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麟腳步重重地衝到萬花樓門口,剛要出門,一個身影“刷”地攔在他麵前,薑麟嚇了一跳。 目瞪口呆地看著聶雲川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燈光下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 “你……”薑麟一臉懵地轉頭看看身後那高高的樓,又看看聶雲川,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從門外冒出來。 聶雲川笑的殷勤:“你生氣了?” 薑麟冷著臉,沒理他,側身就要越過,卻被聶雲川一把拉住手臂,緊緊的鉗住不能動彈。 “放開!”薑麟怒道。 聶雲川笑的更殷勤了:“放開可以,但我就問一句,你這是吃醋了麽?” 薑麟的臉色一紅,咬牙道:“本王堂堂一個親王,要吃你個山賊的醋?”說著甩手便走向自己的馬匹。 金貴好不容易氣喘籲籲地跑出來,一眼看見聶雲川也嚇了一跳。就見薑麟怒衝衝地飛身上馬,頭也不回地說了句:“回府!”便飛奔而去。 金貴坐在馬上,看著聶雲川穩穩地蹲在馬鞍上的模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才喃喃地道:“老奴……回去還是不回去……” “哎,他們倆人的事您老跟著去算怎麽回事。”這時候向右從萬花樓裏走出來,對著金貴招呼道:“不如公公跟我們兄弟幾個去喝一杯如何?” 金貴看看向家四兄弟,想想道:“也好,殿下的氣,也隻能世子平息,我若跟了去,倒擾了他們好事。”說罷幹脆心一橫,跟著四兄弟,往酒館走去。 薑麟氣呼呼地奔進了穎王府,就見王府侍衛一臉懵逼的表情瞅著自己。當下也沒好氣,懶得深究,跳下馬把韁繩扔給侍衛就往寢殿走去。 進了門,一屁股坐在窗邊的榻上,氣呼呼地道:“金貴,拿茶。” 旁邊倒茶的聲音,又有扇風的動靜,然後一杯茶遞到麵前。 薑麟接過來,那茶的溫度竟然剛好,便一口飲下。憤怒讓他覺得口幹舌燥,茶水順著喉嚨滋潤下去,好了許多。 “萬花樓!還以為他跟別人不一樣呢!”薑麟重重地將杯子磕在桌上,氣道:“我是不是太傻了,居然在父皇麵前承認了跟他好,簡直……” 薑麟說著咬咬嘴唇,聲音有些發澀:“他大概隻想著回鷹嘴山吧,那些……這樣那樣的過往……” 說到這裏,薑麟停了下來,突然長歎了一口氣道:“是我想多了麽?金貴。” “你沒想多,這樣那樣的,都是我厚著臉皮,硬生生湊上去的——因為太喜歡,控製不住。” 這聲音嚇了薑麟一跳,轉臉看見聶雲川立在自己旁邊,薑麟驚的直接從榻上蹦起來:“你……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一直都在。”聶雲川笑的溫柔又好看:“你上馬的時候,我也一起上了馬。跟著你回了王府,進來寢殿。隻不過你顧著生氣,沒有注意。” 薑麟立刻想到侍衛那奇怪的眼神,想到上次聶雲川蹲在自己馬鞍上,穩如泰山的模樣。 薑麟咬咬嘴唇,轉過身去:“你就會仗著自己武功高欺負我,跟來做什麽?那美女還沒有猜到你的身份呢。你應該繼續讓她順著你的傷疤摸下去,等摸到背上那道……” 話沒說完身子突然往後一仰,猝不及防地失去平衡,整個人倒在了聶雲川的懷裏。薑麟還待倔強的掙紮,一個吻已經鋪天蓋地地將他裹挾起來。 薑麟掙紮著想推開他,卻被越裹越緊,緊到呼吸急促起來,手腳都開始發軟。 心動立刻戰勝了那一點憤怒,瞬間擴展開來,將薑麟整個人都籠罩其中,頭腦裏那些氣話消失的無影無蹤,變得一片空白。 聶雲川敏銳地捕捉著薑麟的變化,一點點地探進、品嚐著嘴邊的蜜唇香津。內心深處的一陣陣觸動讓他的雙臂越來越緊,恨不得把眼前的人跟自己揉在一起,化為一體。第38章 撩撥 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陣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 紗幔拂在了聶雲川的頭上, 他才慢慢放開了薑麟。卻還輕吻淺啄的, 舍不得完全放下。 薑麟的眸子仿佛凝了水, 微垂的眼簾在這水上蓋了一層霧,逗引著聶雲川伸手去勾他的下巴,笑笑道:“是不是太用力了,嘴唇這麽紅。” 