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被迫揚起頭來,嘴裏含著水不敢咽又無法渡到人口中去,壓在喉嚨裏憋的難受。李釋倒是表示出鮮少的耐心,一點一點吻去人唇間水漬,又輕巧地撬開牙關,如入無人之境般品味著唇齒舌間的茶香幽韻。蘇岑驚恐地瞪大雙眼,睫毛堪堪劃過李釋臉側,恍若受了驚的蝶翼。除去上次李釋在他唇上輕輕一啄,他這二十年來從未經曆過這種事,張著唇齒,任人取奪,唇舌唾液交織在一起,茶水自嘴角溢出,流入頎長脖頸,說不出的頹靡滋味。若說之前那次他是被迫,這次卻有了幾分主動的意思。畢竟,一個吻,不是他咬緊牙關就能完成的。李釋總算在人窒息之前退了出去,一口茶水嗆了大半,蘇岑跪在地上咳了好半天才直起腰來,隻見李釋拿一雙看玩物一般的眼神看著他,“蜜可還甜?”“王爺賞的,自然甜。”蘇岑也梗著脖子逼著自己笑得真誠無比。逢場作戲,誰不會?縱使自己一身狼狽都被看遍了,他也得擰著最後一口氣撐住那岌岌可危的一點尊嚴。李釋指尖輕輕在鼻梁上點下來,“剛才砸疼了?”“不疼。”蘇岑衝人一笑。哪怕鼻梁已經腫起來了,李釋動作說的上溫柔,輕輕點在上麵還是讓他疼得一激靈。李釋端起杯子送過來,蘇岑看一眼不由往後一躲,這老狐狸一次不夠還想再來一次?李釋笑了:“賞你的,潤潤嗓子。”蘇岑猶豫再三這才接過來,這次吸了教訓先抿了一小口,看人確實沒有動作才敢咽下去。剛才咳的厲害,嗓子扯的生疼,一口茶下去鮮香生津,確實緩和了不少。“滋味如何?”“這是我家貢的茶,”蘇岑道,“上好的洞庭碧螺春,以桂、梅、翠竹間交雜種,茶吸花香,花窨茶味。不過卻不是最好的茶。”“哦?”李釋饒有興致地執杯看了他一眼,蘇家是江浙一帶最大的茶商,茶園萬頃,宮裏每年進貢的江南那邊的茶葉皆由蘇家所出。“最好的茶是清明之前采的最初的頭茶,隻取最幼嫩的葉芽,尚未長開如含苞待放,待熱水衝泡始才徐徐綻開,如少女初竇,婷婷而立。”李釋微微一笑,“這話你倒是敢說。”往宮裏進貢的東西卻不是最好的,這要是被查出來算得上欺君之罪,隻怕蘇家上下都難逃一死。隻見蘇岑淡淡搖頭,“那茶確實是最好的,隻是卻沒人喝的著。一棵茶樹僅有那麽幾個嫩芽,摘了再生出的芽尖單薄細長,甚至連芽心都沒有。炒茶,一生二青三熟,重量卻是大打折扣,隻取初春嫩芽無論如何也湊不出每年往宮裏進貢的數量,隻能由它再大一些才能采摘。”蘇岑抬頭看著李釋,“王爺是想喝初春第一道頭茶,還是滑利潤澤的常茶?”李釋摸著扳指良久不語,眼睛危險地眯了眯,“若我都想要呢?”“一棵茶樹一時間如何生出兩種芽?”蘇岑淡淡搖頭,“一個人又如何生出兩副性格來?我如今初涉官場,橫衝直撞,幸得王爺庇佑,所以別人不敢惹的人我敢惹,別人不敢接的案子我敢接。王爺若是覺得我惹了麻煩,非要我變得圓滑世故,那與朝中那些畏畏縮縮趨利附勢的人又有什麽區別?王爺執意要去頂,芽心不複,這茶王爺還能品的下去嗎?”李釋挑起那副尖細下巴,指尖一點點收緊,身下之人卻全無懼態,直視著他,眼神清冽幹淨。“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蘇岑提唇一笑:“謝王爺恩寵。”一盞茶已然涼透,李釋起身往回走。蘇岑急忙跟著站了起來,“王爺,那我那案子……”“你如今身子不適,再休養兩天。”李釋不說給,也不說不給,抬手做了一個製止的動作,蘇岑隻能把一席話又咽了回去。第26章 幽禁等蘇岑又繞了兩圈無奈回到房間時才記起來這是人家寧王妃的房間,方才淨想著在案子上周旋了,竟忘了房子這回事。等再想出門,蘇岑驚奇地發現,他被幽禁了。一開門兩個帶刀侍衛一左一右一攔,“王爺有令,讓蘇大人在房裏休養。”蘇岑一臉難以置信,方才還跟他在湖心亭談笑風生的人轉頭就把他圈禁了?“我要見王爺。”蘇岑抬腿往門外走。隻見兩個侍衛刀光一閃,“還請蘇大人不要為難小人。”蘇岑看著雪亮的刀鋒悻悻地後退兩步,“那我要見祁林。”“祁大人外出公幹,沒個十天半月隻怕回不來。”“那鄭呢?”他隻知道李釋是隻老狐狸,就忽視了鄭這隻小狐狸,若不是鄭向李釋報信說他要走,隻怕他也不至於落得這步田地。兩個侍衛抱劍:“小世子已經走了。”蘇岑氣的直跳腳,最後把門一摔,隻能回房。當初隻道宋建成手段玩的卑劣,跟李釋一比倒真覺得冤枉他了。先點著安神香讓他昏睡了三日,如今又幽禁在府中,等他出去別說案子,受害人的孟婆湯隻怕都喝過好幾回了。蘇岑暗暗咬牙,這麽待下去不是辦法,他得想個法子出去。過了片刻蘇岑又拉開門,道:“我餓了。”兩個侍衛麵麵相覷看了一眼,王爺隻吩咐他們把人看住了,吃喝拉撒卻沒交代,想來也出不了什麽大問題,遂問:“吃什麽?”蘇岑掰著指頭一一數來,“當歸雞湯,天麻乳鴿湯,白芷豬腰湯,再來一道八珍湯。”全是……湯?兩個侍衛又互相看了一眼,蘇岑急道:“我昏睡了三日,身子弱的很,需要補補。”猶豫再三兩個侍衛總算點了頭,留一個看著人,另一個去後廚要膳。等湯送上來,蘇岑把房門一閉,不消一會兒再打開,隻見盆盆罐罐全都空空如也,連盆底渣子都沒剩一點。蘇岑連著喝了三日湯,期間一次李釋的麵都沒見著,倒是跟兩個侍衛混熟了。那日午後還道湖心亭旁的花開的不錯,讓人去給他摘了幾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