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避聽到這裏,一雙眼睛瞬間給睜得溜圓:“你們師徒之間,行如此傷風敗俗之事,竟還有臉說端正!”薛嵐因愣了一愣,旋即笑著反駁道:“你又怎知……師伯私下裏不會做這一檔子事兒?”程避耳根一紅,聲兒裏都帶了些顫:“怎麽可能會!”“怎麽不會!”薛嵐因悄悄附在他耳邊,小聲叨叨道,“是人都會有七情六欲,師伯他自然也不例外!特別是有的人啊,平日裏看起來像是一本正經,實際私底下……愈發猥瑣浪/蕩得厲害。”程避一張清淡臉,此時已漲成難看的豬肝色:“不會的,我師父才不是那種人!”薛嵐因眯眼道:“師伯如今也年逾半百了,以往年輕的時候,還有什麽事兒能沒幹過?指不定是個男女通吃的風流人物,情債要數起來,得有一大籮筐呢?”程避結結巴巴道:“你胡說,師叔才是男女通吃!否、否則怎會與你這般無恥孽徒苟/合一處?”“我師父還年輕呢。”薛嵐因道,“我看著他長大的,咱倆每晚一塊睡覺,他能上哪兒風流去?”程避眼角不可避免地抖了一抖,總覺得“看著他長大”這句話,似有什麽不太對的地方。然而仔細思忖一番,加之幾杯桂花釀的酒勁上頭,便使他腦袋裏想的一大堆東西,不自覺地往歪了的方向偏。程避問:“兩個男人之間,怎麽一起睡覺?”薛嵐因幹脆灑脫道:“蓋一張被子睡唄,還能怎麽睡?”“不,我是問……”程避伸手比劃了兩下,顯然有些艱難地道,“怎麽……那個,睡。”他這一段話說得磕磕巴巴,但意思明顯。薛嵐因聽出味兒來了,眼神也很快變得不大一樣。“這得請教你師父。”薛嵐因神色一淩,故作嚴肅道,“老實說,我睡這麽多次,也不太懂。”程避紅著一張臉,尤為憋屈道:“這叫我如何請教?你為什麽不直接去請教師叔?”薛嵐因很是認真正經道:“我家師父孤陋寡聞,不及師伯那般博學多才。”程避:“……”薛嵐因見他不語,又緊接著道:“你要當真好奇,大可放心去問。你別看師伯那樣蠻不講理一個人,要有什麽問題,你用心請教,他也未必不肯予你解答。”程避一口新酒灌得稀裏糊塗,滿腦子裝的不知是什麽,如今聽他一通信口胡謅,倒覺是有幾分道理。“確實如此,我師父是個好人,問他什麽,他也必定會答什麽。”程避喃喃道。“是是是。”薛嵐因見他上鉤,忙是搜腸刮肚地出起了歪主意:“你去問他,問清楚點兒,若連他也不懂,你就讓他去書房裏,搜兩大本春宮圖來看!”程避麵帶茫然,略有疑惑道:“我師父還有春宮圖這種東西啊?”“有,怎會沒有。”薛嵐因豎起一指,露/出一臉看破不說破的神秘表情,“但凡他是個男人,就一定會有!”程避是當真喝得醉了,就著滿嘴鹽香四溢的烤活魚肉,隻覺整個人都不是自己的了,此刻說起話來,也不如清醒時那樣忸怩作態,張了嘴巴,便含含糊糊地出聲問道:“那他要是沒有呢?”薛嵐因一針見血地道:“那他就不算是個男人。”程避眉目一偏,方要開口反駁些什麽,忽而聞耳後沉沉一道男聲猝然響起:“……你把你方才說的話,再說一遍。”此言一出,程薛二人俱是猛一回頭,便見那廚房人跡罕至的小後院子裏,不知何時多出一人高大沉冷的身影。鴉黑長袍,素淡裏衫。以及斑駁發絲下一張駭至鐵青的五官麵龐。“——要怎麽樣,就不算是個男人?”這一下,算是全完了。兩個人當天偷吃夜宵不說,還偷喝了易上閑在夏末時分新埋的一大壇子桂花釀。其實這都不算什麽,最主要的是,程避喝多了神智渙散,輕而易舉便被薛嵐因牽著鼻子走,二人對著說了不知多少的胡話,偏不巧,被半途路過的易上閑一次逮了個八/九不離十。結果呢?結果當然很慘。而且這種慘,並不單單針對薛嵐因一個人。易上閑對待門下的愛徒尤其嚴厲,特別是程避這種和他一樣古板的可塑之才——他認為程避是個足以經受歲月精雕細琢的優秀之人,所以一旦由他犯下過錯,即便那過錯看起來並不多麽嚴重,他受到的懲罰,也會是那半吊子薛嵐因的好多倍。當日夜裏,易上閑為著此事勃然大怒,即刻遣他師兄弟二人跪往書房中抄寫經書。而程避在比薛嵐因罪加一等的情況下,還硬生生多出兩大本密密麻麻的靜心咒文。兩人握筆跪在地上抄了整整一個晚上,直接省去了早飯午飯,挨到次日下午的時候,薛嵐因已經抱著門框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程避那一身腰杆兒卻還挺得筆直,紋絲不動地埋頭下筆,兢兢業業地繼續抄寫那些毫無意義的繁密符咒。這時候薛嵐因要想再引他上鉤,就變得十分困難了。其實兩人經過一天一夜的交心過程,關係已經比之前要融洽許多。隻是程避惦記著薛嵐因老在想辦法鬧他折騰他,因此大多時候對於這位師兄突如其來的活躍與興奮,都帶有一絲顯而易見的防備之意。程避酒醒了大半,很快意識到自己一念之差犯下的種種“惡行”,便開始滿心想著如何能夠反省彌補。但薛嵐因不一樣,他認為這樣一來,程避漸漸學會約束自己,便不再那麽好玩兒有趣了,所以一逮著機會,又立馬一陣一陣在他耳旁吹起了歪風。“師弟,一會兒趁那糟老頭子走遠了,我們再去捉兩條活魚來吃?”“喂,抄咒文有什麽意思?不如到那糟老頭子的破書櫃裏翻一翻,瞧一瞧,看看究竟有春宮圖沒有?”“不行了,我好無聊,好煩!我想我師父,好想抱著他……真的好想。”他既這麽說了,許是當真想得厲害。程避在一邊默默聽著,隱隱約約可以理解薛嵐因那麽點兒抓心撓肺的焦灼狀態,但他昨日才叫易上閑狠狠罰過,到底是不敢再次犯戒的。於是兀自猶豫片晌,隻淡聲對薛嵐因道:“你若想見你師父,直接過去不就是了,何必定要拉旁人陪你一起下水?”薛嵐因幾乎要在地上打滾了,活跟犯了癮一樣,難受又痛苦地說道:“哪兒能啊,他閉關,不肯讓我進屋瞧他。”“你好吵……他不讓你進屋,你便在窗外瞧兩眼便是了。”程避抬眼瞥他一陣,複又意味不明地道,“我們兩人到底又不一樣。我人在長行居,總得守著師父定下來的規矩,而你做事情,向來無人能夠約束,想做什麽便直接做了,哪兒還犯得著猶豫不決?”第125章 重金懸賞經他這麽一說, 薛嵐因恍惚出神間, 也認為是這麽個道理。在這長行居裏,易上閑鎮不住他,其餘人等更別想鎮得住他。唯一鎮得住他的晏欺, 這會子在鎮劍台後忙著閉關, 兩人已有一天一夜沒能說話了,薛嵐因卻覺得好像過去有整整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