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向後想想道:“有其他人要從這裏進來。” 聶雲川點點頭:“對,一個不能讓人看見的人。” 兩人相互看了看,也沒猶豫,低頭鑽進去。門裏麵便有個大喇喇的開關在旁邊,向後伸手將牆壁恢複了原狀。 “有空氣,定是通到什麽地方。”聶雲川看著依然燃燒的火鐮子道:“既然是慣常有人走動,裏麵應該沒有什麽暗器機關。” 向後警惕地走在前麵,通道很狹窄,雖說有空氣,還是有些憋悶,走了約莫一刻鍾,兩人身上都出了一層汗。 正在猜測這是通往哪裏的時候,通道突然拐了個彎,立時豁然開朗,一陣清晰的水聲嘩啦啦地從麵前傳來。 聶雲川用手中的火鐮子照了照:“是暗河。”突然醒悟道:“難不成這是京中皇城的暗河?” 聶雲川在鷹嘴山的時候,就聽方禪喝醉了講過京中地下暗河。當時聶雲川年紀小,隻想一座恢弘城池地下怎會有那許多交錯縱橫的暗河,不想今日居然看見了實況。 “若是暗河,搞不好會通往城外。”聶雲川暗自思忖著,帶著向後沿狹窄的岸邊往水流的方向走去。 “少當家,你看水裏有繩子。”向後指指幽暗的水麵,聶雲川將火鐮子放低,果然看到水中沉著一條兩根手指粗的鐵繩。鐵繩的一頭拴在剛才的入口處水下,剩下的襯在河水裏看不見了。 “這是用來做什麽的?”聶雲川看了看沒看出頭緒來,便又重新沿著水道往前走。 兩人腳程很快,不似普通百姓。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突然聽到前麵似乎有說話聲。 聶雲川急忙息了火鐮子,兩人屏聲靜氣。果然,在嘩嘩的水聲中,傳來低聲交談,不很真切。 兩人縮低身體,提起丹田真氣,貓兒一樣悄無聲息地往聲音處走去。河道在前麵硬生生地轉了個彎,一片散漫的火把光亮,出現在牆壁上,映出來兩個人影。第42章 鬧春的貓 聶雲川緊貼著牆壁, 慢慢地伸出頭。隻見河道頂頭是一道鐵柵欄, 柵欄的外麵是兩個穿著士兵服侍的人。兩人坐在河岸邊, 看上去像是把守這條河道出口的守衛。 一堆篝火在岸邊燃燒著, 兩個士兵圍坐在一塊石頭旁邊, 正一邊交談,一邊用一個葫蘆偷著飲酒。 柵欄外麵,火光映照處,一條木船拴在旁邊。 聶雲川給向後使了個眼色,向後點點頭,整理下衣服,將身體和四肢緊緊貼住牆壁,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就見他手腳並用, 竟然緊貼著牆壁往頂棚攀爬,姿勢怪異去絲毫不影響速度, 仿佛一隻黑色的大壁虎。瞬間就靠近了那道鐵柵欄門,悄無聲息地攀附在上麵。 聶雲川從地上撿了個小石子, 對準了那條小木船一彈。隻聽“蹦”一聲,小木船上的繩子應聲斷開, 一下子順著水流飄走。 柵欄外的河道驟然變寬, 明顯是向著外麵的大河流去。一個士兵趕緊站起來追過去, 怕船順著湍急的水流進了大河就找不回來。 另一個士兵看熱鬧地道:“我前幾天就說這繩子不結實了,沒人聽, 看看,現在斷了吧。” 話音沒落, 一個黑影突然從他眼前一掠而過,向著旁邊的黑暗竄過去。 “什麽東西!”這個士兵一臉懵地立刻站起來,拿起長槍,追著黑影進了樹林中。 聶雲川見狀趁機疾步跨到柵欄門處,深深吸一口氣,丹田內力湧動,傳到全身的骨骼。軀幹竟驟然瘦小了許多,手臂以奇怪的角度仿佛脫臼一樣耷拉下來,身體一轉,便從鐵柵欄狹窄的縫隙中鑽了出去。 到了外麵,聶雲川又深吸口氣,抖了幾抖,身體頃刻恢複了原樣。他揉揉肩膀,貓著腰快速往樹林裏麵跑去。 追進去的士兵嘟嘟囔囔地走了出來,另一個士兵也氣喘籲籲地剛剛把船綁好。抬頭看見那個進了樹林的士兵,沒好氣地道:“就會偷懶,也不幫把手。” 追進樹林的士兵沒好氣地啐了一口道:“呸!誰偷懶了。一隻大野貓跑過去,速度飛快,我還以為是個賊人呢,追的褲子都差點兒掉了。” “野貓?” “昂,黑乎乎的,也沒看清,進了林子追半天。