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釋直接問,聽了多少?蘇岑暗暗咋舌,這人怎麽什麽都知道。李釋卻笑了,道:“下次偷聽的時候,別拄拐。”蘇岑看著桌邊豎著的拐杖,默默拿起來在拄腳上包了層步。李釋在蘇岑頭上摸了摸,笑道:“子煦真聰明。”知道李釋打趣他,蘇岑不輕不重瞪了人一眼,轉頭問起正事來,何驍怎麽處置?鹽務怎麽交代?官場怎麽清理?李釋不答反問,“你的腿如何了?”蘇岑微微一愣,隻聽李釋接著道:“你的案子,還交給你辦,敢嗎?”蘇岑想了想,笑了。“敢。”他恍然明白了李釋這些天在等什麽。李釋道:“初生牛犢不怕虎。”蘇岑回以一笑:“我是不撞南牆心不死。”李釋道:“不怕朝中有人刻意為難你?榷鹽令廢除,阻力巨大,各地鹽商可能都會與你蘇家作對。這件事牽扯廣泛,逼到有些人狗急跳牆,他們勢必會拿祖製壓你。”蘇岑一雙眼睛清亮的嚇人,“有你,我不怕。”李釋笑起來,“我的子煦果然聰明。”他隻道前路叵測,卻未言明,背後有他。李釋敲了敲桌子,“蘇岑接旨。”蘇岑剛要站起來,卻突然想到自己如今這條腿,恐怕是跪不下。正為難之際,卻看見李釋桌上那手,不由笑了。兩指微屈,蘇岑在桌上做了個下跪的樣子。李釋微微一笑,道:“擢令大理寺正蘇岑暫代大理左少卿之職,徹查揚州鹽務,所到之處,如本王躬親。”蘇岑微微一愣,正色道:“領旨,謝恩。”第81章 惑主揚州鹽務一案牽涉廣泛,大理寺少卿蘇岑為主審,揚州長史封一鳴協助,一直到入了冬月才算告一段落。何驍所犯賄賂官府、惡意哄抬鹽價、草菅人命、勾結叛逆等八條罪狀,證據確鑿,處斬首棄市之刑。揚州刺史薛直貪贓枉法、以權謀私、欺上瞞下,定於秋後處斬,鹽鐵轉運使邱繼盛、監察禦史梁傑興發配三千裏,都督曹仁、別駕張鸞削職為民。揚州官場被血洗一空。賈望春拿私鹽冒充官鹽,卻又因舉證有功,主動交出榷鹽令,功過相抵,恢複民籍。汪家怕受到何驍牽連,主動將榷鹽令交出,以求將功贖罪。揚州其餘鹽商見朝廷廢除榷鹽令用意已決,紛紛上交榷鹽令。至此,揚州城內鹽務恢複官營,增設鹽課司,封一鳴任江淮鹽鐵轉運使,統籌鹽務運輸、販賣及江淮各地榷鹽令廢除事宜。李釋說的不錯,封一鳴確實更適合揚州,多年在揚州官場上摸爬滾打,操持起鹽務來駕輕就熟。上任之初先是統籌了官鹽價格,讓揚州百姓有鹽可食,隨後幾條政令解了化私為公之初的燃眉之需,對付那些不肯上交榷鹽令的鹽商借力打力,又巧妙利用的私鹽販子趨利避害的心理將私鹽泛濫的問題整頓了一通。若說蘇岑適合見微知著、激濁揚清,封一鳴則適合政令布施、八麵來風,李釋當初想必就看出了封一鳴是個人才,所以才下放揚州幾經曆練,如今頑石已見鋒芒,如一把利刃揮斥方遒,還揚州官場一派清明。封一鳴,一鳴驚人,去了一身桎梏的封一鳴一飛衝天,果真颯得很。蘇岑與封一鳴配合了半個多月,由之前的互相看不對眼,漸生惺惺相惜之感。那日剛懲辦了一起鹽商借上交榷鹽令之名趁機勒索良田的案子,下了衙等眾人都走了,封一鳴往蘇岑身前的堂案上一坐,笑道:“城南剛開了一家酒樓,要不要去嚐嚐。”蘇岑一抄拐杖抽在人大腿根上,正色道:“公堂上的案桌豈容你亂坐,下來。”封一鳴揉著大腿直齜牙,“比那老東西還古板,你說你年紀輕輕的就這麽循規蹈矩,在他麵前能放的開嗎?”蘇岑垂著眉目收拾案卷,懶得搭理他。封一鳴自討沒趣,站起來拂了拂衣衫,“酒樓,去嗎?”蘇岑抬頭,“叫什麽名字。”封一鳴稍稍一想,“好像叫什麽濯纓酒樓。”“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蘇岑點頭,“名字不錯。”“就是覺得名字不錯才叫你去的,換作別人就沒這份情趣了。”今日答應了大哥回家吃飯,蘇岑本想著一口回絕的,一抬頭,瞥見衙門外來人,話都嘴邊一轉,變成了:“隻喝酒多沒意思。”封一鳴背對門口尚未察覺,繼續道:“那你還想要什麽,吹拉彈唱?要不再給你找幾個姑娘?”封一鳴說著自己搖了搖頭,“姑娘你肯定不喜歡,那小倌呢?世人都道揚州城的煙柳巷出名,殊不知南風館也是一絕,要不改天瞞著那老狐狸我帶你去看看,絕對讓你欲仙|欲死,流連忘返。”蘇岑抬頭衝人一笑,一扭頭對著封一鳴身後那人認真道:“你聽見了,是封大人要帶我去,可不是我的主意。”封一鳴僵硬回頭,後背霎時起了一層毛毛汗,立馬低眉斂目畢恭畢敬道:“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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