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了一跳,忙扭過身去背對著郭大友,聽到腳步聲遠離,眼角餘光一瞥,發現郭大友往另一個方向離去。她上前兩步,發現他原來是去了廊橋另一側的別館。穗兒的目光隨即落在了他方才出來的那間屋子門口,她方才匆匆一瞥,似乎看到了孟曠就坐在裏麵。她心中悸動,本能地向前跨了兩步,想要去推門入屋,與孟曠相會,但今夜她喬裝來此並非是來尋孟曠的,她有別的事兒要做。她今夜來此,其實是來尋白玉吟的。她希望能和白玉吟談談,弄清楚她想做什麽。白玉吟眼下是郭大友利用來分化她和孟曠的工具。但穗兒與郭大友的思維方式不同,最大的不同在於穗兒出身貧寒,又是女子,所以她最能體量貧苦卑賤女子的心境。她不相信白玉吟這樣一個女子,會是一個毫無主見,平白受人擺布的工具。她為何會幫助郭大友,一定是有她自己的目的的。隻要穗兒能摸清她的需求,她就能想辦法扭轉白玉吟的想法,讓白玉吟假意迎合郭大友,暗中卻襄助自己和孟曠。穗兒仔細想了一下,她如果要和白玉吟商談,首先就不能在白宅之中,因為白宅本身並非當真是白玉吟的私宅,那裏其實不若說是潞王囚禁她的牢籠,白宅裏的下人們看上去對白玉吟服服帖帖,實際上都是潞王的人,今日午間她與白玉吟吃飯時就察覺到了,那些下人們每時每刻都圍在她身側,當真是讓人透不過氣來。若是她在白宅內找白玉吟,這個消息決計捂不住,很快就會走漏出去。而白玉吟出了白宅,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添香館,添香館相對來說人流更複雜,監視難度更高,她可以找到機會。她入了這添香館主樓後,察覺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她必須上三樓尋找機會。白玉吟唱戲的後場她是不能去的,那裏人多眼雜也不是說話的地方。而白玉吟除了後場,最有可能來的地方就是這第三層,她是必然要來這裏待客的。穗兒隻要在這裏守著,就能尋到機會找到白玉吟。但是眼下這三樓走廊中空無一人,她一人出現在這裏實在是太過明顯,她必須得先找個地方藏身才行。她在三樓逡巡了半晌,最後發現隻有一個地方可以躲藏,那就是孟曠所在的房間的隔壁。唯獨這間屋內沒有人,而這間屋子位置相對隱蔽,連入口的門都是單扇的門,瞧上去像是個雜物間,門上還落了鎖。她仔細檢查了一下這把鎖,發現這個鎖頭並不複雜,她可以想辦法撬開。她早年間被囚禁囚怕了,在宮中專門自學了開鎖,大多數種類的鎖頭她都能打開,工具隻需兩根她總是隨身攜帶的繡花針。她從自己的荷包中取出了一個小針線包,從中抽出兩根細針,對著鎖眼細細挪動了兩下,隻聽“哢”的一聲微弱聲響,鎖開了。穗兒開了門,返身帶上門,並把鎖假意掛上,使得外人乍一看並不能發現這扇門開了。她入了這間屋子,一時間有些驚奇,這屋子裏幾乎空無一物,除了兩張椅子一張方桌,桌上擺了一油燈,一燭台,一把壺,兩個倒扣著的茶盞落了一層薄灰。這屋內還有更奇怪的物什。首先,與隔壁孟曠所在屋子的隔牆之上,有一個銅扣封著的眼,其上有個旋轉把手,將那把手一轉,便會出現一個監視探孔,可以觀看到隔壁屋內的景象。她悄然打開了那探孔,往裏探看,就見孟曠正麵對著她坐著,她不知何時將麵具摘了下來,視線望著窗外,似乎在出神地思索著什麽。穗兒靜靜地看著孟曠,心底不禁覺得眼下這個場景顯得虛幻又詭異,她竟會在無意中監視起了自己的愛人……念頭轉到此處,她忽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郭大友乃是添香館的常客,且將此處當做重要的情報收集場所。他應當知曉這間屋子的用途。而他把孟曠帶到隔壁那被監視的房間裏,是為了什麽?似乎答案已經不言而明了。孟曠似乎是與她心有靈犀,此時她的目光突然從窗外移了回來,恰好就落在了穗兒所在的監視孔的位置,穗兒不禁驚了一跳,孟曠的目光似乎牢牢捕捉到了她,一瞬不瞬。但穗兒明白隔壁屋內應當是有隱蔽監視探孔的偽裝的,她應當並非是發現自己了。但心虛之下,她還是莫名地關閉了監視孔。就在此時,穗兒隱約聽到了甚麽聲響,她四下張望了一下,發現聲音是從一根奇怪的銅管內傳來的。這銅管從天花板上垂下,銅管的另一頭消失在了天花板上方,不知通向了何處。這主樓莫非並不僅有三層?可她也並沒有找到通往第四層的樓梯。許是在某處房間內部有隱藏的樓梯吧。她移步到了那銅管處,側耳傾聽,就聽有兩名男子在說話:“都運出去了嗎?”“運了,最後一批了。等會兒就全部清空,還有大約兩箱,還得耗點功夫。”“好,總算趕在徹底封城前運出去了。