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時鏡無法躲過詹知息的追殺,他一人也無法重創南霽雪。可是詹知息卻能重創南霽雪,而南霽雪則能保護尚時鏡躲過詹知息的追殺。而詹知息此刻已知尚時鏡的全部手段,依照他的性情,即便看在南霽雪麵子上放過尚時鏡一次,之後與尚時鏡必然不死不休,那麽春雲六絕之中其他四人的站位便顯得至關重要。不會有人比尚時鏡更清楚春雲六絕究竟何其可怖,自然,他也不願意讓這份曾讓自己賴以生存的可怕力量變成威脅。尚時鏡帶花無奇來此,必然是要讓南霽雪先受辱,後再慘死,依照張霄的性情,四妹遭遇如此淒慘的對待,又是尚時鏡所為,他必定會遷怒巫琅,沒了南霽雪在中調和,春雲六絕的分崩離析都夠巫琅傷腦筋上一段日子。除此之外……隻怕還有幽冥鬼獄吧。花無奇與商時景那日見到的來人並不相似,想起那人言語之中對所謂鬼師那般不屑,想來定然也是四掌令之一,那木雕極有可能是代表他對南霽雪有意。尚時鏡曾經背叛過幽冥鬼獄,無論他用了什麽手段,重新回歸必然不是輕鬆簡單的事,如果南霽雪此事當真發生,那麽尚時鏡無疑埋下了四掌令內亂的種子。“你說,重傷在身的我,與花無奇待在一處能做些什麽?”南霽雪冷笑一聲,“花無奇手下的鬼魅皆是他的耳目,等你到時,他自然跑得無影無蹤,那時候你見著我,倘若運氣好,我有一口氣在,總算能活命;倘若運氣不好,我已經赤身裸體死在那兒,你尋不著凶手,又何況我死在春雲山上,你向來不滿大哥偏心尚時鏡一些,難保不會把怒火撒在大哥身上。”她剛剛遭遇過這般經曆,尋常女子隻怕嚇得哭喊出來,南霽雪竟還能保持冷靜,不緊不慢的分析起尚時鏡的打算來。商時景倒不是覺得南霽雪應該大喊大叫,而是覺得她的這種冷靜未免有些怪誕的不近人情,他不難想象當時南霽雪一人重傷在身,被信賴的三哥背叛丟棄,獨自麵對一個淫棍時的感覺。無論怎麽說,都不該像是南霽雪這般冷靜。又也許正是因為她這般冷靜,才會走到如今的高度。張霄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無法反駁,隻好又閉上了,他虎目圓睜,憋屈的轉過頭瞪向了商時景,好似現下才注意到這麽個人物似的,粗聲粗氣道:“喂,你是哪來的小子?”還不等商時景開口,巫琅先道:“他是我的恩人。”“恩人?”南霽雪輕輕笑了一聲,牽動傷勢時猛然抽痛了起來,她咳嗽數聲,忍俊不禁道,“不錯,他也是我的恩人。”“怎麽一下子這小子就成了你們倆的恩人了?”張霄不太明白,不過他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古怪道,“等等,老大,你是不是看不著什麽東西了?”他伸手在巫琅眼前揮了揮,被巫琅一掌拍落,燙得哇哇大叫。巫琅下意識收回手來,他體內焰火太盛,抑製已是極難,隻好無奈道:“幹什麽?”“花無奇那畜生暗算你了?!”張霄破口大罵道,“那賊小子居然暗箭傷你,你是不是顧著四妹冷不防著了道,不然平日裏十個他也休想害到你。要不是老三這混球慢發了消息,叫老子趕來的這麽遲,就叫他嚐嚐老子的厲害。就說這幾日怎麽心驚肉跳,眼皮直抖,原來是你們倆受了苦,這賊天機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亂了,那群老道推演不出來,到處生事,怎麽不把幽冥鬼獄收拾了!”他雖是個莽夫,卻是個重情重義的莽夫。南霽雪咳嗽道:“玄天門又做什麽了?”其實她心中對商時景的來頭很是好奇,隻是此刻不便,加上有張霄在此,因而不好多問。她這二哥什麽都好,重情重義,平日裏也不算傻氣,唯獨是跟她總想不到一塊兒去。為了避免尷尬,還是避著他來為好。張霄便又絮絮叨叨了些正邪之間的事,南霽雪聽著聽著,不由得伏在他膝頭睡了過去,身上還披著商時景的外衣,依稀能看得見她衣裙還染著暗色的鮮血,麵容猶如花朵一般,柔弱而美豔。張霄極是愛憐的撫了撫她的雲鬢,隨即神情就從“慈愛老爸”變成了“洪荒巨獸”,他惡狠狠的瞪了眼商時景,又轉頭看向了巫琅,問道:“你該不會真是被花無奇那個傻子暗算了吧,到底怎麽了?”