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並非空白,隱約已見輪廓人形,長衣隨風,黑發落肩,一柄長刀在側,那種氣魄,那種姿態,世上能有幾人?隻要見過南宮蒼敖,隻看一眼便知道華裳所繪的人是誰。柳霜霜當然也知道,徑直走入,眼前瞥見,不禁一怔,君湛然抬起頭來,見了她,淡淡笑了笑,“找我有事?”還是這句話,好似沒事就不能見他似的,但多多少少,他的神情與以往不同,他還從未對她效果,更別說這種仿若撥開雲霧,得見陽光的笑。柳霜霜不禁停下腳步,怔怔望著他的笑臉,手中還端著藥湯,卻已忘了自己是為什麽而來。肖虎在後賣弄見了,心中暗自一聲大叫,虧得這笑沒有多少人看見,若是樓裏其他的女子見了,豈不是要把書房的門檻都踩破,樓主桌上的吃食點心,怕是要堆成了山。“柳姑娘?”今日不知道為什麽,君湛然一反常態,居然對她和氣的很,放下筆墨,望著眼前的女子,他的神情專注,亮如寒星的眼,直看的她低下頭去。柳霜霜素來性傲,如此小女兒之態十分少見,肖虎看看書房之內的兩個人,弄不清楚君湛然到底在想什麽,卻知道一件事,此處已不需要他侍候,合上門,他又悄悄退了出去。書房內,氣氛莫名多了幾分旖旎,柳霜霜身上的胭脂淡香若有若無的,隨風而散。“你若是早些這麽對我,就好了……”仿若歎息,她上前,將手裏的那盅藥湯放在君湛然的麵前,“難道非要等我想走的時候,你才會對我好些?”她揭下頭上的白紗,薄紗之後露出了那張宜喜宜嗔嬌豔絕俗的臉,君湛然眼神一頓,“你要走?”“不錯,我要走了,你是不是很高興就此解決一樁麻煩?”微微抬頭,她的臉在如光下好似瑩瑩白玉,整個人彷如用玉石雕琢而成,收起笑,還有幾分冷傲。“我不會和其他女子一樣對你癡纏不休,那日我主動親近了你,你雖然沒有將我推開,但從你的反應我便知道看,你的心並不在我身上,我再強留下去還有什麽意義?”強自笑了笑,柳霜霜也看著他,“我總是不信有人會對我的容貌無動於衷,如今見了你,我也隻能信了。”“我要回北絳去。”她已作出決定,學他的樣子,淡淡說完,儼然一副毫不留戀的模樣。作為夏朝統領的藩國之一,北絳素來以美人聞名,如柳霜霜這般的絕色,自然是來自北絳,她又如此自傲自信,可見即便是在北絳,她亦是豔冠群芳,風華無人能及。若是早些回去,她定也有其他出路,事實上,她本來不需要留在霧樓,卻硬是為了一個人而留了下來。君湛然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目中閃過一絲微光,“你決定了?”“決定了。”她重重點了點頭,深深呼出一口氣,捧起麵前的藥湯,“這就算是臨行前的一點表示,樓主不要見怪,雖然是薄禮,卻是我親手所做。”她有時候會直呼其名,如今稱呼他為樓主,顯然已絲毫不含怨懟。君湛然卻陡然用十分怪異的目光看著她,“若是我說,不讓你走呢?”“什麽?”她沒有想到,驚訝的抬起眼,對上一雙驟然暗下的眸子,君湛然在書案後不疾不徐的問,“柳霜霜,你果真是叫柳霜霜?”語聲淡淡,卻如雷霆,掀起一陣巨浪,柳霜霜驀然色變,他知道自己所料不錯,卻見她忽的一笑,“君湛然,你是不是以為世上所有毒物都逃不過你的眼去?”心生警兆,他一抬手,指尖勁氣就要射出,眼前景物忽然模糊起來,鼻腔之中那淡淡的胭脂粉香與湯藥升騰的熱氣融合成了一股奇異的味道。“要從你鬼手無雙的身邊找一樣東西可不簡單,幸虧有鷹帥已為我找到。”她的說話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飄來,聽見鷹帥二字,君湛然狠狠一握拳。“別掙紮,這不是常見的毒物,分開也根本算不上是毒。”柳霜霜娉婷走去,接住君湛然緩緩傾倒的身體,手掌從他臉上輕撫而過,“南宮蒼敖一定沒想到,他要找的東西也有別人再找,更不會想到,他與你的爭執便宜了我……”“你說,他知道之後是不是會被氣死?”