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穗兒此時再次聽見了有人走上樓來的聲響,這一次腳步聲很清晰,完全沒有掩蓋,穗兒判斷上樓的人並不是那冒牌書生。她走到房門邊,悄悄開了一道縫,果然看見食店的夥計上了樓,手裏提著一個大銅壺,敲響了隔壁客房的門,他喊道:“客官,您可醒了?我給您送熱水來了。”“嗯,你且稍等一下。”隔壁客房的住客終於出聲了。穗兒渾身一僵,隻覺得這個聲音無比熟悉。她記憶力非凡,幾乎不用怎麽回憶就將這個聲音對應上了其身份。何況這個聲音的主人對她來說,實在是記憶太過深刻了。此時郡主已經洗漱好了,她一麵用毛巾擦著麵龐,一麵走到穗兒身邊。她發現穗兒麵龐殊無血色,看上去就像是失了魂一般立在門口。吃了一驚,忙拍了她肩膀一下,問道:“穗兒?你怎麽了?”“是他……”“誰?”郡主下意識望向她視線彼端的隔壁房間,但她隻能看到食店夥計。“張允修……”穗兒輕聲道,這個名字就像一道雷鳴,在朱青佩腦海中乍響。……“錚!”,煙霧之中刺出的忍刀被格擋而開,不僅如此,持刀的忍者隻覺得虎口猛震,差點拿不住忍刀。那阿修羅麵的錦衣衛力量巨大,手中特殊的蛇狀雙首彎刀被她用得如臂使指,擋開忍刀後旋風般逼近忍者,手中刀鋒已然迅猛地劈斬而來,勢不可擋。她似乎完全不受煙霧中催淚刺鼻的藥粉影響,因為她根本就在煙霧侵襲過來的前一刻閉上了雙眼,完全依靠聽聲辨位在與那忍者戰鬥。那忍者咬牙,知道不可直麵此刀,側向翻滾閃避,躲開了這一擊。孟曠見他倒是惜命且識趣,便也不曾追擊,直接撇下他,第三度試圖衝入船艙之中。但她還是被那三個堵在門口的忍者擋住了,那三個忍者放棄了繼續使用火/槍攻擊,各自取出了自己拿手的武器。為首一人拿著一個形製奇特的武器,孟曠認出來這武器名叫忍杖,第二人手持雙叉。第三人大約是因為眼睛受了傷,退開了老遠,與那個之前被孟曠刺中、中了蓖/麻毒素的爪鉤忍者一起,圍繞在戰圈之外,伺機而動。戰圈之內,孟曠則需要麵對忍刀忍者、雙叉忍者和忍杖忍者的三重圍攻。忍刀和雙叉這兩樣武器她倒是不陌生,但忍杖這種特形武器她此前沒有遇到過,實在不知道這種武器會發揮出怎樣詭異的攻擊路數。忍杖忍者將忍杖雙手持握在身體右側,做了個拔刀的姿態。那忍杖整體看上去像是個圓筒狀的長直刀,有刀鍔存在,但內裏似乎藏著什麽其他的機關,在它不曾完全發揮出來之前,孟曠是猜不到的。這三個忍者恐怕是長久的在一起經受訓練,彼此的默契度極其可怖,他們根本就不曾彼此打暗號,就在同一時間向孟曠爆發了攻擊。麵對著三麵圍攻而來的忍者,孟曠的眸光掃視,將六分的注意力落在那忍杖忍者身上,其餘四分注意力各分了兩分在忍刀和雙叉忍者身上,隻對他們進行閃避和防禦。那忍杖忍者率先發難,刀刃卻比想象中短很多,那圓筒刀鞘之內藏著一段鎖鏈,鎖鏈之上還帶著倒鉤。一拔/出來,“唰”地就向孟曠拋來,若毒龍出洞,波及範圍之廣實難躲避。孟曠如果矮身躲避,可以避開這一拋的纏擊,但難保對方不會立刻變招,下抽,她依舊無法躲開。若她側向閃避,則會撞上兩側襲來的忍刀忍者或雙叉忍者,被他們一耽擱身形,那忍杖當可再變,抽擊向她,同樣無法躲避。而孟曠也沒有辦法向後躲避,因為這鎖鏈波及的距離太長,她已然後撤不及。閃電間,孟曠做出了最優判斷。她矮身側前滾,將刀後覆在後背之上,同時抽出匕首格擋在身前。“哢啦啦”,“鐺!”,如她所料,帶鉤鎖鏈預判到了她會矮身躲避,果然下抽,但因她向前側滾,又將刀背負身後,鎖鏈抽在刀刀身之上,但因為有一個回抽的動作,所以孟曠的下背部還是被倒鉤劃傷了,好在最終被她腰間的革帶擋了一下,那倒鉤隻是劃破了她的衣物,擦破了皮,並不礙事。