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性子謹慎,短期內都不會再輕舉妄動。  穆清彥隻能逼著對方行動。  比如,若趙妻要出售宅子,楊智還能按耐得住麽?  穆清彥把這事兒交給陳十六辦,畢竟跟縣衙打交道,陳十六的身份還是很有便利。陳十六聽了計劃,對於引人入彀很感興趣,跟縣衙接洽的事兒也接了。其實不難,既有邱家財力打點,又有切實功績,縣衙也樂得配合。  接下來就是布局。  想要趙妻出售宅子,隻能走偏門,鬧鬼!  人死後要在家停靈七日,趙妻每晚都要守靈,一開始麵對喪事,又慌亂又無助,可驚慌過去,夜深人靜,她回想起這幾年的日子,竟也有種鬆口氣的感覺。不能生兒子,這是大罪,壓得她透不過氣,在家裏不敢吃不敢穿,不敢大聲說話,女兒受了委屈也不敢護著,還要時時提心吊膽,唯恐哪日被掃地出門。  如今,公婆沒了,丈夫沒了,她卻覺得輕鬆了。  她盤算著,母女兩個有宅子,那另一半屋子出租,每月都有租金,趙永延在楊家鋪子裏又有分紅,足夠母女倆生活所需。她在尋個活計做,日子也清閑。隻是沒了男人,孤兒寡母難免受人欺負,好在楊掌櫃肯關照她們。  一陣風吹來,靈堂裏的蠟燭被吹滅了,棺材哐當哐當晃動,似乎還有呼喚之聲。  趙妻瞪大了眼睛,大叫一聲朝外跑,被絆了一下,摔暈了。第177章 拖拽慘死  家中出了鬧鬼之事,頗為折磨。  趙妻不敢聲張,也是有幾分心虛。此番公婆丈夫誤食毒蘑菇,盡管不是她采來的,飯菜卻是她做的,更甚者,一家子唯有她跟女兒幸免於難,好似也是一種罪過,外頭不少人也暗中非議,乃至說她毒婦的也有。  趙家沒什麽近親,遠親都不親厚,加上有鄰居仗義執言,又有楊智說話,才沒人逼迫或告官。  如今家裏鬧騰起來,趙妻卻是怕了,怕公婆怨恨她,又怕丈夫要帶她去地下作伴。  七日停靈結束,將棺木下葬,她便放出風聲。隻說孤兒寡母沒有依靠,要回娘家那邊生活,宅子打算賣掉,定的價格不算太高。  盡管宅子裏死了人,但縣城中房子緊俏,問詢者頗多。  楊智也露了麵。  楊智自然不會一來就說要買房,而是先關問趙妻是否有難處要用銀子,然後才說買房,並給出高出市價的數目。趙妻不是貪婪之人,遑論記著楊智的恩情,隻按先前數目與他商定了。  又三日,趙妻已搬離。  楊智收了鑰匙,獨自來看房。  正是白日裏,他將院門緊閉,便在各間屋子搜尋。趙妻是節儉慣了的,走時把桌椅板凳盡數搬走,屋子空空蕩蕩,還給打掃了一遍。楊智主要掃視房梁和地麵,他猜著趙永延將東西藏於家中,尋常人能翻到的地方,必然不會選擇。房梁上沒有藏東西,各個屋子的地麵鋪著土磚,十分齊整,沒有挖掘的痕跡。又看磚牆,但凡縫隙都一一探過,並無所獲。  楊智凝眉,又搜尋院子各處。  最後,他看向灶房、柴房。  終於,在柴房地麵有了發現。屋子門後的位置壓了一塊石板,門一開剛好遮擋,以至於一開始沒注意到。將石板撬開,下麵剛好埋著一隻箱子。箱子帶鎖,他拿石頭砸開,終於看到裏麵帶血的衣裳。  “哼!”楊智冷笑,將木箱子抱到灶房,打算一把火燒了。  他身上早預備了火折子,剛取出來,卻聽一連串響動,似有人翻院牆進來了。盡管沒看見是什麽人,可他立刻便心有不妙,當即也不顧察看,吹起火折子就要毀滅物證。  啪!一枚石子破空射來,正中他手掌,他隻覺得掌心大痛,手不由得鬆開,火折子落在地上,而他的手掌已然嵌入一枚蓮子大小的石子兒,鮮血直流。  “楊智!物證俱在,看你如何狡辯!”一群衙差堵住房門,陳十六站在門外,目光掃過屋內情形,衝當地縣衙的捕頭點頭:“辛苦了!”  捕頭收了不少好處,又得了縣令指示,自然好說話,當即一揮手:“鎖了!”  立時便有兩名衙差拿了鐵鎖銬,將楊智脖頸套住,雙手捆縛。  楊智驚慌之後,還想狡辯:“李捕頭,你們這是做什麽?我……”  陳十六嗤笑:“楊智,你是聰明人,我們既然直接拿人,豈會無憑無據。你麵前的木箱子裏是什麽東西,你難道不知道?還是以為,你借助毒蘑菇毒殺趙永延之事,能瞞天過海?”  楊智並不認識陳十六,看其穿著行止,像是富貴公子。  他一臉無辜茫然:“你們定是誤會了,我跟趙永延乃是好友,他還是我鋪子的二掌櫃,我如何會害他?