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二人同時轉過頭來,隻見肖虎表情僵硬的站在門口,欲言又止,神色尷尬,終於輕咳一聲,“估摸著樓主用的差不多了,我是來收東西的。”肖虎低聲說完,低頭把東西收了,又鬼鬼祟祟的推門出去,不忘把門重新關上,門裏情景是他始料未及,他們樓主倚著座椅軟墊,那鷹帥一手撐著扶手,俯身在側,耳語之狀,看來竟頗為親密。夏朝曆來便有男風,但那是某些達官顯貴私底下的愛好,雖說有些富貴人家也有男寵,不過那些男寵莫不是些塗脂抹粉,扭扭捏捏的角色,和房內兩人截然不同,鷹帥南宮蒼敖聲名在外,也時常有些花名,不至於得到浪子的稱號,但為他而茶飯不思的官宦千金,名門女俠也不在少數。鷹帥理應沒有那種嗜好,樓主也不是好男色的人,肖虎方才看到房裏那兩人的親密之狀,難免胡思亂想,一思量,知道定然是誤會,不禁搖頭笑自己想的太多。門內,君湛然看到肖虎這般形跡,也在搖頭,“越來越沒規矩了。”說話間,才發現南宮蒼敖的呼吸近在咫尺,酒氣和花香就從他身上傳來,花香和他的外表分外不符,奇異的是眼下居然很是協調,並不突兀。四目相對,南宮蒼敖退開,把酒壇裏剩下的酒倒進他和君湛然各自的酒杯裏,“最後幾杯,喝了吧,來——”不再提方才的事,舉杯邀酒,君湛然欣然應邀,說破表象,知曉彼此都不那麽相信對方,行動之間反倒沒了顧忌,這幾杯酒竟比原來喝的還暢快。“一事歸一事,無論你與煌沐如何,血玉玲瓏是你幫我找回,我再敬你一杯。”最後的兩杯酒倒進杯中,南宮蒼敖不否認,除卻幾分疑慮,他對君湛然十分欣賞,而他也並不掩飾這點。君湛然一口把酒飲下,聽他提到血玉玲瓏,“那東西既然如此重要,這回你可要好好保管,若是再丟了,我可不會幫你。”這話是笑著說的,半靠著輪椅的椅背,歪著身子,熱氣上湧,君湛然鬆了鬆衣襟,那慵懶的感覺更甚,興許是坐的久了,他扶著扶手動了動,南宮蒼敖見狀,卻又拿了個軟墊,上前幫他放在腰後。“這血玉玲瓏是當今聖上一貫放在手邊的擺設,外麵本來嵌著金石,無意中鬆脫了,也刮花了裏麵的血玉,徐太尉奉命拿去修補,不想卻被他身邊的寵姬竊取,如今找回,他早就把那石頭藏好,要是再弄丟,就是丟了他項上人頭。”冷笑間放下空盞,酒壇裏的酒已經一滴不剩,桌上碗盤早就撤的幹淨,唯有桌角那幾支落離花還在散著花香,南宮蒼敖隨手拿來,似乎漫不經心的說,“這血玉玲瓏雖然找回,但已不是原來的血玉玲瓏。”“何意?”這話若是被徐東林聽見定要大驚失色,君湛然卻隻略顯的有些興趣,“難道玉石是假的?”“玉石不假,但徐東林不曾發現,它已不是原先的玉玲瓏。”興許是想找人說說案子,南宮蒼敖拈著花枝,低沉的語聲在安靜的房間裏透出一股神秘的味道。第17章 非敵非友“莫非有什麽區別?”君湛然並未露出好奇的神色,隨口問道。南宮蒼敖看著他,緩緩的說,“那玉石的顏色,比原來的要淺。”這話要是別人來說,隻會被人笑話,但出自鷹帥口中,那含義卻非同尋常,君湛然當然沒有笑,“色淺又如何?”南宮蒼敖沒有回答,卻奇怪的反問,“你可想過,當今聖上為何不喜歡別的,偏把血玉玲瓏隨身攜帶?”宮內奇珍異寶無數,為何偏愛這塊血色玉玲瓏?“我不是皇帝。”君湛然表現的不感興趣。說到這裏無法再繼續,南宮蒼敖也不再提,氣氛再次沉默。正午已過,房間裏失了原先的光亮,君湛然所坐的地方有一半落入陰影,輪椅上的人已經在那裏坐了很久,一個人如何在一個地方坐那麽久,南宮蒼敖卻在想,原因恐怕是他不得不坐下去。當一個人一輩子隻能與輪椅為伴的時候,他的耐性就會變的很好。