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發現我們在跟蹤他了?還是說張允修發現了有人在跟蹤他?”“即使被發現了,我們也得跟下去。”穗兒咬牙道。雖然知道穗兒這是在拉著她冒險,但郡主朱青佩依舊選擇了支持她,她清楚穗兒沒得選。人這一輩子總有些沒得選的事,她對此感同身受。張允修繞過了平湖縣,直接去了更西北方向的嘉善縣,由於夕陽西落,時辰已晚,張允修選擇了今夜就宿在嘉善縣城之中。穗兒沒有想到,兜兜轉轉,又回了自己的家鄉。而且更為巧合的是,張允修落腳的客棧就是前夜她們住的那家店。為了防止客棧老板認出自己兩人來,穗兒和朱青佩並不敢住進那家客棧之中。她們兩人在客棧外逗留了一會兒,發現那個假冒書生住進了距離那家客棧不遠的街角的另外一家客店。而這家客店向右拐,沿著河道再往前走一段路,左邊會出現一條小巷。穗兒的老家就在這條巷子裏。穗兒決定今夜就宿在自己的老房子中,她們家房子的閣樓窗戶恰好也能望見冒牌書生所入住的那家客店,應該不會錯過監視的時機。她先打開了家裏大門外的掛鎖,帶著郡主進去後,她們搬了梯子來,穗兒又從梯子爬了出去,將大門再度鎖上,隨即再從梯子爬了回來。穗兒害怕自己家大門突然開了鎖,會引起其他什麽人的關注,導致一些節外生枝的事。畢竟她們家是沒有後門的,院牆後麵就是河道,大門是否上鎖基本就代表著裏麵是否有人。當然,她很細心地在門簷上係了一根纖細的紅絲,以便孟曠能夠找到她。入夜,穗兒和朱青佩躲在滿是灰塵的舊家之中,啃了點幹糧,約定好郡主值班前半夜,穗兒值班後半夜,盯住那個假冒書生。於是郡主便先上了閣樓。那閣樓裏滿是灰塵,又很狹窄,本不是讓人久留的地方,穗兒和郡主草草打掃了一下閣樓,通了風,便隻能將就了。夜裏的嘉善縣城很黑,好在假冒書生入住的客店門口掛著一盞很醒目的紅燈籠,照亮了客店門前的情景,讓遠處的郡主也能清晰觀察到。朱青佩保持著不大舒服的姿態窩在閣樓之上,一直盯著遠處的那盞紅燈籠。但因為這一日奔波的疲倦,加之昨夜宿醉後尚未恢複的腦袋還暈暈乎乎的,她的精神狀態不算很好。時間長了,她開始走神,腦海裏不由自主又開始想起班如華,想起自己臨行前擁著她的那畫麵。她在自己懷中默然流淚,淚水打濕了她的衣襟。盡管相識不久,但朱青佩了解班如華並不是一個喜歡麻煩別人替自己做事的人,相反她很獨立,從不求人。但那日她祈求自己殺了沈哲,這個人是她這輩子的夢魘,是她依靠她自己的能力無法戰勝的魔物。她祈求自己替她殺人,這成了班如華求自己做的第一件事,於是殺了沈哲就成了她朱青佩的執念。若這件事無法完成,她不知該如何回去見班如華。但願孟曠和郭大友能夠如了她的願,否則她隻有擅自行事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正出神間,朱青佩恍然發覺那盞紅燈籠的光芒閃了一下。她心下一驚,忙凝神去望,果然見到黑暗中,有個人影出了那間客店,正沿著街道向她們的這個方向而來。朱青佩不敢確定那人就是那個假冒書生,但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決定去叫醒下方正在睡覺的穗兒,她們需要準備繼續去跟蹤了,如果那人影當真是假冒書生,不知道他這個時候出來,是打算做什麽,顯然他沒打算去暗中查看張允修,因為張允修的客棧在另一個方向。她有些費勁地從閣樓上爬下來,尋到了正趴在下方餐桌上睡覺的穗兒。穗兒根本也沒睡著,被她一搖就醒了。