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提線木偶 蕭方自主廳出來,卻不曾去找唐刻。徑自行之仆役居住院落,立定在院子裏。看著自己指甲整齊的十指,微微皺眉,臉上卻一片沈寂,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此時院子裏也無其他人,蕭方站了才一刻,江小花便已經從屋簷上跳了下來,跪於蕭方身前:“尊主,可要殺了沈灝?” 又過了一會兒,蕭方才緩緩抬眼看著江小花,如往常般嫣然一笑:“你說什麽呢?家奴弑主可是要千刀萬剮的。” 江小花微微皺了眉頭:“尊主,沈灝可是傷了您的手腕!這還沒夠嗎?” “……”蕭方沈默了一會兒,道:“你愣著幹什麽?幫我療傷啊。” 江小花氣得差點咽氣:“好好好!”遂將蕭方的雙手歸位,又上了傷藥,用紗布厚厚纏繞固定住,一邊還嘟囔道:“真不知道您這般自輕自賤是為了什麽?” 蕭方將雙手垂下,袖子遮住了他的手。 “你不懂。”他道,“沈灝有我要的東西。” “盟主,您找我有事兒?”唐刻進門問道。 沈灝點頭:“你坐。” 唐刻行禮後坐於一側。 沈灝道:“之前因為府內有事,沒能離開。這會兒事情都七七八八了。我想親自去查一次江匪的事情。” 唐刻點頭:“原本也是應該的。盟主出馬,川內各家的不滿之聲想必會安靜不少。那我這就去準備,明日就可啟程。” 沈灝頷首道:“這次你、有魚、小火,都不去。” 唐刻微怔:“難道盟主您一人前往?” 沈灝笑道:“我怎麽是一人呢?這府裏有個頂級勞力不用,豈非太過浪費?” 唐刻想了一下,臉色頓時凝重:“您是說蕭方?盟主,他一向行事詭異,似邪非正,還是不要用的好。千萬莫要被他三兩句甜言蜜語迷惑了心眼。” 沈灝從抽屜裏拿出一塊手帕道:“唐刻,你來看。” 唐刻困惑上前,便看見十隻黑色長指甲停在那白色帕子上,頓時色變:“這指甲?!……難道是蕭方的指甲?” “你覺得呢?”沈灝神色平靜,問唐刻。 唐刻臉色愈加凝重:“唐刻不才,卻曾經聽過一個傳聞,說是‘上過豐都樓、攬過三途水’的人便會變得人不人鬼不鬼,這些人皮膚青白仿佛死去,指甲亦似天然版的漆黑濃墨。可……蕭方看起來不像。” “不像?”沈灝反問,“唐刻,你可見過蕭方豔麗的服飾裝扮,還有他肆無忌憚的濃烈妝容。如今他衣服是換了,可是那臉上的妝可是一絲都沒卸過。” 唐刻被沈灝問的無了聲音。 沈灝繼續道:“唐刻,你來跟我說說,那句‘上過豐都樓,攬過三途水’指的是什麽地方?” 唐刻凝重道:“陰間。” 沈灝搖頭:“我不信鬼神。” “‘陰間’並非地府。乃是一個地方、一個組織、亦或一個人,誰也不知道。但是它確實存在於江湖中。遇見的人,都死了。” “都死了?”沈灝沈思,“難道蕭方便是‘陰間’?” 唐刻搖頭:“理應不是。” 最後,沈灝收了手裏的帕子道:“所以,蕭方必須跟我走。他若不跟著我,我反倒擔心他惹出什麽亂子來。” 唐刻這邊去收拾行裝。 沈灝倒沒知會蕭方。 他本就是要給蕭方一個措手不及的。一想到蕭方那張永遠帶笑的臉上露出兩分狼狽,他便覺得有趣。 三日後,清晨。 蕭方推門而入:“主子,小人幫您更衣洗漱。”待看清了室內情況,愣了愣,“主子,您這麽早就起來了?” 沈灝已經穿戴停當,將闊袖一揮,道:“去把我的佩劍拿過來。” “是,主子。”蕭方也不多問,笑眯眯的將掛在牆上那把與他的手起名的寶劍取下,跪於沈灝身邊,仔細別在他的腰間。 “如何?”沈灝問他。 蕭方起身,打量一番,嘖嘖讚歎:“主子您真是人中龍鳳,再世潘安。” 沈灝輕笑:“好一張嘴。” “卻不知道主人怎麽今日想起來佩劍?” “哦。”沈灝輕鬆道,“正要告訴你。主子我今日去剿匪,你隨行。” 蕭方一怔,旋即又笑了起來:“主子真是,怎麽不早兩日說?這個時辰說出來,小人毫無準備,怕是路上難以侍候主人周全。” 他的表情,一絲一毫全部落入沈灝的眼裏。沈灝嗬嗬一笑道:“怎麽?你不想去?” “那怎麽會?主子您想多了。”蕭方連忙躬身垂首辯解道。 沈灝緩緩走至蕭方身邊,似不經意般問:“你那手腕還沒好吧?” 蕭方道:“是──” 話音未落,沈灝已經速度抓了他的手腕,正好抓在傷痛處,蕭方頓時鑽心而痛。 “蕭方,並非你自稱奴才、進退有度,便能當個好奴才。”沈灝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那、那主子您說,要怎麽樣才算好奴才?”蕭方已經臉色蒼白,強笑著問。 沈灝欣賞著他這副痛苦的模樣,隻覺得發自心底的暢快。天下第一詭異的人物,談則色變的第一號魔頭,在自己的手心裏,輾轉反側,無力自控。 “你見過提線木偶麽?”他道,“你隻要學著那些提現木偶般,將腦子的想法統統清空,一舉一動都由主人的意誌來操控,你便算是個好奴才了。 第10章 隨行侍候 沈灝帶著蕭方出了門。門外隻有一匹黑馬。 他自己上了馬,卻將行李包袱交給蕭方背著。 “走吧。”他衝著站在馬後的蕭方道。 蕭方睜著丹鳳眼,不解的眨了眨。 沈灝覺得有趣,便笑了起來:“不錯,這次倒學乖了,沒再多問。”說罷,抬手甩了鞭子,馬兒便飛馳了出去。留下蕭方一個人站在大路上。 蕭方背著行李,手腕吃力作痛,歎了口氣,便舉步而行,不知道是否故意,走的極慢。 出了縣城,走至野樹林裏,也沒瞧見沈灝的影子。 “尊主!”江小花落下心疼怒道,“這個沈灝太過分!他不是武林盟主嗎?他不是白道首領嗎?怎麽能這麽折辱人?!” 蕭方哪裏顧得他說什麽,在他說話之間已經將背上的行李,忙不迭的扔給了江小花:“拎著。” “……您不是魔教毒尊嗎?怎麽也學著跟沈灝一個德行?”江小花不甘心問道。 蕭方戳了他的臉蛋兒一下,學著沈灝的聲音笑道:“爺高興。” 兩個人遂使了輕功超林江方向趕去,自然少不了江小花的抱怨不絕於耳。 這走了半個時辰的功夫,便遠遠地看見沈灝騎馬等候的身影。蕭方便背了行李趕上去。 “主子。”他裝作氣喘籲籲的樣子笑道。 沈灝本在眺望遠方,這時候回頭看他。 蕭方才猛然察覺沈灝的不同之處。從離開了沈府,沈灝就似乎已經收斂了那渾身散發的溫柔正直的氣息,連眼神都銳利的仿佛鋒芒流星。 “怎麽這麽慢?”沈灝的聲音更是冰冷漠然,之前的柔和穩重不知道去了哪裏。 “小人身上有傷,路上歇息了一會兒。”蕭方溫順的回答。 “我折了你的手,並不是打斷了你的腿。”沈灝道,“還是說我要打折了你的腿,才能真的知道為人奴仆的本分?” “小的不敢。”蕭方已經跪地叩首道,“主子,是小人錯了。” 沈灝盯著跪地的蕭方看了半天,也不多話,一扯韁繩邊走。 “跟上來。如再發現,下不為例!”沈灝置下話。 蕭方無聲的笑了:“是。” 一人騎馬,一人在後麵背負行李走著。怎麽看都十分的不合情理,莫不是沈家沒了錢,才這麽讓奴才如此丟自己麵子。然而也奇的是,沈灝的馬接下來隻歇息過三次,身後那個奴才卻背著行李,緊隨其後,一步不曾落下。 兩人在傍晚十分進了一個小鎮,沈灝便命了蕭方去找客棧安頓,自己挑了個茶館喝茶吃飯。不一會兒便瞧見蕭方過來。 “主子,鎮上隻有一家林記客棧。小人已經定了兩間房。” “你有銀子給定錢?” 蕭方苦笑:“沒敢問主子您要錢,小人拿了自己的錢定了。” 沈灝點點頭,放下筷子道:“剩下的飯留給你,吃了之後,順道把飯錢也結了吧。”接著起身便往客棧方向走。 蕭方無奈的看著剩下不到一點兒的湯湯水水,歎氣:“那個,小二,麻煩結賬。” “當奴才當成你這樣,叫我這個下屬情何以堪。”不知道何時江小花已經斜倚在窗邊,諷刺道。 “不久讓你背了會兒行李嗎?還在跟我嘔氣?”蕭方道,“來把本尊主的帳結了。” 江小花無奈隻能掏了銅板結賬。 蕭方又順了一盤熟牛肉,回客棧前,他笑道:“當下屬當成你這樣,叫我這個當尊主的,情何以堪?” 江小花瞬間石化。 蕭方打了兩壺燒酒,晃悠著回了客棧。他心情不算糟糕。沈灝欺負了他,他便去欺負手下。江小花不肯被欺負了,還有其他人。 走至客棧大廳,欲要回房休息,卻被客棧老板告知沈灝已經退了一間房。 那也就是說他隻能跟沈灝住一間屋子? 蕭方想了想。 便上樓找了沈灝的房間推門而入。 “主子,小人回來了。”蕭方道。 “嗯……”沈灝在內間道。 蕭方將酒和熟牛肉擱在耳房,進了裏屋,便發現蒸汽繚繞,沈灝躺在大木盆裏沐浴,正閉目養神。想是已經聽見蕭方進來的聲音,開口道:“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