那畜生‘嗷嗷’的開始鬧春了,真晦氣。” “果然是野貓,大秋天的,鬧春!” 樹林裏,“鬧春”的向後背上被拍了一巴掌。 “行啦,別嚎了。” 向後轉眼看見聶雲川,低聲道:“少當家咋這麽慢。” “我到上麵去看了看。”聶雲川伸手指指樹梢:“樹林後麵便是山,那山看上去荒得很,除了漫山遍野的樹木,一點燈光都沒有。” “這也太奇怪了,附近沒人住,誰會走那條通道?” 聶雲川思忖著道:“這裏已經是城外,又緊鄰著環城的大河,沿著河岸隻駐紮了一支規模不大的守軍,看上去也不過一二十人,隻是為了看守河道出口的,基本上是人跡罕至。” “難不成是守軍裏什麽人?” “就這麽一支不入流的守軍,最大的頭目也沒多少品階,怎麽會參與到皇宮中的事物。” 聶雲川咂咂嘴,抬頭看看麵前層層疊疊,在沒有月光的夜空下格外巍巍然,兀自聳立的山脈,喃喃道:“要不然……進山去看看?” 聶雲川被山峰擋住,看不見在山坳平坦的空地上,一座寺廟在夜色中燭光跳動,寺廟大門門楣中央掛著一塊匾——靜心寺。第43章 不能認輸 靜心寺中, 薑澈跪在佛堂前, 微闔雙目, 數著手中佛珠。 小平子走進來, 低聲道:“殿下, 消息已經準了,半月後,汐月宮秋遊照舊。” 薑澈抬抬眼眸,燭光下,目光寒徹:“哼!即使太子國喪,皇叔依然我行我素。” “皇上也不改行程,一同前往。” 薑澈歎口氣:“看來,父皇被赤玉丹迷惑心智到已經不分親疏了。清君側要盡快才好。薑麟那邊的三千死士準備的如何了?” 小平子低聲道:“穎王送來消息, 說隻聽殿下號令了。” 薑澈揚起下巴,望著燭光夜色下, 不很明朗的觀音麵孔,喃喃地道:“汐月宮的湖中, 據說常有暗流呢……” 武陽王府中,聶雲川睜開眼睛的時候, 已經是申時。他剛洗漱完畢, 便聽到外麵通傳:“大管家到。” 聶雲川走出來, 看見大謙滿臉堆笑地捧著個托盤請安道:“見過世子,這是王爺讓小的送來的金葉子, 專門給世子逛萬花樓用的。” 說著伸手將托盤掀開,裏麵竟然是厚厚的一層金葉子, 在紅漆托盤中金燦燦的照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聶雲川有點懵,向右湊上來道:“世子,王爺還真是疼您,您這剛在萬花樓夜宿一宿,便送來這麽多姑娘喜歡的東西。”邊說邊給聶雲川使眼色。 聶雲川心中恍然,麵上卻假裝疲憊地打了個哈切道:“謝王爺了,收起來吧。” 大謙將托盤交給向右,又滿臉堆笑地道:“還有一件事,奴才知道世子也定是記得的,但又怕您貴人事忙,所以來提醒一句。王爺那裏,到了該看脈象的日子。” 聶雲川這才想起來,聶暄那裏一直服用著自己開的方子,今天是該重新號脈的時候了。便點頭道:“我記著呢,剛睡醒,餓得慌,等用些點心就過去。” 大謙說著感謝的話,行了禮離開,聶雲川卻收起來嬉皮笑臉的模樣,沉下麵孔。 向右在一旁問道:“少當家,若是王爺真有好轉,是不是就應了您的猜測?” 聶雲川麵色深沉地點頭道:“若我的猜測屬實,那……這京城的事情就更加令人不安了。” “連武陽王都不放過,能是誰?”向右分析道:“若說王爺沒了,最大的受益者隻能是皇上。 但皇上那個模樣,也不像是還能心思縝密害人的模樣。” 聶雲川沉聲道:“不是皇上也不會跑了皇家的人,武陽王府立下的誓言,最大的受益者隻能是皇家。”說罷眯起眼睛喃喃道:“難不成……是淳王?” “啊,有可能。”向右道:“他既覬覦皇位,想要跟皇上的子嗣爭奪江山,銀錢也是必須要的。” “嗯……有了銀子好辦事。”聶雲川想了想道:“若是淳王,一切倒也說得通。十三年前謀害了王爺,然後處死能夠解救王爺的方禪……不過,有一點我始終不明白,就是淳王為什麽要在那個時候謀害王爺。” “武陽王府忠君愛國,可能是絆腳石。