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給我一個做好人的機會 作者:翻雲袖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張霄警惕無比的看著商時景,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忽然側過身去,擋住了一懷抱酒果,繼續津津有味的吃起來。當商時景每次覺得張霄粗中有細的時候,他總是會在個別細節上讓商時景覺得自己想多了。這種人,大概就是海綿寶寶裏的派大星擔當了吧。巧娘醒了有一段時間了,仍是有些迷迷糊糊的,她臉色酡紅,滿臉傻笑,在邊上照料她的小魚奴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覺得這樣的客人很是有趣好玩。商時景到的時候,巧娘正東搖西晃的,坐在椅子上像個不倒翁,小魚奴見著有人來了,立刻繃緊了小臉站定,肉呼呼的小身軀挺得筆直,個子還沒到商時景小腿高,圓滾滾的小肚子極為明顯,配合她嚴肅的小臉,有種說不出的可愛。“先生……”巧娘半醉半醒,整個世界還是混沌了,她伸手按著太陽穴,搖晃了會腦袋,忽然伏在桌子上哭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抽泣著,“先生,為什麽巧娘這麽討人嫌!為什麽巧娘生下來就這麽嚇人!”她絮絮叨叨的,大著舌頭說了許多話,看起來不像是酒後睡醒,倒更像是剛剛吃醉。容貌本是天定,商時景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隻是靜靜等巧娘撒完酒瘋,哭了個肝腸寸斷,等淚水幹了,自然也就不會想哭了。隨著心中擠壓已久的情緒發泄出來,巧娘的神智也慢慢回籠,她擦了擦臉,很是失落的坐在凳子上偷看商時景,小聲道:“先生……”商時景隻當什麽都沒有發生,淡淡應道:“你好些了嗎?”“好多了。”巧娘有點臉紅。商時景便又道:“你之前擔憂郎五眼睛不便,如今他已回到他家人身邊,你也知道他並非是尋常人了,現在能放下心來了嗎?”“嗯……先生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巧娘低聲道,“郎五哥他沒了我們,也不會有事的?”商時景知道巧娘陷入了愧疚當中,其實巫琅是不是凡人根本就不重要,他不是臥底,也並非站在尚時鏡那邊,這已經足夠了。當初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若非巧娘堅持要跟巫琅一起走,情況並不會比現在更好。無論是巧合還是運氣,巧娘的善心最終勝過他的多疑。“你不必內疚,他無心瞞你,隻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秘密,有時候撒謊是為了保護自己。”商時景緩緩道,“你心地善良,這並不是壞事,也沒有讓我覺得煩惱困擾。”巧娘艱難的笑了笑,輕聲道:“先生總是這麽好,無論巧娘多不懂事,先生總會安慰巧娘還有很多很多好的那一麵。”最終巧娘點了點頭道:“現在郎五哥有人照顧,我自然放心了。”“那麽,你我也是時候離開了。”商時景緩緩道。他自然不是真心要離開,畢竟還有一筆交易沒跟南霽雪談下來,隻不過他們二人留在此處名不正言不順,當初說好是送巫琅一程,如今塵埃落定,他們也該離開。待在玉韞居的巫琅隻是那個瞎眼的郎五,可是回到小鏡湖的巫琅卻是高高在上的春雲六絕之首。商時景來這個世界還算不上太久,隻夠一個初生的嬰兒學會走路與說話,他卻已經明白許多隱形的規則。在四海煙濤之中,商時景就已明白修士與凡人的區別;曾在尚時鏡體內經曆的那些,又叫他深刻清楚修士之間的天差地別。表麵功夫說來無用麻煩,但必不可少,缺了它,許多事情的性質便截然不同。