而她橫檔在身前的匕首,則恰好擋住了左側忍刀忍者刺來忍刀,這一刺忍刀擦著她的臉側劃了過去,沒能割破她麵上皮膚,但阿修羅麵側麵的革帶被割了一刀,沒斷,卻也岌岌可危。這可真是驚險,有此一試,她不敢再嚐試同時迎戰三個忍者,當即選擇撤退。但也因為她這一滾,奇跡般地繞出了三個忍者的圍攻,她立刻搶身向船艙內部衝去,身後立時有無數暗器打來,都是圍繞在外圍的爪鉤忍者和那個被傷了一隻眼的忍者打來的。孟曠不管不顧,直接往船艙中衝。兩條手臂盡量收縮在身前,頭部前傾,將後背作為盾牌亮給那些暗器。“啪啪”,她果然中招了,有兩隻暗器打中了她,但被她穿在裏麵的內甲所擋。而她也趁著這個寶貴的機會突圍進入了船艙之中。幾個忍者當即追了下來,孟曠則大跨步向裏麵闖。她一進船艙就暗自心驚,這船艙裏麵堆得全是軍火,怪不得這幫叛軍第一件事就是搶這艘船。她猜測也許是島津歲久本就害怕叛變,因此將所有海船都鎖在了一起,還將所有的軍火都集中在一艘海船上,並將這艘海船關在船塢之內,避免有背叛者悄悄將船隻開走。這不能說是毫無意義的,這個措施確實遲滯了叛軍逃跑的行動。但將所有好不容易運來的軍火都集中在一艘船上,這實在是不大明智啊。這艘大型海船的船艙大致分為三層,甲板上方一層,主要是給船上的首領居住,下方兩層,第一層是貨物層和船夫、水手的居住層,最下層則是船夫搖櫓的底層,同時也堆放著更多的壓艙雜物。她目前衝進來的其實是甲板下方的第一層,堆放軍火的那一層。放眼一望,沒能找到她的目標沈哲,但她也不白來一趟,順手從皮包中摸出個火折子,扯下外麵包裹用來防水的油紙,點燃後直接丟在了火/藥箱之上。她和郭大友目前勢單力薄,又難以向外求援,她不指望能把這些軍火全都完好無損地帶回去,但在此把軍火給燒了,也算是達成目的了。同時還能製造混亂,給自己帶來逃跑的機會,何樂而不為。黑火/藥果然一點就著,孟曠心裏不知為何升起一股暢快之感,她麵具下的麵龐露出笑容,在後方一片爆炸燃燒聲中衝出了船艙的後門,來到了後甲板。然後徑直從後甲板上的階梯往甲板上層建築上跑。她爬上階梯,就迎麵遭遇了那位忍刀忍者。她倒提刀直接迎擊而上,將對方劈砍而來的忍刀蕩開,反手就是一撩。那忍者沒想到她刀刀法如此詭異,吃了一驚,向後仰躲,沒能完全躲開,孟曠的刀刀尖恰好鉤住了他的麵罩,“嘶啦”一聲,將麵罩割破開來。那忍者的麵龐頓時露出,沒想到這個忍刀忍者竟然是一個麵龐白淨,眉目清俊的圓臉女子,看上去十分秀美可人。隻可惜她滿目殺氣,與這張麵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孟曠倒也不很吃驚,逼退這個忍刀忍者,她絲毫不耽誤時間,繼續往建築裏闖。忍刀忍者以奇怪的跑姿跟在她身後追,步伐頻率極快,追逐孟曠的速度一點也不慢。孟曠一刀劈開牖窗,直接撞進了甲板上層建築。結果一眼就看到另外四個忍者不知何時搶先她一步來到了這個船艙中,正兩人一組,兩兩帶一人,護送著兩個上層人物逃離船艙。孟曠一眼認出,其中一人正是她在洞穴中見到的那個老年武士,另一人一身月白華服,麵上無須,頭戴玉冠,一雙桃花眼,一臉的油光。“沈哲!”她壓著嗓子怒吼了一聲,那人頓時下意識回頭看她,驚得麵色蒼白。果然是他!孟曠搶上前,直接將手中的匕首丟了出去,紮向沈哲。沈哲驚得渾身僵直,雙腿邁不動,那把匕首呼嘯著就紮進了他的右後肩膀之中,他慘嚎一聲跪倒在地,拖拽著兩個忍者也差點跌倒。那兩個忍者頓時不再拖著他走,拋下他,直接隨著前方那裹挾著老年武士逃跑的兩個忍者一起跑了出去。