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百年難得一遇的回答,薛嵐因終於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還有,和劫龍印有關那些破事兒,你暫時先別理了——特別是回長行居那件,我建議你仔細斟酌。”薛嵐因彎腰抖了抖一旁的軟枕和被褥,順手扳過晏欺側仰著躺回床榻裏端,道,“眼下還是養好精神要緊,不然像你這樣一來二去地折騰,沒病也得磨出一身毛病。”“……慢著。”話音未落,剛還讓人苦口婆心按下去歇息的那位重病患者,一下子又活生生給彈坐了起來。薛嵐因疑道:“又怎麽了?”“不能再睡了。”晏欺叫他平白一聲提醒,猛地想起白天那茬兒大事還尚未議至明白,便又連忙趕著翻身下床找起了鞋襪:“我得出去一趟,劫龍印的事情必須和那群老東西說明白了……”結果這會兒前腳尖還沒能往下挨著地板,身後一床大棉被已經嘩啦一聲罩了上來,軟軟呼呼帶著他朝裏一裹,狗徒弟溫熱的身子就近在咫尺,一連套被窩附贈暖床的招呼下來,再鐵的心也給瞬間捂化了,薛嵐因就親眼瞧見自家師父眯起眼睛靠回軟枕上,像是一頭栽進了牆角蛛網裏的飛蛾,連基本意思著撲騰兩下都沒有,就直接安分不動了。“不出去了,睡覺好不好?”薛嵐因摟著他往自己身邊靠了靠,輕聲細語地跟著哄道,“跟一群老東西有什麽好廢話的,哪裏有我抱著你舒服?”“嗯……”晏欺側身向他臂彎裏縮了縮,本能不斷依偎靠近更溫暖的地方,故而薛嵐因稍一低頭,頜角剛好就點在他如雪的發頂,及至視線再往下挪移一些,甚至能清晰描繪出他雙唇淡薄柔美的弧線。薛嵐因悄然凝視晏欺雙目緊閉時仍舊疲乏未散的沉靜姿態,胸口沒由來地生出陣陣痛惜與悲愴。——他這樣一個人,活得實在太累了。一些分明可以棄之不顧的東西,他偏要一絲不漏地將它們依次背負在肩頭,久而久之,便越漸形成了無法輕易脫身的重擔。可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根本不叫貪心,而是叫傻。傻到最後賠進了一整條性命,也是真的無可救藥。薛嵐因心裏澀得發苦,卻並未出聲擾他安眠。彼時窗外天幕已然黑得徹底,師徒倆就這麽挨一塊兒躺了有小半個時辰,晏欺沾床就軟,沒一會兒便睡得昏昏沉沉,倒是薛嵐因睜眼閉眼來回折騰好幾下,愣是沒能安心睡著。怎麽可能睡得著?萬一晏欺想不開偷偷一個人溜了怎麽辦?也有可能睡著睡著……突然就沒氣兒了。薛嵐因滿腦子都是各種各樣不好的設想,一時正鬧得心緒七零八亂,忽不知哪裏鑽來一股邪氣……【有刪節,老地方見】也就是這麽若有若無的輕輕一碰,懷裏的晏欺突然把頭朝外一撇,像是終於忍不住了一般,壓著嗓子沒心沒肺地笑出了聲兒。薛嵐因瞬間就給驚呆了——或者再確切一點形容,其實已經上升成為了驚恐。不知蒙了多長時間才反應過來,一把揪著他胳膊當場質問道:“……你故意的?”晏欺徑自歪在一旁笑得厲害,剛想試著開口回答兩句,眼前一黑,又讓薛嵐因溫軟的唇舌借機進來堵了個措手不及。可能是剛剛喝完一碗蜜糖水的緣故,晏欺口腔裏泛著微許誘人的清甜。薛嵐因卷著他的舌根落下細細密密的吮吻,仿佛要將那股香膩勁兒給吃幹抹淨似的,來回交纏勾繞了數不清的次數。如是彼此親吻廝磨了好一陣子,薛嵐因才意猶未盡地將他放開,顯然有些不悅地道:“讓你睡覺你不睡,還專門裝睡騙我……這樣很過分你知不知道?”晏欺勉力欠起身子靠坐到枕邊,唇畔仍舊帶有一抹平淡的笑意:“沒有,看你一直不高興,想試著哄哄。”“你……”薛嵐因麵色一滯,但很快又軟了下來,頗為懊惱地小聲埋怨道,“你這不叫哄,哄得也太差勁了。”晏欺不明所以道:“……那該如何哄?”薛嵐因直勾勾盯了他半晌,隨後咽了咽口水,聲線微斂道:“你過來,我告訴你。”【依舊刪節】“好好好,你不要。”薛嵐因就著勢頭捏了捏他的臉,瘦得隻剩一把骨頭,頓又有些悵然若失地將手收了回去,轉而隨意披了件外袍翻身下床,“你先乖乖躺著,我去打水供你洗個澡。”說罷,踢了一雙長靴就往腳上套,正套到一半,冷不防被人輕輕拉住,一回頭,晏欺剛好就欲言又止地看著他:“你……”薛嵐因笑道:“我怎麽了?”晏欺刻意別過臉,兩手不安分地扯了扯衣帶,旋即慢吞吞地接著道:“你不……那什麽嗎?”薛嵐因明顯一愣,好在沒一會兒就會過意來,登時笑意加深道:“你要我做完?”晏欺眯了鳳眸,語態不明道:“明明是我在問你。”薛嵐因想了一想,還是上前替他將被子攏好,道:“今天不做了,我怕你身體受不了。”晏欺遲疑道:“那……”“你就當欠我一次吧。”薛嵐因俯身親了親他的額角,溫聲道,“咱倆記這一筆賬,用你往後的平安健康來還,好不好?”晏欺目光黯了下去,默然望向眼前大片青灰色的地板,沒能給出相應的回答。“或玉,相信我。”薛嵐因再次懇求出聲道,“我不會讓你有事的,隻要你別老想著提前放棄,為了我,也要再撐一撐,好嗎?”晏欺深深呼出一口冷氣,刺刀一般尖銳的冰寒頃刻侵入肺腑,無一不掀起一陣呼嘯的痛感。他還是沒勇氣予他如此鄭重的承諾,僅是掙紮躊躇著傾身上前,小心翼翼吻了吻他的唇瓣。晏欺破例一次這樣主動,薛嵐因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眼角跟著微微一澀,差點沒忍住擠出兩滴眼淚,生怕他一仰頭瞥見了,隻能咬牙狠心將人推到一邊,狀似賭氣地道:“……不親了,不給你親!一點小事半天不肯答應,再親我把你給睡了!”晏欺真讓他推得整個兒朝後一仰,當場就給唬得愣住了,一時手足無措地扒拉著衣襟,含混不清地道:“我又沒說不讓……”薛嵐因算是被自家師父磨沒了脾氣,眼淚還留了一半兒掛在眶裏,這會子已經掉不出來了,隻瞧他仍是一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無辜模樣,便愈發耐不住窩火又無奈地道:“你真以為我不敢嗎?”晏欺抬手一掀袍角,懶洋洋道:“你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