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翊一看,書上寫“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他大為震驚,帶著鄙夷的語氣說:“《論語》是我們五歲就開始學的,《學而》又是第一篇,你到如今還沒讀懂?”孟言摸摸頭,略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瞞二弟,大哥自小便不愛讀書,也從未用心過,如今既然回來了,便再不能不學無術了。”孟翊一點也不想給孟言講這種無聊的東西,但是又害怕被父皇責罰,他一把奪過孟言手裏的書,抬腳走進那個角亭,看一眼跟在後麵的孟言,拿手指戳著書頁,喝道:“這麽簡單的文章,便是傻子也該懂了,真不曉得你這樣的人怎麽能當我大哥,母後竟然要我來教你,簡直是浪費我的時間。”話雖如此,他還是不得不給孟言講解,偏孟言怎麽都聽不懂,一句話翻來覆去講了好幾遍,孟言才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終於懂了。孟翊將書一摔,沒好氣地說:“你果真是個笨蛋!”雙福眼看著早已過了時間,忍不住提醒孟翊,孟翊才帶著他匆匆走了,臨走時,也沒和孟言行禮。孟翊走後,興兒撿起被他丟掉的書,嘟著嘴對孟言抱怨,“二殿下也太目中無人了,之前沒有去拜訪您便罷了,如今見了竟然連禮都不回,還那樣出言不遜,殿下您怎麽還由著他。”孟言也被氣的夠嗆,好幾次都想直接上拳頭了,但還好是忍住了,他長歎一聲,抒出心中憋堵的氣,無奈道:“他是父皇最疼愛的嫡子,我能怎樣,由他去吧。”說罷他站起身走到角亭邊上,撐著欄杆看禦花園漸漸蘇醒的清晨,深秋的禦花園沒有什麽五彩斑斕的春色,隻有幾多秋菊,在清晨的薄霧中沉睡著花苞。看了一會,他轉頭對興兒說:“走吧,明日這個時候我們再過來。”“啊?還來啊?”興兒苦著臉。孟言道:“當然要來,這本書後麵的文章我還不懂呢。”因為給孟言講書,孟翊去南書房的時間便遲了,他去的時候,孔先生已經等候多時。孔先生是皇上特意派來單獨教導孟翊的,他年紀頗大,教過皇上那一輩的皇子,所以脾氣並不好,對於孟翊遲到一事十分不悅,但念在他是初犯,也沒有說什麽。之後連著幾日,孟言都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等著孟翊,每每都拿簡單的問題來請教他,孟翊不勝其煩。這天皇上下朝後想著很久沒來問過皇子們的功課,便直接去了南書房,在南書房上課的皇子公主們都坐的端正,唯獨不見孟翊,皇上將孟承的功課問完,孟翊才遲遲趕來,一看到皇上在這裏,嚇得連連請罪。皇上麵色頗有不虞,但是並未當場發作,照舊問了他功課,孟翊答得不好,皇上沉著臉走了,沒過多久,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董懷過來傳話,讓孟翊往鳳儀宮去一趟。皇上端坐在正廳的前方,麵色不善,皇後坐在下首,焦急地絞著手中的帕子,孟翊來後,皇上不說話,隻是坐著喝茶,皇後忙開口道:“翊兒你最近怎麽回事,聽孔先生說你每日上課都遲到,是不是又在外麵貪玩,還不快給你父皇認錯。”孟翊跪下來,著急地解釋,“兒臣並不是貪玩誤了時辰,而是因為大哥。”“孟言?”皇後皺起眉頭。孟翊便把在禦花園遇到孟言,孟言纏著他給自己講功課的事情全說了出來,皇後聽完,勃然大怒,她死死捏著手帕,對著皇上說:“陛下,孟言實在可惡,他這是故意要耽誤咱們翊兒的時間,還請陛下明察!”皇上聽後麵色又沉了幾分,他對董懷說:“去把大殿下叫來。”於是,孟言便被帶進了鳳儀宮,這是他第二次麵見皇上。這次他和皇上的距離比第一次要隔得遠,皇上高高在上坐在明黃色的皇椅上,孟言則跪在廳中,他剛給皇上皇後請完安,皇後便沒有忍住,指著他罵道:“之前本宮見你敦厚老實,不曾想你竟這般可惡,故意耽誤翊兒的功課,讓他受先生和陛下的責罰!”