巫琅可以留他們,他們卻不可以自己留下。巧娘並不是個喜歡漂泊的人,她渴望安定,喜歡安穩簡單的生活,從離開玉韞居那一日起,她就知道自己與先生還有郎五哥也許不會像是以前在玉韞居時那樣,可沒有想到郎五哥會離開的這麽快,不由得一時有些失落,但她又不想違抗商時景,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一直以來,巧娘都很怕給商時景添麻煩,不管是出於她本身的性格,亦或者是祝誠對她的勸告,可是在她心中,自己卻是一直在給商先生添麻煩。“先生……”巧娘把頭垂得低低的,“我們走之前,我可不可以去跟郎五哥道別,很快很快的,您要是不喜歡,我就不去。”商時景歎了口氣,伸手撫過巧娘的頭發,他知道這個姑娘向來自卑膽怯,總是那般小心翼翼,因此交往之中,總是忍不住讓她自由隨性一些,每有什麽想法,也都寬容著她,卻被她當做是什麽恩惠一般,輕聲道:“這有什麽,我們是客,既要道別,自然應該與主人家說一聲。”倒不如說,這個提議正合我意。商時景暗道。巧娘有點蔫蔫的,像是被霜打了的小植物,小魚奴瞪大了眼睛聽著他們倆的對話,細細的聲音忽然尖叫起來:“客人要走嗎?”她在地上跳來跳去,肉呼呼的小身體像隻跳出水缸的魚兒在地麵上彈來彈去一樣,一雙眼睛瞪大了,像是受驚過度:“是小奴哪裏做的不好嗎?是客人不高興了嗎?是不是床不夠軟?果子不好吃?房間布置的不討人喜歡?”一連串的發問擾得商時景頭昏腦漲,他伸手止住魚奴的聲音,淡淡道:“閉嘴。”小魚奴立刻閉上了嘴巴,隻有眼睛不停的轉動著,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訴說。商時景深呼吸道:“巧娘,我在外麵等你。”巧娘點了點頭,很是同情的看了看那隻小魚奴,隨即就出門去了。小鏡湖的景色很美,商時景坐在玉欄上欣賞,他滿腹心事,腦海裏還有一連串的陰謀詭計要去分析,今日不知道明日的日子該怎麽過,可是當他低頭看到腳下那無垠的天空時,卻又覺得心中闊達了起來。他的生命好似總是這般匆匆,不知道錯過沿途多少風景,唯有頂上那片藍天,始終不曾更變。明月、繁星、永遠會在黑夜之後到來的白天。這三樣東西是世界上的所有生靈都能得到的珍貴寶物。當一個人還能享受月色與黎明的時候,他的命運就不算太糟糕,商時景其實早有打算,他並不準備將巧娘帶走,這次讓巧娘前去跟巫琅道別,正是懷揣了這樣一份心思。他的確早早就認識巫琅,對巫琅而言,自己隻不過是個好心的陌生人,可對他而言,巫琅的意義卻並不相同。巫琅很好,卻好在商時景最為忌憚的地方。在玉韞居養傷的那些日子,自己平日裏對他冷言冷語,漠不關心,全賴巧娘貼心愛護,之後更是自己提出分道揚鑣,也是巧娘一力爭取帶上他。如巫琅那般溫柔的性子,想必托付他照顧巧娘,他一定會應允。少了巧娘,商時景便也能放開手腳,更何況,他身上背負的東西太多,不管是尚時鏡的怨恨,還是對幽冥鬼獄而言他與尚時鏡相同的靈魂,都是深埋的禍根,巧娘與他待在一起,並不安全。商時景曾經答應過祝誠要照顧巧娘,而不是帶著巧娘靠近危險源。這次他自己就是那個危險源。巧娘的步伐有些沉重,她忽然有些懷念起沒有來到小鏡湖的那些時光,他們三個人坐在馬車上打打鬧鬧,先生雖然總是那麽冷冷淡淡的,但是偶爾還是會表現出些不同來。有幾次晚上駕車,巧娘記得郎五哥睡在自己旁邊,她也躺著,正是半睡半醒,先生從車門處探身進來,為他們掖了掖被子。她分明看見了郎五哥偷偷笑了。她知道自己也笑了。他們倆像是偷吃了蜜糖的小孩子,把頭低進被子裏,心裏說不出的歡喜雀躍。為什麽人總是要分別呢?巧娘拖慢了些步子,她想到要與郎五哥分別,就覺得心頭沉甸甸的,可是郎五哥也有自己朝夕相處的家人,她跟先生隻不過是朋友而已,也許,也許隻是他們的緣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