“你確定那人是那個假冒書生?”聽了郡主的描述,穗兒確認道。“我不確定,但誰會這個時辰出客店在外麵亂晃,我估摸著八、九不離十。”郡主道。穗兒有些猶豫,她怕這是個誤會,她們若是擅自出去了,反倒會錯過監視的時機。正猶豫間,忽聞外麵院子的門鎖傳來了開鎖的聲響。二人頓時僵在原地,渾身汗毛倒豎,血液凝滯,心跳驟停。片刻後,郡主悄聲問道:“誰?誰在開門?是孟曠找來了嗎?”“不,不可能,院門掛鎖應該隻有一把鑰匙,這把鑰匙就在我身上。阿晴身上沒有鑰匙,她若是要來尋我,是不會去開門的。”穗兒壓低音量急促回答,聲線中偷著緊張與恐懼。“糟了,咱們得快躲起來!”郡主當即拉起穗兒,二人也無處可躲,於是一起鑽進了寢室內的一個梨花木的衣櫃之中,剛關上櫃門,就聽見外麵的鎖鏈已被徹底打開,院門發出吱呀的聲響,被人推了開來。躲在櫃子裏的二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穗兒更覺得後背冷汗直冒,她努力思索著到底是什麽人會有她家的鑰匙,她是不是疏漏了什麽細節。來人進來後反身又關上了院門,他腳步並不匆忙,反倒顯出幾分悠然。並且他好像對這個院子很熟悉的樣子,進來後,就徑直往正屋裏來。沒多久,二人就聽見了火鐮打火的聲響,“啪啦”“啪啦”,沒多久對方打著了火,並點燃了一盞屋子裏的油燈。點完燈後,二人聽到了腳步聲和的聲響,那人似乎舉著油燈正在外麵走來走去,不知在做什麽。但此時躲在櫃子裏的兩人已經是渾身緊繃,冷汗直冒了。因為她們同時意識到一個問題,她們進來後打掃過灰塵,尤其是桌椅板凳,都擦幹淨了。這屋子裏顯然不像是多少年不曾有人來過的樣子,那人應當很快就會發現不對勁的。不過幸虧她們倆方才躲進來時順手把行李也帶進來了,否則若是行李也擺在外麵,一下就會被發現。但饒是如此,現在也是岌岌可危,她二人隻能祈禱對方粗心大意,不曾發現灰塵的細節。但顯然事與願違,因為她們從衣櫃的門縫中看到了火光透了進來,那人舉著油燈進了寢室,應當是進來查看了。二人頓時屏息,連大氣都不敢喘。火光就在衣櫃門縫外晃來晃去,朱青佩大著膽子湊近了門縫向外望,但門縫太窄了,她看不清對方的全貌,隻能隱約判斷那是個男子,因為她看到了男子發髻。緊接著,火光忽然就在衣櫃外停下了,二人的神經頓時緊繃到極限,那人的手就落在了衣櫃的把手之上,她們能看到櫃門抖動了一下。緊接著門縫豁然敞開,櫃門被那人拉了開來。穗兒和朱青佩的心魂頓時飛天,整張臉殊無血色,蒼白若紙。門外,一個男子舉著油燈望著她們,他麵沉似水,麵容在閃爍的火光中陰沉可怖。他開口了:“我就知道,會來這裏的人除了你李穗兒不做他想。可我沒想到你竟然會跟著我,你是何時發現我的?”張允修作如是問。作者有話要說:櫃子是親爹【狗頭】感謝在2020-07-19 17:59:33~2020-07-21 18:42: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阿骰啊啊啊、若禪。、狐、oha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魂淡小弟 10瓶;carrie 8瓶;棠梨煎雪 5瓶;風 3瓶;核桃 2瓶;鳳凰花又開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160、第一百六十章 六月十七日, 夜,嘉興府嘉善縣城穗兒舊宅之內,氣氛極度緊張且詭異。