哈?商時景稍稍一怔,發覺張霄好似並不似自己所以為的那麽愚笨。“剛剛我怕四妹知曉,現在她睡下了,是那個人吧。”張霄緊張的詢問道,“你怎麽不來找我們?”有意思,這個神秘人之於巫琅,難道是個人盡皆知的秘密,隻不過張霄以為南霽雪不知道,南霽雪以為張霄不知道?巫琅頗為淡定的說道:“我慧眼被奪,你說我如何去尋你們。”張霄倒吸了口涼氣,渾身打了個顫,好似想到什麽極為可怖的事情一般,忍不住壓低了聲音道:“他到底是想幹什麽,都一百多年了,怎麽就是不肯放過你。”“我殺了他唯一的兒子,他肯放過我才怪。”巫琅冷冷道。商時景微微一挑眉,稍稍有些意外,他還是第一次意識到巫琅原來也有這樣的一麵,其實不如說最早在他的心中,巫琅就是這般可怕的存在,隻不過是跟對方在一起生活久了之後,才變得有所不同了起來。“哎,說來他們兄弟倆也是奇怪,一個對你有深仇大恨,這些年來變著法子折騰你;另一個又看你好像看親生兒子一樣,總是給那個瘋子收拾爛攤子,也不知道他這次會什麽時候來找你。”張霄捧著臉歎氣道,“這兩個老怪物沒事跑出來禍害世人幹什麽,就不能好好等著渡劫成仙嗎?不過長生者這些年來沒能再出,他們怕是也心急了。”巫琅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麽。有張霄驅使,這酒葫蘆的速度遠快過金軒乘,快近黃昏時他們一行人抵達了小鏡湖,青雀兒早已在長廊上等待,這酒葫蘆片刻未停,直直撞入冰涼湖水之中,氣得青雀兒又惱火又無可奈何,隻得化為原型,跟隨其後。張霄將南霽雪抱在懷中,對青雀兒道:“快去取藥來,四姑娘她受了重傷。”青雀兒不是瞎子,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她看了看南霽雪,又看了看巫琅,眼眶之中浮出淚水,半是怒火半是可憐的說道:“大爺爺!你說過奶奶會平安無事的。”巫琅一臉無可奈何,剛要開口,商時景忽然止住她的話語,淡淡道:“巧娘人在何處?”“巧姑娘吃醉了酒,在客房裏休息呢。”青雀兒抹了抹小淚珠,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幾條遊魚跳出水缸化為女童,聽著她的指揮跟吩咐各去忙活了,她自個兒也扭了扭身,消失不見了。“你身體怎樣?”商時景從剛剛靠近巫琅那一刻就察覺他身體情況不會太好,焰鳥梳理著主人的頭發,心疼的啾啾叫著。商時景體內滿是寒氣,因而並不感覺炙熱,他猶豫了片刻,伸出手握住了巫琅的手,低聲道,“這樣會叫你好過些嗎?”巫琅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好多了。”他在撒謊。商時景的寒氣的確讓他體內的火焰稍稍減弱了些,然而隨即反撲而來的痛楚卻更為凶猛,肌膚相連處傳來過分冰冷的觸感,連帶著他體內焚燒的烈焰,叫巫琅恍惚以為自己又墜入到了那個深淵之中。他記得自己第一次從他人身體之中拔出刀,熱血潑濺在手上,從溫熱變得濕冷。這種切入肌膚般的痛楚叫巫琅多少有些魂不守舍。過了片刻,張霄忽然出來喊巫琅,說是南霽雪找他有事,巫琅怔了怔,沒多大異議的跟著張霄進到了南霽雪的閨房之中。青雀兒已經服侍南霽雪換了衣服,順便將傷口清理了些許,嫵媚的女子仍是有些氣血不順,她傷在一側,隻得半傾著身體斜躺,枕於素手,宛如海棠春睡一般。巫琅被牽引著坐在床邊圓凳上,張霄拎著青雀兒的後領帶著她出去尋藥煉丹,南霽雪慵懶的睜開眼眸,她緩緩道:“你幹嘛對著他撒謊?”“什麽?”巫琅不明所以。“你撒謊的理由從來隻有一個。”南霽雪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領,柔聲道,“你喜歡他,卻還不夠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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