再者說,他家是誤食了毒蘑菇,與我何幹?”  陳十六就等著他這話呢,當即笑道:“與你無幹?趙家那個叫小芳的小丫頭,她采蘑菇的地點在劉家茶園,當天你可在那裏呢。小芳可是看見你了,那附近除了你,也沒別人。更重要的是,小芳采蘑菇的那一片,隻有無毒的白蘑菇。劉家人卻說,你曾往茶園另一邊去,那裏也有蘑菇,就有不少與白蘑菇類似的毒蘑菇。”  “無憑無據……”楊智死不承認。  “別急呀!”陳十六這回可是十拿九穩:“跟小芳一起采蘑菇的還有兩人,其中一個叫張小花的,她爹在劉家茶園做工,認得你。她就看見你往小芳的竹籃裏放蘑菇。”  那小姑娘的確看見了,隻是並沒真的看見是放內放蘑菇,而是遠遠兒見到楊智的身影。楊智是劉家女婿,所以楊智出現在茶園很正常,她根本沒多想,哪怕是後來趙家出事,她也沒覺得其中有什麽問題。  陳十六這話是詐楊智的。  楊智的確狡詐,可他現在是“人贓並獲”,心裏正焦躁的厲害,被陳十六一詐,自信搖搖欲墜,臉色也終於繃不住,顯出幾分蒼白,又透出猙獰之色。  “趙永延,他貪心不足,死有餘辜!”楊智慘笑,盯著陳十六:“你是誰?”  他才不信縣衙這些廢物能抓住他的把柄。  “我?我姓陳。你也別不甘心,邱老爺請了穆兄來查案,能從穆兄手裏逃脫的凶犯,我還沒見識過呢。”陳十六心裏十分得意,也極為暢快。  “穆、清、彥。”楊智悵然一歎,縱然再不甘心,也知道無可奈何。  楊智著實是個聰明人,才剛被激的承認跟趙永延之死有關,馬上就意識到中計。之所以沒有繼續辯解,隻因再無優勢。趙永延之事或可狡辯不認,但邱寶珠之事卻脫不得身。他特意選擇白天前來尋找血衣,就是為反其道而行,怎知早有人疑心了他,布下一個局等他來跳。  這身血衣,他辯解不得。  衣裳的料子算不得名貴,卻也是好綢緞,且是邱家繡娘做的。那一年他十八歲生辰,長嫂邱寶珍送了兩套衣裳,為表對邱家感恩和親近,每常去邱家,他時常穿著這身衣裳。邱寶珠出事那日,他也是如此穿著。  若要驗查,邱家繡娘自然認得自己針線。  那雙鞋,卻是楊母親手所納。楊母雖不識字,針線卻好,且喜歡在鞋子上起特定的鎖邊兒。這事兒楊家兄弟都清楚,左鄰右舍也知道。  正是能直指身份,才使得他受趙永延要挾。  此案尚未開審,邱家已聞訊先至。  不論是邱家父女,亦或者是楊賀等人,麵對被擒獲的凶犯,皆是驚怒交加,不可置信。可物證俱在,又見楊智毫無辯解,三人情緒崩潰。  楊母和楊家三弟沒來,不是不知情,也並非不想來,而是消息傳來,楊母就昏死了過去,本就常年體弱抱病,這下子怕是難以熬過去,楊家三弟根本顧不上二哥,著急忙慌的給母親請醫治病。倒是楊智妻子劉氏坐車疾奔而來,一雙眼睛哭的紅腫,隻以帕子遮麵,羞於見人。  邱家父女親自問了穆清彥,確認楊智的確是凶手,又恨又痛。  這樣一個狠心毒辣之人,偏生他們不知道,這三年來待楊智尤其親厚,幫扶甚多。再思及邱寶珠慘死,心裏更是痛苦不已。楊智生出歹念,殺了邱寶珠,又間接害死了邱夫人,邱家痛失至親,也使得邱寶珍因恨迷心釀出殺禍。  邱海身體撐不住,犯了舊病。  邱寶珍也因此事,跟楊賀生出嫌隙,瞪著他,好似瞪著楊智一般:“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倒要親自問一問他,我邱家哪裏對不住他,他竟如此害寶珠!”  對於楊智曾心慕邱寶珠之事,邱寶珍並不知情,楊賀沒告訴她。  楊賀縱然性情老實忠厚,卻不是蠢人,當初察覺二弟心思,就知道這事兒不能成。況且他聽邱海話音,也為邱寶珠擇一門當戶對的佳婿,所以便借邱海之口絕了楊智的心思。  哪裏料到,楊智竟會生出歹心呢。  楊賀任憑邱寶珍如何痛罵,一聲不出,他愧疚難言,也對楊智所為難以接受。  邱家有財,又有好聲望,動之以情,求得入牢麵見楊智的機會。  很多事情都已知曉,可作為至親之人,總要聽見楊智親口說出才甘心。  楊賀出麵,邱家父女藏於暗處。  陳十六也好奇,跟著進來了。  牢房內潮濕,隻鋪著幹草,氣味難聞。楊智才關了一日,已然是滿臉頹色,麵色木然,對於楊賀到來視若未見。  楊賀喉頭滾動,半晌才問他:“你究竟是為什麽?”  