皇上看一眼皇後,撥了撥茶盞,開口道:“怎麽回事,你作為大哥,竟然還要去向弟弟們討教功課。”孟言俯著身子,朗聲道:“回父皇的話,兒臣從前在越州,沒有好的先生教我念書,我的功課便落下許多,上回來給您和母後請安時,母後說二弟雖比我小一月,但因為我久不在宮中,一些事務難免生疏,如果遇到不懂的問題大可以去請教二弟,兒臣這才去麻煩二弟的,並不知因此耽誤了二弟,兒臣知錯。”皇後一聽這話,驚得瞪大了眼睛,正要出口反駁,忽而想起此前自己確實是說過這樣的話,可當時她隻不過是想暗示孟言雖然是長子,卻比不得孟翊的才華,沒想到竟被孟言當了真。然而這話的確是出自她的口中,如今倒不好辯駁,皇後暗自咬牙,故作平靜道:“你要請教你二弟功課也要挑個合適的時候。”孟言抬頭,一臉坦然,“二弟白天都在南書房上課,下學後就回了鳳儀宮在母後跟前盡孝,兒臣總不好去打擾,隻有早上能得空見見二弟。”他一席話說的挑不出錯,皇後有一肚子的火氣卻沒地方發作,聽見孟言又道:“二弟學問好,又有耐心,從不嫌棄兒臣愚笨,總是細細為兒臣講解,而且他也沒有告訴兒臣,是耽誤了他自己的時間來教我的,若是他說了,兒臣定不敢打擾他。”他這些話說的得體,皇後火氣瞬時小了一半,抬頭見皇上神色有所緩和,便道:“翊兒這孩子,回來也不和臣妾講,若他早說了,陛下也不會如此動怒。”皇上聽完,對著孟翊說:“你就如此老實,便是要幫助你大哥,也該先顧著自己。快起來,你肯幫助兄弟,是個好孩子。”皇後喜笑顏開,看向孟言的眼神也和緩了許多。皇上又問孟言,“朕聽聞你請教翊兒的不過是些論語上的文章,你功課竟落下這麽多?”皇上雖是在問孟言,但其中深意皇後也聽出一二,她暗道不好,忙站起身在皇上身前盈盈拜倒,請罪道:“陛下,是臣妾失職,言兒甫回宮,臣妾隻一味過問他的生活起居,怕底下的人怠慢了他,不成想卻疏漏了功課,還請陛下贖罪。”皇後說的懇切,像是真的忘了而不是故意,皇上飲完杯中茶,放下茶盞,緩緩開口道:“皇後不必自責,你每日處理後宮事務,照顧這麽多孩子,一時疏漏也是有的。”皇後道:“臣妾明日就安排言兒進南書房上課,有了南書房的先生細心教導,相信言兒的功課很快便會趕上來的。”“皇後費心了。”皇上站起身欲走,行至孟翊身邊時,伸手扶正了他的衣領,語重心長地說,“你是朕的嫡子,朕對你給予厚望,以後於功課上還是要更用心才是。”“兒臣謹遵父皇教導。”皇上說罷又對著孟言看了看,說:“去了南書房好好上課,下回不要再拿那些文章到處求教,身為皇長子,文墨不通成什麽樣子!”孟言恭敬道:“是,兒臣知錯。”皇上走後,孟言也不敢多留,跟皇後辭別,匆匆出了鳳儀宮。依桃在外頭候著,見孟言出來,忙上前為他係上披風,關切地問:“陛下沒有為難殿下吧?”孟言搖頭,“母後許我明日去南書房上課了。”依桃笑道:“皇後娘娘果真仁厚,奴婢之前就說讓殿下去求皇後娘娘,殿下不肯,如今鬧了這一出,怕是娘娘要怪殿下了呢。”孟言側頭看她一眼,“母後如此仁厚,自然不會怪罪於我。”回到長定宮,孟言叫來興兒,讓他去翠微宮傳話,通知蘇貴人明日起稱病臥床,免了去鳳儀宮請安。興兒不解,問為什麽。孟言道:“今日我雖然沒有惹母後發作,但我去南書房上課一事,到底不是她的本意,我怕她明日會為難母妃,不如稱病躲兩日。”興兒明白過來,忙應了一聲,匆匆去翠微宮傳話。孟言坐在暖閣裏,擦著一柄短劍,心道,這虞清,果真玲瓏心思,自己那天隻不過提了一句皇後的話,虞清便想到了將計就計。孟言將短劍放好,暗自露出一個欣賞的笑容,看樣子要抽個空去感謝一下他這位嫡親母後了。作者有話說:因為虞清前期被關著,所以大部分故事會圍繞孟言來講。第5章 觸怒第二日,孟言依舊是寅時三刻便被依桃叫醒,打點好一切出門時,發現孟承站在院子裏等他,孟言微微一驚,走到他跟前,道:“三弟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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