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無計可施,鄭隻能頻頻給蘇岑使眼色。蘇大人表示,自己眼神不好使。一直等鄭被祁林帶走,蘇岑才抬起頭來,沒等李釋發話,急忙辯解:“人不是我叫來的,這些也不是我折騰的,我沒收禮,帖子也不是我發的,望王爺明察。”李釋輕勾唇角:“你身為家中主人,任由閑雜人等把家裏攪的烏煙瘴氣,該當何罪?”蘇岑一愣:“家中……主人?”“那就罰你……”李釋衝蘇岑張開那隻帶著扳指的手,“隨侍左右,片刻不得離身。”一連三天,鄭覃果然不曾露頭,鄭被困在興慶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隻能在每天操練完後跑到蘇岑房裏求幫著上藥。滿身青紫,引得蘇岑房裏每晚都是鬼哭狼嚎,蘇岑心道好在李釋沒有兒子,要真有指不定得禍害成什麽樣。直到第四天,沒等來鄭覃,倒是等來了封一鳴。英國公鄭覃表示家門不幸,這兒子不要也罷,但太寧大長公主覺得兒子還是可以再搶救一下的。自己不敢過來,遂派了封一鳴攜重禮上門,望李釋念在他倆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的姐弟情誼上,對這大外甥能網開一麵。李釋也不是真想把鄭練成什麽武林高手,這幾天氣消了,正煩這小兔崽子每天夜裏鬼哭狼嚎,如今正好做個順水人情,便讓封一鳴把人提走了。鄭眼含熱淚跟著封一鳴離開,表示自己以後定當洗心革麵,勤政務本,再不整這些幺蛾子,結果剛出興慶宮的大門就呼朋喚友一頭紮進了紅綃坊裏。一直到正月過半蘇岑才回到自己家中,一是因為即將開印複朝,他不好日日從興慶宮進出,讓別人留下話柄,二則是他實在受不了李釋那可怕的體力了。這些天不用上朝,寧親王沒有政務纏身,總算得了功夫,一頭埋在了蘇岑身上。蘇岑這才知道,先前那些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他日日過的晨昏顛倒,每每雞鳴破曉才能含著情|欲入睡,床上、榻上、地上,處處遍布曖昧痕跡,到後來一看到李釋那雙深沉的眸子雙腿就開始打顫。這人發起瘋來就像頭野獸,不分場合,不分時候,情至性上說來就來,不把人折騰掉半條命不會罷休。蘇岑擔心自己再不回來,就要被人吃幹抹淨吞下肚去了。他提出要走李釋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那晚發了狠地折騰他,第二天險些沒走成。阿福早已習慣了蘇岑時常不在家的情況,家裏打理的井井有條,蘇岑一回來反倒覺得自己不過剛剛離開,隻是在興慶宮裏做了一場荒誕不經的大夢。可不就是大夢一場,在那裏李釋拿他當興慶宮的另一個主人,算是應了當初那場荒唐的洞房花燭夜。但蘇岑深知這些夢有毒,抽離不出來隻會萬劫不複,封一鳴就是前車之鑒,所以他得在還清醒之際斷臂保命。蘇岑回了回神,問及家中可有事情發生,阿福道前幾日來了兩個人,看樣子像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我說少爺你回鄉探親了,問他們有什麽事,我等少爺回來代為轉達,但他們什麽都不肯說,事後也沒留下姓名,什麽都沒說就那麽走了。”蘇岑點點頭,“既然不說,那應該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若真有事他們會再上門的,你不用管了。”阿福點點頭,轉頭去廚房張羅給蘇岑接風洗塵。第111章 餞行封一鳴定下了歸程日期,過完上元節便返還揚州。其實封一鳴這一趟過來,蘇岑也說不好這人到底是衝著李釋來的,還是單純隻是想在長安過個年。畢竟相比於在揚州形單影隻,這裏還算有幾個與他相熟的人。這些個打著各種各樣幌子的節日,尋求的不過是個精神寄托。蘇岑作為封大人的精神寄托之一,被強行拉來給封一鳴餞行。餞行就餞行吧,吃吃喝喝也無傷大雅。但蘇岑實在想不明白,餞行為什麽會餞到寺廟裏來?“你這就不懂了,”封一鳴站在山門前指著門上三個大字,“這寺名叫草堂寺……”蘇岑也看著那三個字:“我們又不瞎。”“……”封一鳴張了張嘴,最終決定他大人大量,不跟蘇岑計較,接著道:“這寺裏求姻緣最是靈驗,所以頗得善男信女的青睞,煙火一直旺盛。