灝問,“想我什麽呢?”他伸手意識蕭方靠攏,蕭方機靈,便那麽四肢著地爬到了沈灝腳下。沈灝早被他這樣撩撥的動作,弄得心口一顫,便已經回憶起他那幾日夜裏不加拘束放蕩大膽的動作呻吟。 “你是想這裏……”他探手撫上蕭方的眼眸,壓著他的睫毛,感受蕭方的眼珠子在眼皮下的顫抖。 “亦或者是這裏……”手指緩緩移動,至蕭方的唇上,探進去,蕭方已然乖巧順杆直上,舔舐的嘖嘖有聲。 “還是這兒?”他抬腳踢了踢蕭方兩腿中間,笑問。 蕭方睜開眼睛,仿佛要勾引他似的,眼波回轉道:“皆不是。小的想念的,乃是主人……”說著,手已經不老實的爬上了沈灝的腿,至雙腿之間,仿佛已經急不可耐。 沈灝說不心動那是假的。他初識情欲的滋味,恨不得每日拉著蕭方大戰三百回合,隻是他畢竟是沈灝,終究還是沈灝……若是沈灝又怎麽會被蕭方輕而易舉蒙混過關? 他已因了自己這說不清道不明的幾分情緒不耐起來,猛然抓住蕭方的手,用力一捏,蕭方臉色已立變。 “主、主子?”蕭方楚楚可憐,茫然無措,仿佛真是無辜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