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渡皺了皺眉:“這不是要撕破臉麽?” 婁玉珊知道他說的是兩家關係,帶著點迷糊道:“我不是很懂,但我娘說了,兩家日子不好過,都盯著仙女廟,早晚要撕破臉的。隻是,先是唐家的唐鳳飛死了,所以大堂姐也一定會被弄死,原本可以重回平衡,但是,唐家的唐婉眉進了郡王府。那之後,婁家始終被壓著。” “唐鳳飛是怎麽死的?” 婁玉珊臉一紅,低了頭,聲音也低了幾度:“若要繼任仙姑婆婆,必須保持純潔之身,她、她破戒了,又被人撞見,隻能……” “你從哪兒得知的?”容渡有些驚訝,這種隱秘,沒人會說給未婚女兒汙了耳朵。 “我、我不小心聽到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五年前,唐婉眉回鎮子來,爹娘說起她,又說到唐鳳飛。當時我在榻上歇中覺,聽著話音迷迷糊糊的醒了。我也知道那不是我該聽的,就裝沒聽見。”婁玉珊想了想,不大肯定的說:“我記得我娘還說了什麽,嗯……好像說唐婉眉做了什麽,我不記得了。” 容渡可不像她那般單純,立刻就能把其中關係捋出來。 簡而言之,唐鳳飛的死可能是被設計的,婁家最可疑。唐家為報複,也為利益,弄死了婁鳳陽,最方便操作的可能是唐婉眉。因為這之後,唐婉眉沒有留在廟裏,而是嫁人了。 唯一讓容渡犯疑的是,唐家怎麽搭上郡王府的? 他想到這裏,也問出了口。 婁玉珊搖頭:“不知道,我娘也犯疑呢,都說唐家藏的深。” “多謝你跑一趟,趕緊回去吧。”容渡問完話,下了逐客令。 婁玉珊不舍得走:“我、我回家也沒事做,陪容大哥說說話吧。” 容渡看著她,輕笑:“我要離開飛仙鎮了,大概不會再來。我母親年前就在操持我的婚事,大概回去就要成婚了。” 婁玉珊瞪大了眼,眼眶也紅了:“……恭喜容大哥。” 別看婁玉珊直白沒心眼,可不是蠢,她是很喜歡容渡,可說到底兩人認識才短短幾日,能有多少了解?婁玉珊也沒想著兩人能有什麽結果,因為容渡對她沒什麽特別,姑娘家在這方麵總是敏感的。 “你是個好姑娘。”容渡歎口氣,又道:“今天跟我說的話,別跟人說,免得麻煩。” 婁玉珊點點頭,心情低落,也沒心思再待下去了。 一主一仆走後,穆清彥和焦禮才出來。 容渡望著小路晃了晃神,轉身說道:“雖然我囑咐了她,但她藏不住事,很容易被人詐出來。” “我知道。一會兒出了山,讓焦禮送你離開鎮子。”這是穆清彥臨時的決定。 容渡有點意外,隨之點頭。 走到山腳,穆清彥要回客棧,焦禮則帶著容渡走另一邊出鎮子。 “穆公子!”容渡叫住他:“飛仙鎮水太深,你獨自一人難以抗衡,還是不要涉入太深。”第250章 彼此收獲 容渡離開的很順利。 焦禮畢竟不是常人,身手好,帶著容渡挑了偏僻陡峭的小道,避開婁家耳目,繞了一段路就離開了飛仙鎮範圍。飛仙鎮每日都有行人車輛往來,但這個熱鬧是相應而言,尤其是一大早離開鎮子的,更少一些。 容渡站在路邊慢走,終於見到一輛拉貨的馬車過來,成功被帶一段路。 焦禮一直在遠處看著,見狀才轉身回去。 容渡一麵跟人說話,一麵朝焦禮離去的方向看了看,唇邊溢出淡淡的笑:“意外之喜。” * 婁玉珊果然是個藏不住事的。 本來大清早往外跑就惹人注目,又是一臉傷心失意的回來,婁家人見了,三兩句就把實情給詐出來了。傻姑娘顧不得傷心了,著急的替容渡辯解,婁家人哪裏肯聽,當即就去抓人,她隻得慌裏慌張去找婁承宇。 