不過要數最有名的,卻是這寺裏的一口井。據說這口井遇上有緣人,就能無端從井底上湧煙霧,這也就代表著這個有緣人受到了上天雋澤,以後姻緣就能一帆風順。”蘇岑微微一笑:“封大人對自己是有多不自信,已經開始尋求這些鬼神之說了。”封一鳴冷笑:“比不了蘇大人聖眷正濃。”鄭知道他倆那點恩怨,抄著手看熱鬧,寧三通卻不明所以,幫著打圓場:“草堂煙霧確實算是長安一景,來都來了,進去看看也無妨。”不看僧麵看佛麵,蘇大人降尊紆貴進了寺,隻可惜那口井不識抬舉。他們連個井沿都沒看著,就被寺裏的沙彌告知這兩天古井失修,暫不對外開放。一行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在殿裏上了幾炷香,留下幾個香火錢,便打道回府。等下了山回到長安城,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正是在籌備入夜的上元佳節。長安城中宵禁嚴格,唯獨這一夜,城門大開,一條朱雀大街四通八達,道路兩旁掛滿了紅綢燈籠,入夜之後有百戲雜耍,屆時燈燭華麗,熱鬧非常。東西市更是不遑多讓,茶樓酒鋪旌旗鋪展,還未入夜便已經人聲如潮,為的就是提前占個好位子,臨高觀燈,別有一番趣味。蘇岑他們既然來了,也便先找了個茶樓坐著,以便入夜一起上街,免得到時候人太多,找不到彼此。一桌子青年才俊,坐在窗邊頻頻引人側目,外人看的是皮囊,金陵年少正當時,貴氣的,清冷的,儒雅的,穩重的,各具特色。殊不知這一桌一個狀元、一個榜眼、還有一個傳臚,唯獨寧三通對讀書沒什麽興趣,但卻見多識廣,早年跟著一個仵作師父走南闖北,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見過。談吐之間妙趣橫生,幾個人都是略不世出的英才,相交不久便惺惺相惜。談及寧三通放著好好的公子哥兒不做,怎麽會對屍體感興趣,寧三通捧著杯子回憶往昔:“想當年,我也就才六歲,城東一家人遭仇家報複滅了門,大哥閑來無事,帶著我去看現場……”鄭道:“然後你就對屍體起了興趣?”寧三通輕輕搖頭:“然後我就吐了。”眾人:“……”寧三通道:“回家後我嚇壞了,直抖個不停,為此大哥還挨了我爹一頓打。那時候我膽子小,晚上不敢出被窩,尿了好幾個月的床。我爹一看,這不行啊,得以毒攻毒,遂找了個縣衙裏的仵作,平日裏驗屍都帶上我,看多了也就不怕了。”蘇岑隻道寧三通雖然年紀輕輕,但驗屍的手法相當老道,比之前大理寺那個頭昏眼花的老仵作強了不是一點半點,不然也不會發現劉康偷梁換柱的事。不曾想這人才那麽丁點的時候就已經跟著仵作見多識廣,這麽算下來,倒真算個老手了。“後來我那師父在長安城裏得罪了人,被下放到一個小山溝裏當仵作,我閑來無事,就收拾行囊跟著他一塊去了。那小山溝裏人煙稀少,但人家分布的極其散亂,經常哪裏死了人,過來報案就得花費幾天,我跟師父再趕過去,這麽一來一回,到那兒的時候屍體都爛了,什麽奇形怪狀的都有。我記得有一次我們住在死者家裏,屍體就放在院子裏,半夜裏野狼過來偷吃,我跟師父大半夜在狼群嘴底下搶屍體,最後隻奪回來半個身子,可就是憑借這半個身子,師父一眼就看出那個人是中毒而死,當場就把凶手抓住了。”封一鳴的手段已經有目共睹,那他這位師父應該更是卓絕,蘇岑有心惜才,遂問道:“你那個師父現在何處?”寧三通無奈一笑,“師父早年在長安城被人算計過,不願意再回來,如今雲遊四海,我也不知道人去哪兒了。”封一鳴也道:“世外高人多不屑於朝堂爭鬥,如今自由自在的說不定才遂了心願。”蘇岑卻問:“你師父當年辦的是什麽案子,為什麽有人要算計他一個仵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太平長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鹽鹽yany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鹽鹽yany並收藏太平長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