薑麟麵頰罩上一層緋色,垂著眼眸笑笑,又抬起來看著聶雲川,眼神中的東西讓聶雲川的心都化了一般。 他隻覺得心中的疼愛滿溢,骨節分明的手指順著薑麟光滑的下巴到了耳後, 揉著他後腦垂下來的烏黑長發:“我向你保證,以後我的傷疤……我的一切, 都隻有你能碰。” 薑麟羞澀的淺笑溢出蜜來一樣,半晌道:“你身上的傷疤真多, 那日在祥福宮,我看著都覺得心疼。” “這算什麽, 男人身上的傷疤, 因為拚搏而來, 並不是什麽難過的事情。”聶雲川說著手指撫摸到薑麟的額頭,眼神有些顫抖。 那裏, 一道新的傷疤還泛著紅,在雪白的額頭上很是紮眼。 “這種傷, 才是最讓人心疼的。”聶雲川說著眼下泛出難得一見的冰寒:“若不是你執意留下,我真想就立刻帶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薑麟咬咬嘴唇,低聲道:“父皇……是因為藥物的緣故。若不是皇叔給他服用的赤玉丹,他不會變成這樣。” 聶雲川眯起眼睛:“其實回來京城,冷眼旁觀,你皇叔似乎除了冰冷陰鷙的性格,做事並非不講道理。若不是引誘你父皇對赤玉丹上癮這件事,還真是有點難分善惡。” 薑麟笑的冷漠:“若那麽輕易就被人看穿,怎麽會將整個大周牢牢掌控在自己手裏。” “也是。”聶雲川點點頭:“看他對你的狠勁,也許隻是在皇上麵前,裝成那樣也未可知。不過你和你二哥既然想對付薑沐坤,應該有個完全的計劃吧?否則豈不是以卵擊石?” 薑麟目光中出現了猶豫:“計劃……二哥早就在籌劃了。” 聶雲川急忙道:“沒關係,你不用非得告訴我,隻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就盡管開口罷了。”說著笑笑:“隻要你說,我必能辦到。” 薑麟麵色並不明快,沉默片刻道:“這些都是我的事,我不希望把你攪進來。京城形勢劍拔弩張,前途莫測。其實我想,你若是回鷹嘴山也不錯。” “留你一人在此?”聶雲川唇邊泛起慣常不羈的微笑:“你覺得可能麽?要走早走了,沒走,便是因為有不能走的理由。” 薑麟被聶雲川灼灼的目光點燃了心緒一般,一股熱流,從胸口傳到全身。 兩人就那麽對坐著,此時無聲勝有聲……聶雲川看著薑麟燭光下的模樣,心中那股火焰又被撩撥起來。 他的手順著榻上柔軟的絲質鋪麵,慢慢移動到薑麟的膝蓋,又滑到他放在膝蓋的手上。 薑麟抬起眼眸,一雙眼睛裏仿佛撒了星星一般流光溢彩,聶雲川隻覺得胸口那悸動槌擊著胸膛,呼吸急促起來。手上一使勁,便將薑麟拉到近前。 薑麟的麵色早已經紅得發紫了,呼吸比聶雲川還不均勻。兩人之間仿佛有一道熱流回轉,渾身的血液都燒的沸騰起來…… 突然,外麵的門“砰”一聲響,雜亂的腳步夾雜著嗬斥聲和吵嚷聲傳進來。薑麟嚇了一跳,伸手把聶雲川推了個四仰八叉,驚道:“有人闖進來!”第39章 心火難壓 聶雲川一種好吃的到了嘴邊被狗搶了的憤怒衝到腦門, 一股碌爬起來, 口中罵道:“大爺的!”腳步重重地走到臥房門口, 忽地拉開門。 嘰裏咕嚕, 兩個人順著打開的門就滾了進來。聶雲川一眼認出躺在自己腳下, 死死抓住金貴胳膊的向右。 再一看門口,兩個侍衛正跟向左和向前麻花一樣扭在一起。唯獨向後手裏捧著一隻大燒雞,一個人蹲坑一樣蹲在門口的小茶桌上,對一切熟視無睹的大快朵頤。 “怎麽回事!”聶雲川沒好氣地踢了向右一腳。 向右咧著嘴笑笑:“少……當家,金貴這老東西……非要來看穎王,打擾你倆的好事。看我……我把他給拉住了……嗬嗬……嗝……” 酒氣熏得聶雲川差點醉了,再看金貴,一隻手直直地伸向薑麟, 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殿下……老奴抱著您長大的,怎麽能就眼睜睜地看著好白菜讓豬拱了……殿下, 老奴拚死都要保護您……” “讓……讓豬拱了?!”聶雲川眼珠子快瞪出來了:“你個老太監,說誰是豬呢!”說著彎腰把向右抓著他的手掰開, 一把將金貴拎起來。 薑麟上來扶住金貴皺眉道:“你們這是喝了多少?” 聶雲川拽起來向右,又喝止住跟兩個侍衛扭在一起的向左和向前。這時候, 府上其他的侍衛和仆役也都湧進來, 趕忙過來將幾個喝的醉醺醺的人分開。 事已至此, 留下也沒有意義了。聶雲川隻得懨懨地對薑麟道:“我先帶他們回去了。” 