最後,婁家人在鎮子上鬧了一陣子,被召回去了。 穆清彥沒回客棧,一直在茶樓裏,街麵上的動靜都瞧見了。 看樣子,容渡傷婁承宇的事情就此了結了。 一開始聽聞這件事,穆清彥也覺得挺嚴重,認為容渡盡快離開才安全。可幾日看下來,他小瞧了婁承宇的肚量。婁承宇不予追究,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直接影響了婁家的態度。退一步設想,即便容渡被婁家抓回去,婁承宇也一定會保他。 況且,婁家再不如以往,也是頗有底蘊的家族,在乎的是臉麵和聲譽。此事真相傳出去,著實不光彩,婁家必然要捂著。 再看容渡,要離開鎮子是真,可帶給他威脅的並非婁承宇,而是婁家? 不大像。 容渡離開前告誡他的話,細品來頗有深意。 容渡的確是才來鎮子幾日,但看婁玉珊對他的態度,再推及婁承宇待他的熱情,以及一張幾乎無往不利的臉,傷人之前,在婁家必然暢通無阻。 容渡會不會觸及了什麽隱秘? 有什麽秘密令他避之不及? 飛仙鎮最大的秘密就是和前朝有所勾連,仙女廟來曆不簡單,且廟中仙姑的聯姻頗多深思之處。然而這一點,外人很難窺伺,僅憑容渡一個外人,能短短數日就知曉?婁承宇再喜歡他,也不可能告知,況且,婁承宇自己是否知道都是未知呢。 倒是最有可能的是唐家和郡王府的關係。 婁家為此事不平不是一兩日,馬上就是百年祭祀,唐婉眉要回來,郡王府必然要派人同來。婁家不免談論,興許容渡就意外知曉了。隻不過,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唐、婁兩家很多舉動都是呈現在外人眼前的,但人們往往隻看到一兩點,從來不會多想。當年林嘉在無南縣做縣令,對飛仙鎮不是也一樣不曾多疑麽? 他和聞寂雪會發現問題,存著偶然性。 聞寂雪恰好見過廟中仙女像身上特殊的紋飾,如今仙姑們腰封上的紋飾都是改良版,甚至仙女像身上的,也有所變化。 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敢下定論,都是設想。 容渡這個人…… 等聞寂雪回來倒是要說說這件事,容渡是否有秘密,還得聞寂雪去查才行。 他沒有再出門,而是將最近查到的事情全都整理出來。 關於林嘉委托的三起死亡,死因都弄清楚了。孫玉竹的事的確是個悲劇,而飛仙雙鳳說是自殺,可都是人為謀算,想要找到罪魁禍首不難。不過,穆清彥隻把事情始末寫清楚,又說了唐、婁兩家糾葛,並唐家女兒在端郡王府的事實。 他要將這些寄給林嘉。 林嘉要查清楚這件事,並不是要給死者伸冤,而是了他自己的心結。所以這不是正規途徑查案,不必搜集證據證言,可若非情況這般複雜,林嘉肯定會運用關係把查到的東西送到無南縣縣衙。 但如今…… 林嘉並非耿直到頭,隻要看見“端郡王府”四個字便知利害。並非擔憂自身,而是有郡王府依仗,即便東西遞交,也會被壓下去。無南縣當地,往上直到道台,都是偏著飛仙鎮的人。他又是外地官員,一個弄不好就是越界辦案,他自己的官兒都不穩當。 信寫好,沒立刻送出去,等離開鎮子的時候再說。 傍晚,穆清彥出門吃飯,選了“婁家湯飯”。 從店名就能看出店裏賣什麽,直白醒目。 這家鋪子就是李氏夫妻開的。 他還記得“俞晚霜”這個名字,想從李氏這裏問一問。 “您兩位?裏邊兒坐。想吃點兒什麽?”一個十來歲的小夥計招呼著。 李氏平時隻在後廚,不到前頭來招呼客人。 