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要分開他們也很容易,啞巴從井裏打了一桶水,當著兩個人的頭頂就這麽澆了下去。夏日的井水,清涼無比,迅速讓他們冷靜下來。文星就著井水,洗去臉上的泥汙,他從沒這麽丟臉過,瞪了燕青俠一眼,卻沒敢向啞巴發怒。沒辦法,啞巴後麵站著閣主呢,剛才要不是閣主用內勁壓製住他們兩個人,啞巴也沒那個本事把井水澆到他頭上。啞巴倒是有些惴惴不安,見文星沒有瞪他,才鬆了一口氣,轉頭看看穀少華,忽覺安心。他知道,自己是因為有這個人在,才突然生出這麽大的膽子敢往文星頭上澆水。想到這裏,忍不住就對著穀少華笑了笑。穀少華一怔,一瞬間魂都飛了,頗有點色令智昏的味道,看得文星是連連翻白眼。因為怎麽客觀的說,啞巴都實在算不上是一個美人。閣主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花癡啊!讓他這個當人屬下的都跟著覺得丟臉了起來。閑話不說,先吃麵。很快,兩碗熱騰騰的麵條端了上來,啞巴衝著文星,露出討好的眼神,然後對著燕青俠比手劃腳,要他吃完麵繼續去修路。差別對待。燕青俠一口氣全發在麵條上,往死裏吃。一場鬧劇就此收場,讓路人和食客平白看了一場熱鬧。吃完麵,兩個人還得乖乖去修路,沒辦法,燕青俠還指望著啞巴養他,自然對啞巴言聽計從。至於文星,隻要穀少華一個眼刀子,當人下屬的也隻有聽命的分。那道醒目的劍痕,很快就被填平了,碎石和泥一起填下去,讓這條平整的青石道,像是一個漂亮的人,平空被人在臉上劃了一道傷痕,說有多難看就有難看,偏偏那兩個沒什麽自覺的劍客還挺得意的,沾沾自喜地看著自己一天辛苦勞動的成果,很有成就感。為了表達對他們的感謝,啞巴難得狠下心,拿出十幾文錢到隔壁街的瓜攤上,買了一顆西瓜回來,用水桶吊在井裏。等打了烊之後,他把西瓜從井水裏拎出來,切成八塊,正好四個人一人分了兩塊。文星覺得自己分到的兩塊比較大,很是得意的在燕青俠麵前晃來晃去,還沒咬上一口,就被穀少華奪過去,咬了兩個月牙型的缺口,然後才把原本自己那兩塊看上去比較小的瓜扔給文星。現在的情況是,穀少華拿到的瓜個兒最大,燕青俠次之,文星再次之。最小的兩塊瓜在啞巴手裏,已經啃得隻剩下半片瓜囊了。“閣主……”文星捧著瓜,整個人都呆了。這是閣主?這真的是閣主?燕青俠在他身後拍拍他,聲音裏透著濃濃的笑意:“永遠別在啞巴麵前搶鎮龍閣閣主的風頭,哪怕是一塊看上去大一點的瓜。”這是燕青俠這些日子來,唯一得到的教訓。這一刻,文星很想吐血,當然,他更想質問當年創出九轉化神功功法的黃天宮前輩,這功法到底靈不靈啊,不是說斷七情絕六欲嗎?為什麽閣主連下屬的兩塊瓜都搶。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他,就連穀少華目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走火入魔,還是正常反應。他停止修練已經有幾日了,身體並沒有異常反應,除了每天夜裏跟啞巴一起衝涼的時候,他會覺得特別饑餓,而且越來越嚴重。尤其是前天夜裏,明明都快要吃到了,結果一桶井水讓他從頭涼到腳。顯然有一個問題,現在還沒有人意識到,那就是憋久了,是會出大問題的!為了保證燕青俠能順利度過這段養傷的日子,至少在下次比劍之期到來前,不會再被欲求不滿的鎮龍閣閣主拖去蹂躪,文星大義凜然,決定從現在起提供對手一日三餐外加療傷藥物,條件是燕青俠不準再出現在麵攤方圓十丈的範圍之內。至於這三餐的提供者,當然不是文星,而是不幸被抓差的昭華。“為什麽我要去給你的對手做飯?”拿著剔骨刀的廚子發飆了。