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不是無情,是不是?不要反駁,我知道你對我有情,否則如你這般驕傲的人物,怎肯委身於我,情願居於人下。”這絕非疑問,亦不需要回答,這是南宮蒼敖的陳述,他埋首低語,那話音裏有的隻是肯定。雖是肯定,卻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希翼,他實在不想聽到否定的回答。說他驕傲,他以何嚐不是驕傲的過分,甚至能傲到天上去,而就是這麽一個男人,如今卻用這般語氣來詢問求證,君湛然想起連日來的事,想到方才南宮蒼敖衝上去塔樓之時那駭人的神情,想到他揮刀砍下的狂暴殺意……“你何苦一定要逼我說。”望著放回桌上的茶盞,空盞一旁還有被他打翻的水,一灘茶水,印出君湛然淡漠的仿佛失去任何情緒的麵容。“說了又有什麽好處?”那張臉上呈現出幾分淡淡的嘲弄來,也不知是嘲弄他人還是嘲弄自己,“我說過當初是以你為友,是你別有居心,這話半點不假。”隨即那嘲弄又成了冷笑,微闔雙眼之中掠過一絲幽幽暗色,“沒想到你對我竟有那般的心思。”該如何形容當時的意外與震驚?堂堂鷹嘯盟之首,江湖上敬稱一聲鷹帥的男人,這個曾與他交手的南宮蒼敖——竟對他,同樣身為男子的他,有別樣的情欲之念,這是何等匪夷所思,以是何等的荒謬絕倫……“你竟敢對我有非分之念——”黑色衣襟被一雙手猛然抓起,君湛然對上南宮蒼敖的雙眼,“是你走上這一步在先,別怪我對你無信!也別怪我騙你!無人要你與我糾纏!但你既然已經做了,就要承擔後果!”他將他拉進,語聲暗啞,字字如箭,微薄的唇角揚起一絲犀利的弧度,那雙如星的黑眸中仿佛也燃燒起一團火,那團火冰火交融,冷中含煞。南宮蒼敖與它們對視,才霍然發現,“……原來,你從未甘心。”“我為何要甘心?我為何要心甘情願屈身人下?南宮蒼敖,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一字一句都是森然,君湛然笑著,微微斂目,慢慢將他放開,“但我也承認,用自己來做交換,一點都不吃虧,若非是你,我也根本不會考慮——”若非是南宮蒼敖,以他的身份,何用如此委屈自己?!這對大多數男人而言是屈辱,更何況是皇族之後,先皇嫡子,這位本該登基為皇,本該高高在上的四皇子殿下?!他屈身人下,等若用身體做了交易,他並不計較手段,也明知這麽做並無壞處,相反還有許多好處,卻,仍舊是不甘心。衣衫破損端坐椅上,他頭發披散,身上滿是血跡,背脊依然挺直如槍,那漠然卻沉著尊嚴的姿態和臉上的笑意虛無,就如同注視一片空曠,如同立於皇座之上,在人腳下,本該是叩拜的臣民。為達到目的,不惜用自身作為代價。但他終究是這樣的一個人,又叫他如何去甘心?如何能甘心?!“我本不該對你有任何情誼.”仿佛將情感全都舍棄,才能安然坐在這裏,君湛然不看眼前的人,而是望著遠處,“我本不該對你有任何情誼……就算友人之情也不需要,這本來隻是一場戲……”仿佛是在說服自己,口中說著,擱在扶手上的手掌開始收緊,遠方群山繚繞,雲煙籠罩,就如他的眼神,眼底蒙上了一層霧靄,深淺難辨。他的手掌緊到發顫,指尖發白,就如同之前猶豫的每一次,這次卻有另一雙手掌驀然覆了上來,“可惜你無法保證不會假戲真做。”君湛然倏地收回目光,南宮蒼敖笑意淺淡,目色平靜,卻似看透了一切,“你不承認,是因為你的驕傲,你不甘心,便不容許自己對我有情——”“住口!”驀地擰住南宮蒼敖的手腕,他勃然大吼,卻在語聲落音後無以為繼,語音漸漸在房中散去,隻留下一片沉寂。君湛然的心仿佛被分成兩半,一半是他的恨,恨意早就是他的一部分,在被激起之後從未平息,另一半本不存在,卻不知在什麽時候如一枚種子般發芽生根,逐漸茂盛。等他發現之時已無能為力,毫無辦法,心中時而是恨,時而卻是南宮蒼敖……這兩方之間竟不能平衡!他要分個分明,結果卻隻會令心結越纏越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來,究竟該何去何從?“你說你畫的東西,不過是為了騙我,但若要騙我,何需畫那麽多,何需放在暗格裏?