穆清彥點了個香菇筍絲肉羹湯飯,焦禮點的一樣,隻不過要了最大量。 夏天本就熱,一碗湯飯吃完,一頭的汗。 尋個托詞,穆清彥去了後廚,正好見李氏揪著小兒子耳朵在訓。 “二位有事?”雖沒明令禁止,但後院是店家自住,客人們都自覺不往後邊來。李氏見了兩人,不免皺眉。 “冒昧了,是有件事想詢問。”穆清彥的確知道不妥當,但李氏是目前能接觸到的最合適的人選。“婁娘子可知道‘俞晚霜’?” 李氏眉頭皺的更緊了:“你們問‘俞晚霜’?我都好多年沒見過她了。” “不知她是哪裏人?” “說是縣城裏的,但俞家應該是府城人。我跟她不熟,知道的很少,當時俞晚霜跟唐婉眉關係最親密,便是馮秀瑩……就是住在半山腰的許家太太,她們也比我熟。”李氏那邊正督促著兒女吃飯,加上說的都不是什麽開心事,寥寥幾句就下了逐客令:“公子想打聽她,去問別人吧。” 穆清彥沒有再問,道謝離開。 府城? 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仙姑來自府城。 “阿彥!”剛走到房門前,門就開了。 “剛回來?”穆清彥有些驚喜。 “嗯。”聞寂雪心情不錯,看來此行順利。 有些事情吩咐下去,還得時間等反饋,但有些東西卻查的很快。 “可以確定,唐、婁兩家以往祭祀,和外邊是一樣的。每年都有一房人在原籍,主要就是管族裏祭祀,每年清明,族中男丁都要回原鄉,修墳掃墓。可見,此回兩家在七夕回鄉祭祖,不合常規。 另外,我還查到一件事,唐家雖說祖籍在淮春縣,可實際上,唐家是在前朝末年遷過去的。那時候各地都亂,百姓流離失所,背井離鄉是常事。唐家在淮春縣落戶,過了幾年,又遷到飛仙鎮。一開始隻是小部分,後來幾年陸陸續續都遷了過來。婁家在陵武縣,較遠,我估摸著可能是同樣的情況。” 聞寂雪這回出去,主要是摸清跟飛仙鎮有姻親或利益往來的對象。 穆清彥笑道:“我這邊也有進展。” 不說不知道,短短三四天,查了不少事。 聞寂雪頗為驚訝:“這鎮子倒是不消停。” 穆清彥這才提及容渡:“這個人,我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沒感覺到什麽惡意。” 聞寂雪抬手在他腰間捏了一下,穆清彥沒防備身子一軟,跌坐在他懷裏。 “幹什麽呢!” “人不可貌相,你可不能見他好看就偏著他。” “我什麽時候偏著他了?盡胡說!” 兩人插科打諢幾句,知道聞寂雪還沒吃完飯,又從酒樓裏叫了一桌菜。吃完飯,洗個澡,說些之後的打算。 基本上來說,穆清彥的事情完成了。 聞寂雪那邊,還耗費些功夫,把飛仙鎮的利益網鏈摸清楚。當然,最關鍵的在於查證仙女廟根底,驗證它到底跟前朝是否有關係,以及唐、婁兩家真實由來。 再一個,最早詢問唐又輝時,唐又輝曾說,唐婉眉每年要給仙女廟上萬銀子的供奉。這筆銀子是做什麽的?若仙女廟隻是座廟,唐婉眉曾許願,如今得償所願後還願,倒可以解釋,可實際上並非那麽簡單。在整個利益團體中,郡王府是最高的,所有人都仰仗郡王府庇護,唐婉眉做了郡王的女人,身份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該是別人給她孝敬,而非她往外撒銀子。 一萬銀子,可不是小數目。 甚至穆清彥懷疑這件事的真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