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淩將手上的水囊隨意扔到地上,見侍衛擰開了另一個水囊,直接拿了過來,往手掌心倒了一點,掬著一捧水嗅了嗅,又用食指點了點放入口中。


    “這水不能喝”,說著他傾斜水囊,水呈傾灌之勢落到地上,細君本能去攔,渴了這麽久,見到清水被倒在地上 ,簡直無法忍受。隻是行淩又說了一遍,“水有問題”。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但是從行淩嘴裏出來,該是有一定的分量,細君懵的一下抬起頭,“為什麽?”


    “底下有東西汙染了水源”,行淩平靜道。


    “我並沒有看見什麽其它東西,也沒有異味”,下去的侍衛否認道。


    任憑誰在這種處境下也平靜不下來,在酷熱難耐的沙漠中看到清澈的水,卻不能喝,“說不定過濾一下燒燒就能喝了,這種地方的水也不該有什麽大問題”。


    細君掙紮了幾句,旁邊的侍衛張嘴想要補充幾句,看著行淩的臉色終是沒有開口。


    見行淩不說話,水囊裏的水已經差不多要倒幹淨。細君伸手拿過水囊,搖了搖,底部還剩些許水,她依葫蘆畫瓢,學行淩的樣子掬了點水聞了一聞,沒味道,她又伸出尾指沾了一點想要放入嘴裏嚐嚐。


    行淩及時截住她的手指,“你嚐不出來的”。


    細君舔舔嘴,咽了口水,心中鈍痛,難道她真的是活不出這沙漠之中了。


    胡地苦


    其餘三人上馬,細君磨蹭了會兒也跟著瞪上馬。


    待細君上馬,行淩幽幽看著細君腰側掛著的水囊,問道,“你撿起來做什麽?”


    細君側了頭沒有正麵回答,開口小聲說了幾句,也為講清楚,隻是行淩也沒有過問什麽了。


    四人順著烏孫方向沿著樹林上遊走去,行程慢了下來,沒有水的補給,眾人意誌消沉。


    “前麵,或許還有水源”。


    行淩發聲,其餘三人目光頓時聚集到他身上,可是提起的心又立即傾頹下去,連行淩這樣的人,都說是或許。


    細君嘆了口氣,“若真是到了最後一步,我到寧願被毒死而不是渴死”,缺水的滋味真是難捱。


    “不會的”。


    這句話並為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細君半開玩笑道,“到時候,我不需要你了結我,不會給你造成陰影”,說完她方覺這句話真是可笑,殺一個人哪裏會對一個整日刀口上舔血的刺客造成陰影。


    行淩卻仿佛沒深究她的話,隻道,“我說話算話”。


    “誒,老天都不讓我活的話,就別勉強了”。


    “這世上沒有人力不可為之事,隻分有沒有用心”。


    細君抬了眼,微微張口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


    就在細君已經是第三次將手摸向水囊,行淩停下馬,微微搖頭,正欲開口,卻聽見身後有落馬的聲音。


    勒住馬轉過頭見剛剛喝水的侍衛墜落在地,口吐汙穢,麵色蠟黃。


    “站在原地”,行淩看了眼馬背上的細君,說完便走到倒地的護衛旁。


    細君站在馬上看著地上躺著的護衛,他二人一路護送自己穿越這兇險的沙漠,任勞任怨不離不棄,從未退縮。


    行淩上前伸出拇指和食指翻了他的眼角,倘若在城中有好大夫看,治癒或許不難,現在的情況,他,隻能是個累贅。


    細君看著行淩回來,朝她擺擺頭,心下頓時一涼,凝眉一想便道,“怎麽可能?就喝了幾口水而已”。


    見行淩依舊搖頭,細君上前一步,小聲厲道,“你是不是不願意救他,嫌他累贅?”


    聽她這般說,行淩心中微頓,想要開口提醒她現在匈奴公主或許已經到達烏孫,救這個侍衛或是不救不是現在缺水的情況下所能隨意選擇的,他嘆了口氣,選擇沉默。雖然她可能明白救他就意味著放棄追匈奴公主,但一旦問出口,她便會陷入兩難的境地,她的道德必定會約束她到最後無論她選擇了什麽,都是折磨,這個惡人隻能他這個冷血無情的殺手來做。


    “走吧”,行淩驅策著細君騎著的馬,對身後的另一個侍衛道。


    那侍衛頓了頓,細君騎在馬上,回頭去看,前行了一段路程,侍衛才追了上來。


    沿著小道一路向上,卻不見行淩停下來,汙染的水源必定還未尋到,細君心灰意冷,漸漸出現脫水症狀。


    不遠處情景卻讓細君驀的清醒了些,一匹倒在路邊的馬匹,被人放幹了血。


    馬隻有些微的發臭和腐爛,必定是前麵的人遇到了和他們一樣的問題,選擇殺馬止渴。而這群人不是軍須邊是匈奴公主。


    細君心下一沉,頓時身體軟下來靠在了行淩的身上,有些認真道,“入夜前找不到幹淨的水源,就讓我喝吧”。


    馬向前走了許久之後,細君才聽見他輕輕的“嗯”了一聲。


    看著她的手又摸上了水囊,行淩停下馬,“在堅持堅持?”


    細君微微仰頭,看見他幹涸的嘴唇,不自覺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行淩,太難受了,太難受了,也許我喝了沒事兒,真的,求你了”。


    細君說著說著心裏防線越來越脆弱,接近了崩潰的邊緣,“當初真不應該去追什麽匈奴公主,她要當左夫人就讓她當好了”。


    “等你到了烏孫見她向你耀武揚威,你就不會這麽想”,行淩一直和她答著話,怕她睡了過去。


    慢慢的細君已經沒有了白天黑夜的概念,她隻覺得被人抱下了馬,放在地上,有聲音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麽,也沒聽清。


    她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了,沒水喝,連幹糧都咽不下去。


    “你和我來”,行淩握著劍對另一個侍衛道。


    侍衛見狀立馬跪下,“大人,求你了……”。


    “過來”,聲音再次發出,不容置疑。


    侍衛跪著爬向行淩,一邊求饒,行淩慢慢的走到一處沙丘後。


    細君再次睜眼的時候,是在行淩劇烈的晃動中,沙漠裏的夜晚,在風沙的呼嘯下更加可怕。


    “來,喝水”。


    水囊裏的液體流入咽喉,還未嚐出是何滋味便吞咽了幾大口。


    喝夠了才慢下來想要細細品嚐,待味道傳入從味蕾傳出,她本能的吐了出來,是血的味道。


    行淩將水囊掩上,擦了擦她的嘴角,“是馬血”。


    聽罷,細君心落下地,可隨即又提了上來,“沒了馬,我們怎麽走?”


    行淩往火堆添了些柴,“是匹沙漠裏走失的馬,睡吧,我們明天就能出沙漠了”。


    “那個侍衛呢?”細君微微抬眼看了看。


    “去拾柴火了“。聽到行淩的回答,心慢慢放鬆開來,她覺得眼皮格外沉重。


    一切汙穢的東西隻會在夜晚藏匿,白日現行,一如她一覺醒來,才發現在她安然入睡的昨晚發生了什麽。


    荒漠之上,隻屹立著一馬兩人,行淩昨晚殺掉的馬匹是那個侍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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