君湛然,你再說一句,你騙我的,你對我無情?”從懷中取出微微發皺的白紙,那一疊在肖虎麵前被扔了出去,又被悄然找回的素月蒙華,此時就在南宮蒼敖手中。“我是被你氣暈了才會信你。”他看著他,目色如刀,漸漸逼近,“現在你再給我說一句,你果真對我無情?”紙上墨跡清晰,君湛然的眼前浮現出那每一筆每一劃落下之時的心情,他果真對他無情?眸色閃動,接連變換,又驟然一沉,“南宮蒼敖,你不要得意忘形!”伸臂一拉,君湛然猛的攫取麵前的唇,狠狠吻了上去。答案早就知道,隻是不願承認而已。第83章 無奈恨情輾轉相貼的嘴唇之間溫度燒灼人,要將他融化般的熱力,直直的沁入心底,仿佛不堪承受,君湛然忽的退開,“不要逼我—”啞聲說著,他攥起南宮蒼敖的衣領,兩人相對,“我也是人,你對我如何我不是沒有看沒有知覺,更不是天生就心如鐵石,但我的心裏已容不下情,你知道嗎?!南宮蒼敖!”眸底閃過冷光,仿若將所有情感都凝結成石,君湛然壓抑著喊出的話語聲嘶啞,“我隻有一顆心,放下了仇恨就放不下其他,你要問我是否真的對你無情,我回答不出。我隻知道我不該對你有情!更不該因你而事事猶豫!”麵色陰沉,低聲喊出的話語有不甘有無奈,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本該是我的棋子,應該在我掌握之中被我操控,而不是像如今,我不管做什麽決定,最終都會因為你而搖擺不定。”君湛然的目光森然,好似想把麵前的人徹底抹去,黑眸深邃,不斷閃動,“也許是我錯了,我當初就不刻接近你,你我相識,終究是害人害已。”早就知道南宮蒼敖並非易於之輩,也正是因為他的特別,才會想接近他利用他。是從什麽時候起,這定義徹底改變,變得麵目全非?要是能從頭來過,君湛然必定不會再選擇與他相識,如此一來,他的心才不會動搖。“你的話說完了?”南宮敖在他說話之時神情不見變化,如今也沒有絲毫改變,“若是還有,一次說盡,也好讓我知道你究竟是如何想的。”好似沾染了君湛然的平靜和淡漠,他語聲淡淡,不見起伏,君湛然希望他古平靜,見他真的如此平靜,卻有種說不明的滋味。“你知道我從哪裏來,更清楚我並非外人所見那般無欲無求,世上沒有君湛然,君湛然並不存在,煌湛更是早已死去,像我這樣的人承受不起情愛,也不相信什麽情愛,你懂嗎?”他和他四目相對,試圖說明心跡,開了口,話音卻是無比澀然。“在這段日子,我時常翻來覆去的想,刻如何待你,我心中本來隻有恨,根本容不得其他,但誰想卻多了一個你,對你有情,我勢必不能用你做子,我的恨又刻怎麽辦?”南宮蒼敖剛想開口,君湛然搖頭,麵色微冷,“希望你別說什麽讓我放下仇恨的話,我做不到,也不想這麽做,傷我之人,必須付出代價。”“我的心中隻能留存其一,情與恨,容不得一個就容不得另一個,你要的東本我給不起,給了你要的,我又刻如何自處?多年來我靠恨意支撐,忘卻了它,我過去所堅持所相信的,又算什麽……”移開眼,不去看麵前的人,君湛然轉向牆麵,平平的目光仿佛失去目力般,視線落在虛無之中。從心底到身體,早已被恨意侵蝕,他已不是一個人,他早已成鬼。是遊移在人世間不知歸處何在的的鬼,或許到了恨意消解的那一日,他才會知道他還能依靠什麽活下去。“你說完了,那就該我說了。”淡淡的話音,微微有著些笑意,那笑意之中還有些嘲諷,“誰說愛恨不能兩存,以是誰告訴你,有情必會受其牽製?隻有恨才能讓你堅持下去?”“簡直笑話。”不掩飾他的嗤之以鼻,南宮蒼敖用一種又憐惜又好笑的神情看他,仿佛他不是霧樓樓主,不是當年的四皇子,而隻是一個不懂得情愛,亦不敢縱情去愛的少年。“不要用那眼神看我,你知道什麽?!”君湛然的語聲頓時冷厲起來。“我是不知道,我不曾經曆過你所經曆之事,更未過被人活埋是何滋味,我隻知道一件事——”南宮蒼敖輕描淡寫,漫不經心的笑。“對我所愛之人我必傾心竭力,你若要殺人,我替你動手,你要報仇,我必為你雪恨,哪怕你說你要夏朝的皇位,我也敢為你去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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