但十三年前淳王的勢力遠遠不如現在,急急慌慌地害死武陽王,那些財產也隻能歸於國庫,他撈不著一兩紋銀。” “十三年前……”聶雲川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小小的孩童,淚汪汪地看著自己的母妃離開的越來越遠,看著自己熟悉的京城越來越遠,心中充滿了驚駭和無助。 聶雲川的手在腰間的匕首上摩挲著:“十三年前一定發生了什麽大事,但似乎所有的人要麽諱莫如深,要麽沒有察覺,才造成今天的局麵。向右,我有種預感,隻要知道十三年前一件事的真相,所有的秘密都會象雪崩一樣坍塌下來。” 向右看著聶雲川的眼睛閃了閃:“可是……少當家,若真相真如雪崩,可能便無人生存。” 聶雲川神色觸動了一下,垂下目光,看著那把匕首:“無所謂,隻要一個人生存便好。” 聶暄的臥房裏,聶雲川走進來,隨便行了禮道:“我來給王爺請脈。” 聶暄麵色變了變,似乎有話要說,卻又忍住了,默默地伸出了胳膊。 聶雲川戴上薄薄的真絲手套,按在聶暄的脈門上,一屋子的人目光都集中在聶雲川身上,屏聲靜氣,仿佛一呼吸就會打亂了二人之間的氣息一般。 聶雲川卻是麵不變色,默默地收回手,摘下手上的真絲手套。 大謙急忙過來問道:“世子,怎麽樣?王爺的身體是否有好轉?” 聶雲川正色道:“大管家,我有話要跟王爺說,你們都出去候著。” 大謙臉色刷地變了,哆嗦著嘴唇道:“怎麽?王爺他……” 聶雲川轉過臉,咬牙道:“大管家,我隻是想跟我爹聊聊私房話,不是讓你出去準備奠儀,你慌什麽!” 大謙一聽如釋重負,趕忙滿臉堆笑道:“是,是,平日裏世子都是沒個正經,突然這幅模樣,奴才是有點嚇到了……嗬嗬,退下,都退下。” 看著大謙指揮著下人,腿腳利落一陣風似的地跑出房間,聶雲川在背後喊道:“你說誰不正經,小爺那叫處變不驚!” 房間清淨下來,聶雲川轉向聶暄,正要說話,卻看見聶暄雙目微紅,竟似有淚光。 聶雲川皺皺眉頭:“都說了不是你病情加重,怎麽……” “不是,剛才……”聶暄吸下鼻子,抽了一塊幹淨的帕子抹抹眼角:“你跟大管家說話的時候,叫我‘爹’了。” “啊……那,那是一時口誤。”聶雲川有些尷尬地掩飾道:“您別往心裏去。”趕忙轉移話題道:“其實……我是想問問您,十三年前您犯病的時候,可有什麽異常?” “十三年前那次麽?”聶暄想了想道:“若跟現在比起來,就不異常,隻不過是一場差點要了我命的病而已。但若是跟十三年前比,那病真是太重了,本王……咳咳……本來身體也是極好的。” 聶暄說完立刻盯著聶雲川道:“我說的是真話,我那時候還生了你們仨呢。雖然你……” “沒關係,我的身世我現在還不想知道。”聶雲川擺擺手道:“我隻想知道,您當年得那場病的時候,見過什麽人,做過什麽事。” 聶雲川麵色嚴肅:“我要知道的很詳細,所有細節,若您能想的起來,便一字不差地告訴我。” 聶暄細長的眉毛蹙在一起:“你想知道這些做什麽?” “因為知道這些,便知道這麽些年,一直給您的補藥中添加龍涎香的這個人是誰了。” “龍涎香,不是我的藥引?”聶暄不明所以地問道。 “確實是藥引,但卻不是您補藥的藥引。”聶雲川道:“若我沒有診斷失誤,您身體裏一直殘留著一種罕見的秘藥,這種藥太子也一直服用著。” “隻不過,太子是一直被人下藥,乃至於瘋魔成性。而您得感謝大管家,他及時給您服用了方禪的解藥,雖然沒有用對,卻也解了部分毒性。而且後來又對所有入您口的藥物和飲食嚴格把關,令對手隻能用龍涎香來維持您體內的毒性。雖然痛苦,卻保住了性命。” 聶暄大吃一驚:“竟有此事?!”他思忖了一下,麵色變得更加慘白:“太子可是被淳王所害,你的意思,本王也被淳王下毒了?” “那就要看十三年前,您到底經曆過什麽,跟淳王之間有無致命的過節。” 聶暄麵色複雜,呆了半晌,喃喃道:“難道是因為那件事情?可是……按理說,淳王是不知情的。” 聶雲川心中一驚,急忙追問道:“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