君湛然可以在這裏坐一下午,但真的要坐上一下午,難免會覺得時間過的很慢,而他已坐了許久了,房間主人要是不說話,客人理當會自覺離開,但南宮蒼敖一直沒走,君湛然也沒趕他走。南宮蒼敖無疑是個很難讓人忽視的人,也很容易讓人覺得他特別,隻要是他想,他好像就有辦法把所有人都變成他的朋友,而即便是他的敵人,可能也不得不承認他有一種魅力,令人無法討厭他。君湛然既不是他的敵人,似乎也不算是他的朋友。南宮蒼敖已經坦言,他在皇子煌沐麵前所說的話,不過是想試探他手中究竟有什麽是皇子想要的而已。但不管算什麽,君湛然意外的發現南宮蒼敖對他造成的影響,他居然沒有叫人送客。如今酒已喝了,菜也吃了,落離花的淡香陣陣,午後微醺,君湛然用手挪了挪自己雙腿放置的位置,這兩條腿不起作用,便是累贅,但可惜的是,他偏偏不能不要這雙腿。“你還不走?”興許是不想他人看到他的這一麵,他開口送客,南宮蒼敖留意到,每次有人幫他做什麽,君湛然的表情便會有微妙的改變。那不是愉快接受的表情,更談不上舒適,他將他抱上輪椅,在他腰後放上軟墊的時候,君湛然的臉上都會多一絲冷然。“你不想要人幫忙,也不願意被人看到你軟弱的樣子,這就是你不交朋友的原因?”不知是出於什麽目的,南宮蒼敖的話沒有經過修飾,“人說霧樓樓主性情孤僻,我看你是太過自傲,情願一人辛苦,也不肯要人幫忙。”“辛不辛苦,和你又有什麽關係?”好像覺得他的話很可笑,君湛然抬起頭看他,“我的病在我自己身上,別人能幫的了一時,難道還能幫的了一世?”眸色嘲弄,這話如此犀利,還有些無情,但偏偏說的不錯,南宮蒼敖狀似思考,頗為苦惱的樣子,一聲歎息,“現在我很想交你這個朋友,可是有一個問題……”“什麽問題?”“這個問題便是,不知你君樓主是不是願意?”君湛然冷哼,“我還以為對鷹帥來說,喝過酒,吃過飯的就是朋友了。”這話多少有些譏諷,南宮蒼敖卻不否認,“此時為友,彼時為敵,世事難料,但隻要當下我把你當成朋友,你君湛然的事便是我的事——”“你的秘密,也就是我的秘密。”語聲忽然一轉,他壓低了嗓音,話中秘密所指為何,不言而喻,意思便是,不管怎麽樣,這件事他絕不會說出去。君湛然握著扶手的手上緊了緊,手背青筋畢露,“南-宮-蒼-敖!”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喊出他的名字,一道冷光飛過,快若閃電,南宮蒼敖的應變向來比閃電還快,此時竟沒能躲過,寒芒從他耳邊擦過,擦過頭皮,釘入發叢。本就隨意束起的頭發霎時散下,地上還掉落幾縷,要是南宮蒼敖剛才動上一動,此刻恐怕就不光是掉幾根頭發。“好暗器!”麵色一緊,摸了摸散下的頭發,卻沒有發現暗器是什麽,似乎它一發出,就這麽憑空消失不見了,南宮蒼敖收起了笑,“傳說中見過你所施暗器的人,都已經死了。”“所以你該感謝我對你手下留情。”一身閑適全然不見,君湛然冷然回答,“別以為你是南宮蒼敖,我就不敢動你。”“我不殺你,不是怕得罪鷹嘯盟。”他麵無表情的說,“是因為你南宮蒼敖確實當的起鷹帥之名,死了未免有些可惜。”微冷的眸子淡淡的看著他,那眼神淩厲,淩厲的一點都不做作,讓人相信,這話絕沒有經過誇大,事實就是如此。南宮蒼敖是第一次被人這麽教訓,他本該生氣,對視君湛然良久,相反的竟然顯得高興,“君湛然啊君湛然,如今我是不得不佩服,霧樓能傲立江湖至今,不是沒有道理。”君湛然發現他並不了解南宮蒼敖,這個人似乎比他所料想的還要難以預測,“第一次看到有人被威脅,還能笑的這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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