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66、第六十六章 郭大友快速步行穿過廊橋, 往別館而去。別館同樣有三層,柳焉芷的房間在第三層的最東頭,那裏是整個別館最高檔的上房。此時別館內尚未有多少來客,三樓作為朱榜頭幾名姑娘的私房所在,更是清淨。許多姑娘此時正在前頭主樓裏陪客,並不在這裏。郭大友放輕腳步,緩緩來到了柳焉芷的房門外。郭大友並未見到那兩個隨從的蹤影,據龜公說,他們也各自點了一個姑娘快活去了, 一時半會兒的不會出現在此地。郭大友站在窗邊,他注意不讓自己在窗紗上投下影子, 靜靜聆聽屋內的動靜。此時屋內隻亮了微弱的燭火, 郭大友能聽到女子的嬌吟與男子粗重的喘息聲,他咧嘴無聲訕笑, 撓了撓自己濃密的胡須,心道這舒爾哈齊當真是來嫖的?不過他也沒急著離去, 立在原地就這樣靜靜聆聽。對於郭大友來說, 女人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他生性狡猾涼薄,自控力極強, 任何美人、媚術擺在他麵前都無用。除非他有興致, 否則哪怕天上有天仙下凡,不著絲縷投於他懷中,他也能做到坐懷不亂。因而他如今年逾三十二, 依舊是孤家寡人一個,他倒也樂得自在,並不急著尋女子成婚。這屋內正在發生的雲雨歡情之事,於他這個聽牆角的人來說,也不能引起心中絲毫的波瀾。他突然想起若是這回他並非親自來,而是讓孟十三來探聽情報,十三眼下會是個什麽反應?這麽想著,郭大友有些忍俊不禁,十三這小子在男女之事方麵純真得很,怕不是得羞死。他顧自從腰包中取了一對精雕細刻的文玩核桃出來捏在手裏無聲把玩,腦子裏一邊整理著近來發生的事,一邊提著幾分注意力觀察四周的情況。約莫一刻鍾的時間,屋內在傳出一陣雲巔潮打的歡聲後,靜悄悄歇了下來。郭大友心裏嘀咕了一句還挺快,便再提幾分注意力,凝神繼續細聽屋內動靜。不多時,他聽到了屋內傳來了柳焉芷嬌滴滴的聲音:“阿渾,你們甚麽時候走?妾不想你走。”郭大友記得“阿渾”似乎是女真語中“哥哥”的意思,這種喚法,有點漢語中情人間“阿哥”“阿妹”的意思,並非當真是親兄妹。“快了,就這幾日。城中情況有變,我們不得不盡快離去。”舒爾哈齊回道,隨即他似是吻了吻懷中的女人,道,“小芷,我也舍不得你,若大哥取了鴨綠江路,我們就有本錢和明廷要封賞了。到時候我正兒八經出使而來,風風光光把你娶回去。”“你們這回來京城,可尋到想要尋的那位散財童子了?”“說起這事兒我就惱火啊,本來是抓到手裏了,卻沒想到還是給跑了。眼瞧著這城中風聲一天比一天緊,我們不得不先撤退。”舒爾哈齊的中原官話說得倒是還不錯,雖然語調還有些怪,但用詞都挺地道。這也不稀奇,他們兄弟三個因母親早逝,父親續弦後就從家中獨立出來,常年往來於邊境,與漢人互市貿易,必須得學會說中原官話。“我聽說到處都在抓人,是在抓你們嗎?”“不,抓的是那個我與你提過的狡猾的老家夥。明廷應當並不知道我們與那老家夥之間的關係。那老家夥說了,他隻要躲過這幾日,就能尋到機會出城,屆時我們就在城外匯合。”“城門都封鎖了,他還能出去?”“過幾日,城中便會大亂,你就看著吧。”舒爾哈齊的聲音中透出幸災樂禍。郭大友眸光閃了閃,忽然耳聞有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他迅速閃身,離開了柳焉芷的房門口。……孟曠無所適從地僵在原地,腦子裏一陣一陣地發懵。白玉吟“孟郎”這個稱呼從何而來?她對天發誓她此前從未見過白玉吟,她為何會這般親昵且極其曖昧地稱呼自己?她莫不是認錯人了?