還是那副絕色姿容,柳霜霜的神情卻已大不相同,冷笑幽幽,她似喜似怨的將雙掌貼上他的胸口,“不過我實在沒想到,你與他竟會是那種關係,莫非你不對我動心,就是因為你偏好男人不成?”衣下,還有幾分殘留的痕跡,柳霜霜掀開衣襟看了一眼,目光泛冷,卻微微一笑,“待我將你和那副卷軸一起帶走,就算是他鷹帥也無計可施了。”拾起角落的那副卷軸,她的目標明確,伸手在桌下按了一下,書房之中一條密道赫然出現,麵上頓現喜色,柳霜霜把君湛然放在輪椅內。密道合上,書房之中又恢複安靜,仿若什麽都沒有發生,也從沒有人坐在這裏,手執筆墨。書案上,一頁紙張隨風飄起,紙上所繪之人此時此刻正趕往付鸞山。南宮蒼敖從未想過,再登霧樓,見到的會是這種情景。整個霧樓都亂了。第49章  因果“盟主,霧樓今天可有點不太平,看樣子不太對勁。”還在山下,同行的溫如風就從收下那裏得到消息,舉目仰望,今日伏鸞山上的熱播似乎比往日多了幾倍。“對不對勁都要上山。”一踢馬腹,南宮蒼敖策馬而去,口中雖然說的是隨意,心頭卻升起幾分不詳的預感,一手揮鞭,加快了速度。平日上山,南宮蒼敖都是直上書房,大多數時候君湛然都在書房裏,今日,他卻沒有直接上去,待到了山腳下,讓溫如風派人上去打探。伏鸞山間,水霧喧騰,平日的寧靜飄渺全然不見,隻剩下萬分緊張個混亂,霧樓上下全數出動,樓內樓外找尋線索。樓主居然和柳姑娘一起失蹤了!兩個大活人竟會在眼皮底下不見蹤影,肖虎就在門外,居然沒有聽見半點動靜,這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肖虎焦急自責不已,這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過去的啊!一個魁梧大漢,為了這突然發生的意外,急的直想一頭撞上牆去,駱遷帶人搜山,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找了個遍,依然沒有發現君湛然和柳霜霜的蹤影!這兩個人,就好像憑空消失了。活人當然不可能憑空消失,人稱鬼手無雙的君湛然更不會平白無故什麽都不說的就從自己的樓裏離開,能迫使他離開的更在少數,江湖之上,誰不知霧樓樓主的厲害,誰敢擅自闖入,誰有那個能耐?樓主腿腳不便,一般不會自行離開,而柳霜霜又是一介弱女子,這事發生的萬分蹊蹺,重重疑問繚繞眾人心頭,無人知曉答案,也無人想到,那一介弱女子其實便是事情發生的主因。山下,鷹嘯盟的人打探消息是最拿手,很快便來回報,“盟主,霧樓的人不肯透露,行動十分小心,但看來是在找什麽人,從他們的態度來看……”霧樓的人會找誰找的如此急切,又是誰出事才會令他們刻意隱瞞如此謹慎?“難道是……”溫如風意外的挑眉,正要轉身對南宮蒼敖稟報結果,卻見黑影一閃,南宮蒼敖竟棄了馬匹,一聲鷹嘯,直上伏鸞山。黑影如狂風卷去,嘯聲在山澗傳開,隆隆回響,仿佛要將浮雲震散,引得霧樓裏的眾人又是一驚。就在此混亂之時,一道黑影掠上樓去,還是那層樓,還是那間書房,曾在屏風之後一夜荒唐,也是在這裏找尋到心中答案,知道自己所要何為。如今,這裏已無人獨坐,無人冷眼相待,那本該在書案後對他怒聲喝問的人更不知去了哪裏。君湛然腿腳不便,常年困於輪椅之上,書案後是不需座椅的,如今哪裏空空落落。地上狼藉一片,扔著各種書冊,酒杯盤盞都摔落地上,可見此地主人蹭發過多大的火,而在一地雜亂之中,唯有書案上整齊整潔,案上一頁素色白紙,紙上墨色已幹,寥寥數筆,栩栩如生。那支他慣用的“蒼狼”就在桌上,仿佛前一刻還在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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