張允修疑問出口, 半晌不曾得到回答,因為穗兒和朱青佩真的被嚇壞了,好一會兒都不曾緩過神來。張允修讓開了一點身子, 緩和了語氣道:“你們先出來吧,出來後咱們慢慢談。”郡主長到這麽大,雖然素來愛冒險,但卻從未經曆過今夜這般嚇人的事。不過她畢竟是習武之人,身上有功夫,氣正不懼邪,驚懼過後很快就恢複了過來。她率先出了衣櫃,捏緊了手中的寶劍, 隨時準備對付眼前這個家夥。身後,穗兒隨著她出來了, 她腿還有些軟,有些站立不穩, 出來後扶著櫃子緩了緩,才隨著郡主一起出了寢室。彼時, 張允修已經在外麵的餐桌邊坐下等她們了。她二人走過去,張允修做了個請的動作,她們彼此相視一眼, 便也坐了下來。既然願意對話,那就還算好,隻是有一件事,穗兒必須率先提醒張允修。“有人跟著你, 那人估計很快就會找到這裏來了,你確定現在要坐在這裏和我們聊?”穗兒道。“無妨,我一直知道有個錦衣衛的尾巴跟著我。我是故意把他引來嘉善縣的。”張允修笑道。“你要做什麽?”穗兒問。張允修不答,轉而繼續問道:“你先告訴我,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我的蹤跡的?”“昨夜,我住進了九龍山下的那家食店。彼時我還不知道店裏另外一個住店客人就是你,還是因為你身後那個跟蹤者後來夜半時分也來了食店之內,我發現他一直在偷偷地監視著你,才會對你留意。早間,食店夥計去給你送熱水,我聽到了你的聲音,才終於意識到隔壁客人就是你。該說這是天大的巧合嗎?九年了張五爺,多少人找你都苦苦找不到,卻在今日被我巧合間撞上了。”穗兒沒有隱瞞,隱瞞也沒有什麽意義,張允修是個頭腦非常聰明,性格又極其謹慎的人,穗兒若要在他麵前撒謊,那麽光是圓謊就會耗盡她的心力,如此反而會讓張允修對她徹底起疑。她現在最需要做的是控製住張允修,爭取他的信任,並獲得他所掌握的萬獸百卉圖。張允修直切要害地問道:“你為什麽會去那家食店?這個節骨眼上你會出現在這裏,我不得不懷疑你和官府或者錦衣衛有關係。你身邊這位是……”“朱青佩。”趕在穗兒介紹自己之前,信陽郡主就很簡略地自我介紹道,她不願讓張允修更多地知曉她是誰。“哦?沒想到是信陽郡主,失敬了。”奈何事與願違,沒想到張允修一聽名字就知曉她是誰,他嘴角流露出玩味的笑容,麵帶諷刺地向信陽郡主拱了拱手,隨即轉頭看向穗兒繼續道,“李穗兒,我沒想到你當年遭遇了那麽淒慘的事,入了宮知曉了皇家人的德行,如今還會和宗室女來往?你是什麽時候出宮的?莫不是這位郡主把你救出來的?”張允修似乎對穗兒這些年的經曆並不是很清楚,從他的詢問中判斷,他似乎隻知道穗兒在張家抄家後被押解入京,隨後逃獄並進宮了。但對於穗兒在宮中經曆了什麽,後來是什麽時候出宮的,怎樣出宮的,出宮後又經曆了什麽一概不知。看來這些年他幾乎不曾在京城之中活動過,更是在宮廷之內沒有眼線,所以很多情報他沒有了解的渠道。穗兒猶豫了片刻,思考是否該把自己與北司錦衣衛孟曠和郭大友的關係告訴張允修。從他的經曆,以及對皇室和朝廷官府的態度來看,他應當會對朝廷鷹犬錦衣衛非常忌憚。但穗兒並不希望在這麽大一件事上對張允修撒謊,因為這個謊言注定無法長久維持,總有一天要被戳破。屆時,她很有可能會徹底失去張允修的信任。思忖片刻,她決定先迂回一下,借那個跟蹤張允修的假冒書生試探一下張允修對錦衣衛的態度。同時也再次嚐試從張允修口中套出他把那個假冒書生引到嘉善究竟打算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