可是,她是把自己和甚麽人搞錯了,認錯的那個人居然也姓孟?孟曠的心跳頓時加劇跳動,白玉吟七年前從南京尋人北上入京,此前她在南京秦淮妓院中被人贖出,這位恩客將她安置在一處宅院內,配了仆人,給了用度照顧她日常起居,然後就消失不見了。算時間,九年前二哥離家後,第一時間就被舅舅安排到了南京養病,一直到兩年後他離開南京開始四處流浪。當時他離開南京非常突然,以至於在南京照顧他的趙氏糧行的老夥計們措手不及。而且舅舅留給老夥計們用以照顧二哥的幾百兩的生活用度也一下就不見了,似乎是被他帶走了。但是在之後二哥的來信中,他提及了他賣字畫、替人寫信為生,那幾百兩的銀錢就這樣不翼而飛,他也沒解釋原因。孟晴孟曖姐妹倆一直以為是被竊賊或是強盜搶走了,還提心吊膽了好些日子,直到他後來在湖北麻城停留了一年多的時間,來信穩定,姊妹倆才放下心來,也逐漸接受了他在外漂泊,四處調查的決定。二哥正是七年前離開南京,那幾百兩銀錢也是那時不見了,與白玉吟被贖出後上京尋人的時間完全吻合!難道說白玉吟的“孟郎”就是自己的二哥?自己與二哥雙生龍鳳,眉目間非常相似,若是同時遮擋住下半張麵龐,幾乎難辨誰是孟曠誰是孟晴。莫不是二哥並未以全容麵對白玉吟,所以白玉吟隻記得了二哥的眉眼嗎?可如果當真如此,為何二哥從未在來信中提及白玉吟?孟曠又有些不確信了。她眸光吃驚地打量著白玉吟,一時之間不知自己該不該出聲去詢問她有關二哥的事。而白玉吟見她不答話,則撫著她的麵龐,泣聲道:“你為何不說話,還裝作不認識我。”孟曠搖了搖手,試著推開她,她一時間實在不知該對白玉吟說些什麽。她到底該不該開口說話,向她坦白自己的女子身份?可是,如若她所謂的“孟郎”並不是自己的二哥,如若她信不過……孟曠有些猶豫不決,光是打手勢能夠表達的實在有限。她隻能不斷地試著推開她,與她保持距離,讓她冷靜下來。卻不曾想她這個動作似乎激到了白玉吟,她緊緊抓住孟曠的雙手,落淚道:“你……是不是見我又落入風塵,所以失望了?”孟曠忙搖頭,再次試著掙開她,她卻再度撲上來緊緊勾住孟曠的脖頸,說什麽也不肯放手。孟曠無奈之下隻能攤開雙臂,滿臉無辜。就聽白玉吟道:“你……你不要厭棄我好嗎?我好怕你討厭我,我找了你七年……我什麽都不會,我隻能以此謀生,我隻能用這種方式找你。但我發誓我沒有讓任何男人碰過我……我發誓!”孟曠一時間竟感到無比的心酸,喉頭微哽。白玉吟在她懷裏默然飲泣,半晌,她總算放開了懷抱,拭了拭淚水,抬手撫摸孟曠的身子:“你……你似乎比七年前要壯了不少,那時候你總咳嗽,一直在生病。孟郎,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我身邊都是潞王的人,我也不敢當著他們的麵認你。眼下我尋了空檔來找你,你好歹說句話罷。”孟曠歎了口氣,抓起她的手,攤開她的掌心,在她手掌中寫道:孟郎可是孟子修?白玉吟頓時詫異,困惑地望著孟曠,道:“孟郎?你不就是孟子修嗎?”孟曠失聲而笑,突然出聲開口說話:“莫聲張,孟子修,乃是我的龍鳳哥哥。”她的聲音壓得很低,透過麵具傳出來更是微弱,但白玉吟近距離聽得很清楚。她如中雷劈,無比震驚於眼前這個男子竟然發出了女子的柔和聲音。她顫抖著手指著孟曠,道:“你……你是女……”“噓……”孟曠豎起一根手指擱在麵具上,讓她噤聲。隨即她轉了一下身子,似乎刻意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白玉吟的正麵,然後抬手取下了麵具,讓白玉吟近距離仔細看看自己,悄聲道:“你瞧,我是不是一根胡茬也沒有?”