孟曠趕上前去一腳踹倒了沈哲,還欲再去追那幾個忍者,但那四個忍者加上方才那個和孟曠交手的女忍者,卻已經直接帶著那老年倭國武士跳了船,躍入了海中,而此時船底已經燃起熊熊大火,這艘船不能再要了。他們在海水中狼狽泅遊,最後被另一艘同黨叛軍的船撈起,而孟曠也不能再於這艘船上久留,後方劃船的郭大友、黎老三和邱白三人已經在扯著嗓子喊她棄船逃跑了。她立時返身回去,抓起沈哲,就用隨身攜帶的繩索將他綁了,完全不顧他痛呼慘嚎、哭爹喊娘地求饒,一把將他扛了起來,就往船舷邊去。然後她將沈哲直接丟出了船去,而她自己立在船邊,一個魚躍漂亮地入了水。“轟”,身後海船在她入水後發出了強烈的爆炸。孟曠在水底抓住了不斷撲棱的沈哲,帶著他向郭大友等人的小船遊去。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為第二卷最後一章,下章進入第三卷此花不在汝心外。卷名出自王陽明《傳習錄》:“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汝心之外。”陽明講“心外無物”“心外無理”“心外無事”,都是連著心講,沒有心,就沒有理事物。天地人物,都是以這人心的一點靈明,人的良知,也是天地萬物的靈明。無關乎我本人是信唯物主義還是唯心主義,此處引用隻是因為我很讚同那個時代的人需要尋心,無論哪個時代的人都需要。雖然卷名很玄,但第三卷很燃。雖然第三卷很燃,但最終還是人物的尋心之旅。這本書三卷都用了陽明先生留下的字句,主旨便在於此。感謝在2020-07-16 18:04:02~2020-07-18 18:18: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骰啊啊啊、若禪。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pring 20瓶;茶、ebichu、 10瓶;鳳凰花又開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158、第一百五十八章 “張允修?真的嗎, 你沒認錯?”朱青佩反複向穗兒確認道。“我絕對不會認錯,他的聲音我記憶深刻,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穗兒堅定地說道。朱青佩登時沉默下來,片刻後她壓低聲音, 在穗兒耳畔問道:“你方才喚我起來,莫非是因為發現了張允修?”“不, 不是。不知郡主你可還記得, 昨夜狂風暴雨,住店的隻有我倆和隔壁的張允修,當時我還不知道隔壁的人就是他。我們倆在一樓時,暴雨中來了個遠行客,作書生打扮。但我看出來他身懷功夫,並一直在監視咱們隔壁客房的人。直到剛才, 我從隔壁人說話的聲音判斷他是張允修。我之所以那麽緊張喊你起來,是因為我害怕那個假冒書生的人可能會對咱們不利, 我不會武功, 咱們倆都得保持清醒警惕。”“我明白了, 現如今你確認了隔壁就是張允修,這下咱們可是攤上事了。”郡主終於打起精神,開始進入狀態了, 她問道:“咱們眼下該怎麽辦?”穗兒思索了片刻,道:“既然發現了張允修,咱們就不能丟了他的行蹤。他最好是能在孟曠、郭大友他們回來之前不離開這個小客棧,若他要走, 咱們也必須得跟上去。得跟在那個假冒書生的後麵,要保證不引起他們之中任何一方的注意。屆時,我們就隻能在這裏留字條給孟曠他們,然後再沿路留下標記了。”“你確定要冒這個險?”朱青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