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看了看,不由笑了,“這個不是一個字吧?”“這是猜字謎,怎麽能不是字呢?”小天子偷笑,“蘇狀元,你是不是猜不出來了?”蘇岑微微一笑,“‘花’前為‘’,‘忘心’為‘亡’,這是一個‘芒心為‘中’,‘暗香’為‘禾’,這又是一個‘種’字。所以我說這不是一個字,而是一個節氣,是為‘芒種’。”“公子好才學,”攤主不由笑道,“這是我暗藏的一個玄機,都被公子看穿了。這幾位公子都是人中龍鳳,隻是我這攤子小,出幾個字謎給大家樂嗬樂嗬,公子們若是都給我猜出來了,那就沒意思了。”這儼然是下了逐客令,好在小天子也過足了癮,沒有多加為難,轉頭樂嗬嗬去攤子上挑獎品去了。猜對一道字謎送一盞燈籠,小天子挑足了三盞,還剩一盞左右為難。“要這個吧。”蘇岑和封一鳴齊齊出聲,指的卻是同一盞燈籠。隻見那隻燈籠上畫著一隻眯眼狐狸,一股子狡黠勁兒。“這個好看?”小天子皺了皺眉,卻還是選了那隻,兩隻手提不過來,遂分給了封一鳴一隻貓,分給寧三通一個胖臉娃娃,自己留下一隻小白兔,最後把那隻狐狸分給了蘇岑。隨後小手一揮:“論功行賞。”鄭抱了小天子半天,到頭來什麽都沒分著,故作委屈地看著小天子,“那我呢?”“你要抱著我呀,哪有手提燈籠?”小天子把舔了半天的糖人往鄭嘴裏一塞,“這個給你了。”鄭:“……”他不要了還不行嗎?逛了大半條禦街,看了百戲雜耍,又喝了粘豆粥,小天子還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跟在身後的延福上前提醒,小天子該回宮了。眾人不敢誤了時辰,正張羅著往回走,行至半路卻遇上了祁林。而祁林顯然已是等候他們多時了。眾人一愣,隻見祁林抱劍行禮:“王爺讓我在此恭迎陛下回興慶宮。”小天子臉上的笑意明顯一僵。想來也是,寧親王的眼線遍布長安各處,隻怕小天子甫一出宮就已經被人盯上了。不過既然他讓祁林在這裏等著他們,而不是當場就把小天子送回宮去,那是不是說明……王爺也沒有很生氣?鄭一聽要去興慶宮腿肚子就打顫,封一鳴明天就要返還揚州,也不便再在外頭多做滯留,他們就此分開,蘇岑家離著興慶宮近,便由蘇岑護送小天子到興慶宮去。分道揚鑣後祁林在前麵引路,蘇岑抱著小天子跟在後麵。小天子比之前在街上安靜了不少,埋頭在蘇岑肩上,糾結再三,小心翼翼地問:“你說皇叔是不是生氣了呀?”蘇岑問:“陛下怕王爺嗎?”小天子還顧及自己的皇帝威嚴,不肯直接承認自己怕的要死,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小截:“有那麽一點點怕。”蘇岑輕輕一笑,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大不韙的想法,看了看身前身後,悄聲問道:“那你喜歡做皇帝嗎?”小天子也是一愣,他生來就是太子,從記事起就被告知以後要當皇帝,六歲襲皇位,一直做到現在,從來沒有人問過他,喜歡做皇帝嗎?小天子皺著眉頭認真想了想,最後歪著腦袋對蘇岑道:“朕應該還是喜歡的。”蘇岑問:“為什麽喜歡?”“因為朕以後想像皇叔那樣。”小天子不假思索,“朕雖然有一點怕皇叔,卻也覺得皇叔很厲害。朕出來這一趟,見歌舞升平,百姓安居樂業,這是不是就說明朕和皇叔把天下治理的很好?”“是。”蘇岑由衷點頭。確實沒什麽比政績更讓人信服的。“朕想親政以後也能像皇叔那樣,廣施仁政,讓四海賓服,國泰民安,當一個好皇帝。”“那你想過……”蘇岑心中一緊,“你親政後,王爺該怎麽辦嗎?”小天子攬著蘇岑的脖子,眼神清澈:“皇叔永遠都是朕的皇叔啊。”“萬一有人在你麵前說王爺的壞話呢?”“朕知道你在想什麽,”小天子眯眼一笑,“皇叔教過朕,遇事要明辨是非,糾察對錯,不能聽信一麵之詞。”蘇岑點頭,難怪李釋肯下大功夫教導小天子,冰雕玉琢的小人兒聰穎絕倫,確實是個可塑之才。“你放心,今天我倆的談話朕不會告訴別人,”小天子湊近蘇岑耳邊輕輕道,“母後朕也不會說。”蘇岑笑道:“謝陛下。”“朕也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朕喜歡蘇大人,”小天子趴在蘇岑耳邊用氣音道:“因為皇叔喜歡蘇大人。”臨近興慶宮,李釋早已在門前等著。見了皇叔,小天子乖乖從蘇岑身上下來,神色拘謹地對著李釋喚了一句:“皇叔。”李釋點點頭,麵上倒是看不出喜怒,把小天子叫過來伸手牽著,不動聲色地看著蘇岑。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蘇岑不好表現出什麽,卻也不便先行離去,問過安後就低頭站著,硬著頭皮對著李釋的目光,也不知這人到底是什麽用意。末了李釋一笑,“回去吧,讓祁林送你回去。”蘇岑悄悄鬆了一口氣,“微臣告退。”剛轉過身去,卻又回過頭來,“哎,我的燈。”之前因為要抱小天子,遂把兩盞燈都交到了延福手裏,這會兒要走了,看著黑漆漆的夜幕才想起來。延福剛要上前遞還,李釋卻對著兩盞燈眯眼一笑,“哪個是你的燈?”蘇岑張了張口卻猛地收住,他要怎麽承認自己選了隻狐狸,而且燈籠上那隻眯眼狐狸跟眼前這個眯眼看著他的人又如此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