白玉吟又是驚又是懵,試著抬手抹了抹孟曠的麵龐,真是光滑如綢,無半點胡茬,再仔細打量,喉間也無喉結。那麵具卸下後,眼前的人露出笑容,麵目頓時柔和了許多,顯出了女相。這可真是世間罕見的奇女子,她今日當真開了眼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白玉吟一時間腦內混亂,反應不過來。“白姑娘,你認錯人了,你的孟郎確然是我親哥哥,他七年前確實在南京。但我可從未去過南京,也不認識你呀。你是不是也從未見過我哥哥的全然麵貌?”白玉吟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第一次見他時,隔著珠簾和帷幕,他總是用圍巾遮住他的下半張麵龐。但我確認他是個少年郎,與我年紀相仿。他與我對詩、誦詞,我們曾秉燭夜談,他的聲音很好聽,是朗朗的男子音,我一直忘不了……”“二哥確實是大才子,若不是家中變故,他當已考取功名,在朝為官了。”孟曠說此話時,語調平靜,神色卻透出幾絲哀傷。白玉吟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鎮定下來。她哭紅的雙眼一瞬不瞬地望著孟曠,呢喃著問道:“你可知道你二哥眼下人在何處?”“我亦不知,他七年前離開南京後,就在各地流浪。唯一久居之地乃是湖北麻城,他在那裏逗留了一年半的時光,大概五年前他就離開了麻城,去了川蜀,後又去了江西、福建和浙江。再後來他回了南京,因為身子太差了,也實在是山窮水盡,必須得回去求助我舅舅家的資助。他在南京住了一段時間,大概也就半年前,他來信說他感覺身子好多了,又要啟程出發,這次他說他打算去北方,有可能要去遼東,但也沒有給準信。再後來我們一直等他來信,卻杳無音訊。我和妹妹都沒辦法離開京城去尋他,最後還是我妹妹的師傅羅道長出發去尋他了,但羅道長到現在也沒有來信。”“他後來回過南京……他知道我離開南京北上了,卻不來尋我……”白玉吟失魂落魄地說道。孟曠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但看白玉吟如此心傷,她隻能努力安慰她:“我二哥身子不好,總覺得自己命不久矣。而且我們孟家人身上還背負著不明不白的血仇,我父親和長兄慘死在仇人刀下,母親也因受到父兄之死的刺激發病而亡,仇人的身份我們至今未曾查明。我們兄妹曾發誓窮盡一生也要複此仇,不死不休。我二哥一直在為複仇之事奔忙,他身不由己。我想,他當年之所以離開你,再不曾去尋你,也是由於這個原因。他不想連累你卷入我們的家族仇恨中來。”白玉吟默然,半晌她問道:“是不是因為這個仇恨,你才會女扮男裝成了錦衣衛?”孟曠點了點頭:“孟曠才是我二哥的本名,子修乃是化名。我本名孟晴,是家中長女。我是頂替了我二哥的身份入的錦衣衛,因為我們家世襲軍籍,在我父兄死去後,二哥身子骨太差不能參軍,隻有我習武,身體較好。我們約定好,我與妹妹留在京中,在錦衣衛內調查當年的事,他則在外調查其他的線索。我們維持通信,保持所知消息同步。”聞言,白玉吟不禁長歎一聲,與孟曠相顧無言。孟曠揚起笑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但不論如何,今日你我相遇,乃是說不出的緣分。我真是想不到,我竟然遇到了我的二嫂。”白玉吟苦笑道:“甚麽二嫂,我尋你二哥這麽多年,你二哥卻一直躲著我,他根本就不想娶我。明明舍得花那大把銀子將我贖了出來,卻怎麽也不願娶我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