他這二弟自小聰明,想做什麽,就沒有不成的。哪怕心慕邱寶珠未能求娶,可依著楊智的才貌能耐,再娶個才貌雙全的姑娘也不難。如今劉家姑娘的確是好,但當初說親的人家裏,還有更好的,隻楊智選了劉家。  楊智諷笑:“為什麽?我也想問什麽。我比你差了什麽?邱家為何選你,卻不選我?”  楊賀一震,突然明白了什麽:“你、你原來心裏是這個念頭?”  事到如今,一切謀算成空,楊智也懶得再開口。  陳十六一開始還有些費解,當看到邱海麵上神色,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當年邱家招贅才是一切根源。  這事兒不算秘密,邱海當年的確是瞧中了楊賀,但最初得知楊賀,卻是因著楊智的緣故。楊家敗落,但楊家三個兄弟各有所長,不少人家看好。邱家想要招贅,就有人提及楊智。楊智年歲比邱寶珍小兩歲,但這個妨礙不大,主要是楊家兄弟多,而楊智本人模樣出挑,人又聰明,很是出息。邱海這一接觸,卻覺得楊賀更合適,隻因楊賀是長子,初時費了點功夫。  大約楊智對這一切心知肚明,可最終邱家舍他而選兄長,令他心頭氣難平。  這一點不平之氣,隨著楊賀在邱家日子平穩,隨著邱家給予的幫扶越來越多,日積月累,他心裏生出怨恨,也逐漸起了妄念和歹心。  當楊賀說他不可能娶邱寶珠為妻,要他打消念頭,他心中的戾氣達到頂峰。  他難道真不知道此事不成麽?他知道,可他不甘心!  楊賀閉了閉眼,問道:“寶珠的頭顱,你藏在何處?”  楊智冷笑:“到了堂上,我自會交代。”  他習慣了留些籌碼,起碼在公堂上,有了這個,能少受皮肉之苦。  三日後,縣衙開堂審案。  邱家很不願意公開審案,可縣令覺得此案影響很大,乃是一件很好的政績。為此,當天將楊智從牢裏押出來,特意拉著遊街。百姓們也都知道楊智乃是殺害邱家小姐的凶手,還毒殺了趙家三口人,是個道貌岸然的凶手,紛紛砸爛菜葉。  楊智最是愛惜顏麵,一心想做成大事業出人頭地,哪怕自知如今必死,可麵對各方唾棄,居然又怨恨起邱家,怨恨兄長楊賀。暗自發狠,到了堂上,他勢必要說出邱家小女兒也會情郎與人私奔之事,還要將案情細節一字不漏,教邱家顏麵掃地!  突然一道繩索拋來,準確的套住楊智脖頸,繩子瞬間繃直,將楊智從衙差們嚴密圍困中拖飛而出。  “有人劫囚啦!”衙差們拔刀就追,百姓們紛紛避讓。  卻見套住楊智的人一身黑衣,頭戴鬥笠,麵上罩著黑巾,容貌藏得嚴嚴實實。這人騎在馬上,策馬疾馳,可憐楊智根本跟不上快馬的速度,整個人被拖拽在地上,白色囚衣很快染血,人也扛不住發出陣陣慘叫。  人們都看出來了,這黑衣人不是救人,而是要殺人。  衙差們綴在後麵,又無人趕阻攔,黑衣人策馬跑過一條條大街,拖拽著慘叫的楊智。人們隻看見繩索套著染血囚衣,地麵殘留著一條血色拖痕,直到半個時辰後,衙差們在巷子裏發現馬匹和鮮血裹身的楊智,黑衣人不見蹤影,而楊智身上衣衫破爛,皮肉磨爛,露出森白骨頭,人也早沒了氣息。  滿城嘩然,今日之事,著實令人震撼。  更多的人,還是覺得楊智作惡多端,活該慘死。  邱家覺得痛快,楊家卻是悲痛不敢說。  陳十六也瞧見那一幕了,還將黑衣人追了幾條街,到底沒追上。他見穆清彥安適的喝茶,似乎一點兒不好奇,不禁問道:“穆兄,你覺得那黑衣人是誰?為何要如此折磨楊智?”  穆清彥反問:“邱家的案子,有一人一直被提及,卻一直沒現身,你忘了不成?”  “……情郎?”陳十六後知後覺,越發覺得不可思議。“不對呀,他既然跟邱寶珠約好私奔,那晚為何沒出現?若他出現了,楊智也就不能對邱寶珠動手……不對不對。楊智早早等在竹林,說明他知道邱寶珠會在夜半前往,那麽,也定然知道是跟情郎有約。他對邱寶珠動手,就不怕中途情郎出現麽?難道,他知道情郎身份?還能確定情郎當晚定然不能出現?所以才有恃無恐!”  “這隻是我的猜測。”穆清彥的確是這麽猜的,甚至連情郎的身份,也有點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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