那小門封上了嗎?”“還沒。”“你們動作快點,那小門到底還是顯眼,要盡早封上!”“是,我明白。”……穗兒蹙眉,察覺到對話的兩名男子似乎意指她方才鑽進來的那扇小門。她還想再仔細聽聽,但那兩個人卻不再說話了。此時,隔壁屋內傳來了動靜,她聽到了白玉吟的聲音。穗兒一驚,回去再次打開監視探孔,就見白玉吟來到了孟曠的屋內。她內心暗呼糟糕,自己錯失了良機,隻能再等。她意識到此地不宜久留,她得盡快離去,再覓機會。隻是,她對目下白玉吟尋找孟曠的情景卻好奇得緊。一時之間,腳步已然挪不動了,那監視探孔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著她。她全神貫注地盯著隔壁屋內的景象,看到白玉吟一進屋中就抱住了孟曠,竟口呼“孟郎”,孟曠明顯是被驚到了,一時間僵在了原地沒給出任何反應,任由白玉吟抱著她。穗兒心口泛起翻江倒海般的酸澀,不禁咬唇,暗罵那呆子發個甚麽呆,為何不趕緊將人推開?“你為何不說話,還裝作不認識我。”“你……是不是見我又落入風塵,所以失望了?”白玉吟連續問了兩個問題,孟曠並未開口回答,也沒有打手勢,但穗兒總算看到那呆子掙紮著想要推開白玉吟了。就在此時,她身後突然響起了腳步聲,穗兒驚得渾身汗毛倒豎,差一點失聲驚叫出來,卻被人一下以掌封住了口。隨即,郭大友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李惠兒,你可真是聰明,竟讓你尋到了這個地方。”穗兒渾身顫抖,後背已然被冷汗浸濕。她竟然不曾察覺郭大友進來了,她不該逗留的,失策了!“既然你來了,就讓你看看罷。你心愛的男人,是個甚麽德行。”一邊說著,郭大友捂著穗兒的嘴,強行把她按到了監視探孔前,他的頭也湊了過來,與穗兒一道往探孔內部看去。他們看過去的那一個瞬間,白玉吟似乎剛說了什麽,卻被孟曠擋住了。孟曠背對著監視探孔,隨即摘下了麵具,白玉吟親昵地觸摸了一下孟曠的麵龐。之後二人頭靠得極近,幾乎麵貼麵,抵額相談。從郭大友和穗兒的角度看過去,就像是孟曠將白玉吟整個裹在了懷中一般。他們能聽到十分細微的交談聲,判斷白玉吟似乎在說著什麽,但具體說什麽實在是聽不清。孟曠即沒有打手勢回應,也沒有取出筆墨書寫,隻是一直牢牢擋在她身前。郭大友突然嗤笑道:“這小子還挺聰明,他應當是在用氣音和白玉吟說話。唉喲,這親熱勁,真是年輕啊。”穗兒麵色白了白,然後就看到孟曠主動拉住了白玉吟的手。穗兒可以一直保持鎮定,因為此前都是白玉吟在主動,孟曠隻是被動承受,這不能代表孟曠變了心。可看到孟曠主動拉白玉吟的手,她卻如遭重創。她心底就像是被人搗了一拳,又酸又澀,淚意上湧,竟不受控地泛起了淒涼思緒。難道說孟曠當真對白玉吟有意嗎?難道她對自己說的結為夫妻,廝守終生的話,隻是騙她的甜言蜜語嗎?難道她就這般不堪誘惑,一有美色靠近,就如此親昵嗎?誘惑……穗兒忽然垂首自嘲一笑,她也曾試著誘惑過孟曠,她亦沒能扛住。她本以為那是因為孟曠對她有情,故而難以抵抗。可如今看來,難道她隻是單純的好色之徒?不……她都想了些什麽?為什麽不多相信一些孟曠,那是她的晴姐姐啊!難道她的晴姐姐是個見到任何女人都會起心思的好色之徒?她在向自己表白心意之前,因為她們都是女子這個事實而經曆了多少的掙紮,這一點自己才是最清楚的。她不是那樣的人,她不可能這般輕易地就對另外一個女子如此親熱,升起情愛。穗兒生性聰慧,雖然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情緒影響,但她很快就用理智說服了自己,並迅速冷靜了下來。“如何,男人就是如此,你還有何話好說?”“我聽不清她們在談什麽,這不作數。”“還能談什麽?手也拉了,抱也抱了,臉也摸了……我是好心,不願讓你再看下去了。”“郭千戶,你不必這般挑撥離間。我來尋你,是有其他要事。你是願聽,還是不願?”“願聞其詳。”作者有話要說:已捉蟲。這章主要是從穗兒的視角寫的,用以解釋一下上章很多人的困惑,並引出其他的一些線索。至於穗兒到底和郭大友談了什麽,容我賣個關子,後麵才能揭曉。一不小心寫了五千多字,看在我如此勤奮更新的份上,多留點評論吧,昨天那一章評論實在稀少,感覺我拚命寫,卻沒人在看了。感謝在2020-01-27 17:32:40~2020-01-28 18:12: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景川、徐徐夢青、安公子、若禪。 1個;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