“上個月,你借了我的銀子去給燕妮買胭脂水粉;上上個月,你借了三十兩……上上上上個月,你賭輸……”文星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信心,他能追述出近十年來昭華所有欠他未還的帳,甚至連昭華借他的錢拿去幹什麽了都記得清清楚楚。昭華臉色一片鐵青,沒等文星將最近一年的帳數完,他就俯首認輸:“別念了……我去、我去還不成……”其實文星也向昭華借過錢,如果把這十年中他向昭華借的錢和他借給昭華的錢做個比較,最後的結果應該是差不多持平的,但問題是……昭華他不記得。這家夥對食材很敏感,但對數字就……所以,他注定要吃這個悶虧。終於,無驚無險,又過了十日。到了比劍約定的日子。為了保險起見,文星一大清早就把閣主請到試劍台,恭恭敬敬地請他坐好,如果不是不敢以下犯上,他很想拿根繩子把閣主捆起來,以防燕青俠再次被看他不順眼的閣主給打傷。不知道燕青俠究竟哪裏礙了閣主的眼,不過是今天要比劍,燕青俠特地回去跟啞巴打一聲招呼,表示想吃啞巴做的麵,麵攤裏當場就有兩個人黑了臉。一個是昭華,平白無故給燕青俠做了十天的飯菜,結果聽到燕青俠居然還是想吃啞巴的麵,晴天一個霹靂就把這個自詡為神廚的家夥給打翻在地,灰頭土臉的就差沒揪著燕青俠的衣襟吼一句:“老子到底哪裏不如這個啞巴……”另一個不用說,自然就是閣主。不過閣主的臉在燕青俠來之前就黑了,原因無他,今天正好是初一,啞巴照例燒了幾炷香,先拜了土地公公,然後轉到銀杏樹後麵,將掩藏用的樹葉幹草掀開,露出燕青俠的泥人,又拜了幾下。閣主一看那泥人的造型,臉就黑了,這還沒來得及一腳踩平,燕青俠就來了,還敢跟啞巴要麵吃,於是穀少華的臉黑上加黑。文星在一邊察言觀色,一看閣主滿臉的烏煙瘴氣,不明就裏的他冷汗都嚇出來了,連忙把閣主請去試劍台。反正閣主自己答應要當見證,不能對下屬說話不算話。當然,真正起到作用的,並不是這個根本就沒被穀少華放在眼裏的下屬,要論察言觀色,啞巴顯然比文星更擅長。麵攤裏每天人來人往,啞巴見識過的人顯然要比文星多。於是在發現穀少華和燕青俠之間的苗頭不對,啞巴眼捷手快的從懷裏摸出一張紙,貼在十分明顯的地方:”吃麵請進,打架謝絕。“穀少華誰的話都可以不聽,但不能不聽啞巴的話。冷嗖嗖的眼刀子在紙上和燕青俠身上戳了幾下,然後這位鎮龍閣閣主就背著手跟著文星一起離開。氣場雖然有些恐怖,可是文星腦子裏還是禁不住翻騰著一句老話:“天生一物降一物”。其實他想用一個更適合的詞來形容,不過這樣想的話,對閣主未免是大不敬。不管從哪個方向看,比千年寒冰還冷三分的閣主,都不像是妻奴的樣子。昭華這次沒有跟著去湊熱鬧,隻是拎著他那把從不離身的剔骨刀,咬牙切齒的要跟啞巴一較高低。他的廚藝被閣主看低就算了,居然連燕青俠也看低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啞巴被昭華麵露凶相的表情給嚇得有腳底抹油的意思,卻被昭華一把拉住,往市集去了。試劍台上,君臨海對著文星微笑:“這是一場令人期待已久的對決。”他晃著手中的扇子,目光卻不經意的瞄向穀少華。這位公子哥兒在黃天宮一直待到現在也沒走,理由就是要親眼看一看兩大劍客的對決。文星彬彬有禮的道:“在君公子麵前,文星不敢藏拙,隻能現醜了。”“別謙虛了,文星,本宮看著你贏哦!”穀如華對著文星風情萬種的笑,眼底卻是一抹寒光,這一戰,許贏不許輸。黃天宮丟不起這個臉,三年前文星能贏燕青俠一次,三年後就能贏第二次。“屬下定竭盡全力。”文星彎腰一禮,麵前站著三個人,穀如華,君臨海和林月兒。林月兒總是跟在君臨海身邊,她的臉上掛一抹淺笑。這個武林第一美人是安靜的,文星見過她幾次,都隻見她掛著同樣的笑臉,很少說話,也很少流露出心思,所以文星並不知道,這個美人此時心裏轉動的是什麽樣的心思。不知道……這次比劍會不會又出意外延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