薑麟點點頭,想起方才差點發生的事, 臉紅紅的道:“你路上小心。” 武陽王府中,聶雲川一臉怒火地瞪著向家四兄弟。左、右、前一聲不吭地低頭站著, 隻有向後繼續吃著自己手中的雞。 空氣安靜的,什麽動靜也沒有——除了向後咀嚼雞肉的聲音。半響,向右終於忍不住了,道:“少當家,你別怨我們懷了你的好事,其實我們兄弟……那是故意的。” “看出來了!”聶雲川咬著後槽牙冷冷地道。 “不是,真的少當家,你今晚若是辦了穎王,想回頭就來不及了。” “回什麽頭!小爺根本就不想回頭!”聶雲川怒氣衝衝,用衣襟扇著風道:“你們知道什麽叫淬火嗎?小爺日後要是不舉了,你們都別想好過!一副藥下去,全讓你們萎成金貴那樣!” 向家四兄弟跟了聶雲川這麽多年,當然知道他這話不是說著玩的。 方禪的東西,聶雲川盡數學到,要說隨便弄個無色無臭的東西給他們吃了,毀了某些功能,簡直跟玩一樣。 四人確實被嚇住了,連一直吃雞的向後都停下來,看了一下自己最寶貝的地方,一口雞肉噎在喉嚨,梗著脖子,咽不下去了。 向前趕忙皺皺醜陋的臉,盡力堆出一個諂媚的笑容:“少當家先別急,我們真的是聽到了了不得的事情。”說著胳膊肘給了向左一下。 向左撓著毛烘烘的脖子,粗聲大氣的道:“少當家你也知道,我耳朵很好使。” 聶雲川用奇怪的眼光看看他:“所以呢?打算用耳朵代替你的子孫根?” 向右和向前“噗”地笑了,對上聶雲川的目光又急忙憋住。 向左嘿嘿一笑道:“少當家真愛開玩笑,我耳朵哪兒有那作用,不過是聽聲音比旁人厲害些。” 原來,從萬花樓出來,向家四兄弟約了金貴喝酒。在萬花樓旁邊的酒館喝了兩杯覺得不盡興,金貴便將他們帶到一家十分著名的老字號——全興閣。 “那酒樓在金貴離開京城前便在了,菜品好吃,老酒香醇,確實是個好地方。”向左道。 五個人便在二樓雅間接茬推杯換盞起來,喝到中間,向左想出恭。但這全興閣因為年代久遠,酒樓內地方逼仄,裏麵結構有些繞。 向左喝多了,彎彎繞的找錯了方向,走到走廊盡頭一處門前。那門跟茅廁的門很象,向左也沒仔細看,伸手推門,沒推開,便借著蠻力用勁一推。 就聽見“哢吧”一聲,門開了。向左稀裏糊塗地邁步進去,卻迎麵吹來一陣風。 “我被風吹了一下,有點清醒了。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個很破舊的露台。露台下麵是窄長的漆黑巷子,黑燈瞎火也不知道通向哪兒,我才知道自己走錯了地方。” 向左正待折返的時候,卻意外聽到漆黑的巷子裏,傳來一陣非常輕的交談聲。 向左頓時有些好奇,就居高臨下地看過去。巷子很黑,什麽也看不見。但向左的聽音辯位一向是鷹嘴山數一數二的,支棱起耳朵,將兩人的談話聽得清清楚楚。 聶雲川聽到這裏,皺皺眉頭:“他們是不是提到了薑麟?” “是。”向左點頭道:“不知道兩人前麵說的什麽,我聽見的隻有幾句話。” “一個人說:‘穎王的三千死士,已經準備就緒。’另一個人說:‘那便是按照計劃行事?皇上那邊如何?’‘已經病入膏肓,到時候軟禁起來便可。’” 聶雲川心中咯噔一下,沉聲問道:“還有什麽?” “沒了,兩人似乎不知道是進了什麽地方,我聽見很輕的一聲門響,便沒了聲音。” 聶雲川皺著眉頭,手指抵在嘴唇上,沒有說話。 向右看著聶雲川的臉色道:“我們弟兄擔心穎王並沒他說的那樣對皇位不感興趣,三千死士神不知鬼不覺的調到京城附近,穎王……恐怕沒有少當家想的那麽單純。” “那又如何,他在外麵受了十三年的苦,即使真的是想回京造反,也是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沒什麽錯。”聶雲川說著,卻有些心慌意亂。 薑麟那雙澄澈如黑曜石的眸子總是閃現在眼前,難不成,那單純善良,與世無爭的模樣,真的隻是在自己麵前裝出來的? 向右謹慎地道:“對於穎王來講,當皇帝確實沒什麽,甚至不能算造反,最多算清君側。但是對少當家來講,便不是什麽好事。” “少當家想想,若穎王做了皇帝,你當如何自處?自古皇帝都要有三宮六院,要傳宗接代。京城不是鷹嘴山,穎王也不是咱們大當家,不娶妻,也能快活逍遙。” 向前接話道:“正是這個說法,我們也是怕少當家一步踏錯,沒法回頭。到時候看著人家妻妾成群,高高在上,少當家豈不要傷心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