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伶兒輕輕推門進去,一條幽暗長廊連接著更深的暗處,祁林不見了身影,哪裏有微弱的嘀嗒聲敲擊著青石磚,不知是水還是血。寒意從地底一點點冒出來,曲伶兒每往下走一步便覺得寒氣更盛一分,及至下到牢底,寒意已然浸透了單薄的衣衫。這地牢深入地下已達三丈有餘,應該是建在龍池底下。寒氣自生,夏日裏應該是個納涼避暑的好去處,隻是這種地方應該沒人願意主動進來。曲伶兒下到底隻見一處平台,絞架長鞭各式各樣的刑具,應該是個施刑拷問的地方。中間有處水池,正上方還有密布的鐵鏈,是個水刑牢。再往裏就是一排排的牢房,不知道祁林把人關在什麽地方了,曲伶兒皺了皺眉,隻能一間間去找。刹那之間曲伶兒猛地折身一翻,刀鋒擦著頭皮而過,幾根頭發還沒落地,曲伶兒已滑出去數丈,祁林緊隨其上,劍鋒裹著濕寒的氣流直襲曲伶兒胸口。好在曲伶兒身上的傷已好的差不多了,不退反進,貼近刀口的刹那身形一閃,竟像是擦著祁林懷裏閃到人身後。好不容易掙出一口喘氣的機會,曲伶兒急道:“你先聽我說……”然而祁林也不是等閑身手,劍鋒在空中劃了半個圈,穩穩落到左手裏,緊接著向後猛地一揮。曲伶兒暗道一聲糟了,幾次交手他算看出來了,祁林右手使劍左手使刀,劍一旦換到左手裏那就是起了殺心。在心裏暗把蘇岑罵了一萬遍,什麽主人不發令祁林不會對他怎麽樣,可能對蘇岑是如此,而殺他就跟殺一條貓一隻狗一樣,根本不必過問主人!曲伶兒急急後退,同時兩枚袖箭咻地一聲而出,祁林不得不暫停下來避開兩枚致命攻擊,曲伶兒借機飛身而起,一手拉住水池上方的鐵鏈,另一手夾著兩枚蝴蝶鏢以作防備。“能不能好好說話了?”曲伶兒邊喘邊道,“那人怎麽說是蘇哥哥引出來的,又是我倆一起抓的,我又不是要跟你搶功勞,就過來問幾個問題,你用得著這麽步步緊逼嗎?”祁林冷冷掃了他一眼,劍柄輕輕往石壁上一磕。房頂鐵鏈嘩啦一聲墜地,曲伶兒反應不及,跟著數根大鐵鏈砸進池子裏。曲伶兒在池子裏猛嗆了幾口水,撲騰了好半天才站穩身子,當即就不淡定了,“聽不懂人話是不是?!狼崽子逮誰咬誰,你咬人前問過你主子了嗎?!”祁林淺淡的眸光一寒,剛待提劍上去,曲伶兒立時服軟,“我錯了祁哥哥!我是狼崽子,我是狼崽子行不行?人我不見了,你就當我沒來過行嗎?”看著祁林沒了動作,曲伶兒才小心翼翼從池子裏爬上來,裝作抖抖自己濕透了的衣衫,卻猛地從腰間抽出兩枚暗器擲出去。祁林像是早有防備,不慌不忙躲開兩枚暗器,又在一旁的牆上輕輕一敲。哢噠一聲,一座一人高的鐵籠從房頂墜下!眼看著躲閃不及,曲伶兒抄出方才斷掉的一截鐵鏈向前一甩,正纏上祁林腰間,本意是借力滑出去,不料祁林竟主動上前一步。轟隆一聲,鐵籠落地,曲伶兒看著眼前高他一個頭的祁林:“……”他寧願祁林把他關在裏頭!兔子跟狼共處一室,三尺見方的小籠子裏他躲都沒地方躲!曲伶兒後背緊貼著籠壁,迅速掏出孔雀翎護在身前:“你別過來!這裏麵有一百零八根銀針,到時候咱倆都得完蛋!”見祁林果然沒了動作,曲伶兒才怯生生道:“祁哥哥,你聽我解釋,我當時真就是隨手那麽一扔,沒過腦子,你看我們也合作過幾次了,說不上朋友但也算不上敵人吧?”曲伶兒偷摸瞥了人一眼,“祁哥哥,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再找一下那個機關,把咱倆都放出去,我可以把我的暗器都交到你手上,絕對不會再偷襲你,咱倆就當今晚什麽都沒發生過,你不必匯報你主子,我也不告訴蘇哥哥……行不行?”“沒有機關。”祁林席地而坐,閉目養神起來。“什麽沒有機關?”曲伶兒一愣,轉而大驚,“沒有上去的機關?有下來的機關怎麽能沒有上去的機關呢?”眼看祁林又不搭理他了,曲伶兒小心在人肩頭上戳了戳,“那怎麽辦啊?”祁林睜眼看了看他,“等明日巡防的人過來。”“明日?”曲伶兒心頭一跳,那他豈不是得跟這個人待上好幾個時辰?試著推了推,這大鐵籠子果然不是人力所能及,無奈隻能跟著蹲下,蘸著衣服上的濕水在地上畫了道線:“那這樣,我知道你也看不上我,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一人一半地方,和睦相處到明日早晨行不行?”祁林沒再回話,曲伶兒就當他答應了,靠著鐵籠子坐下來,一開始還緊握著孔雀翎恐生意外,後來見祁林確實沒有搭理他的意思,才把東西收了起來。一時間四下寂寥,寒意一點點漫上來。這地牢裏是陰暗潮濕,常人尚且覺得冷,曲伶兒一聲衣裳濕了個通透,凍的直哆嗦。唯一的火光離著他們幾丈遠,指著自身把衣裳烘幹……曲伶兒覺得衣服沒幹前他就得凍死在這兒。祁林閉著眼周身氣脈剛運行了一周天,隻覺一副冰冷的身軀從一旁小心翼翼貼了上來。“祁……祁哥哥……”曲伶兒上下牙直打架,“真不是……有意冒犯……我真的是……快,快凍死了……”見人沒動作,曲伶兒又大著膽子上前了幾分,“你抱抱我……行不行……”本想著這人定當裝作沒聽見,自己這樣已經算得寸進尺了,祁林沒把他推開已經算是萬幸。隻覺那人輕輕動了動,一臂攬在他肩上,把人帶到了懷裏。“嗯?”曲伶兒微微一愣,轉瞬就被從周邊湧來的溫暖包裹了。不得不說,祁林這人體火炭在這種時候當真好使。祁林看了一眼懷裏的人,不禁怔愣,方才那具顫抖著的軀體靠上來的時候他在想什麽?記起來了,是那個孩子,也是這麽顫抖著靠近他,他把人護在懷裏,說:“以後我來護著你。”可他當時連自己都顧不了。等他跟那些拿著鞭子的大人們纏鬥了一天,換回了半塊幹饃饃拿回去時,那個孩子的屍體已經,任他抱了一天一夜也沒能再暖起來。那時候他就知道,承諾是個可怕的東西,能讓人喪失咬著牙的動力。“哎,這漫漫長夜,閑著也是閑著,說會兒話唄。”曲伶兒一點一點暖和起來,也有了繼續作妖的力氣。祁林難得好脾氣,問道:“說什麽?”“你問我,或者我問你,就隨便說點什麽,”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指著你問我肯定今天晚上就沒的聊了,還是我問你吧。”曲伶兒想了想:“你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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