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蕭毅瑾雙手按在琴弦上止住了琴音,笑著道:“亞父,朕彈得如何?”  陸成澤微微頷首,語氣無比平淡地說道:“此琴,恐怕也隻有陛下能彈了。”心中卻感歎不已,看來陳無忌教導蕭毅瑾確實是花了心思的。  “亞父此言當真!”蕭毅瑾笑著將琴抱在懷中:“那亞父親手所製的琴便贈予朕了!”  陸成澤原本欣慰的心態頓時沉靜了幾分,微蹙起眉頭,歎息道:“陛下要什麽樣的琴沒有,何必要這等拙劣之物。”  “亞父此話差矣,別的琴再珍貴,也不及亞父親手所製的心意。”說完,蕭毅瑾珍重地將琴交給身後的太監,吩咐道:“送去朕的寢宮。”第100章 賭約  蕭毅瑾轉過頭凝望著陸成澤,一手搭在石桌上,下意識輕輕叩擊著桌麵,輕笑著道:“選秀一事,朕什麽都沒有做還是停了,看來是老天想要將亞父留在朕的身邊。”  聞言陸成澤掩在袖擺中的手陡然握緊,又慢慢鬆開,他質問道:“陛下早就知道夷族異動?”  蕭毅瑾笑的高深莫測,並沒有回答陸成澤的話,反問道:“亞父與朕的賭約可還作數?”  陸成澤麵無表情與蕭毅瑾對視:“若是陛下早知,為何不早做準備,何必似如今這般兩難之境,弄得人心惶惶?”  “亞父怎麽知道,朕沒有早做準備?”蕭毅瑾笑容裏有些許得意,好似求偶的孔雀一般將隱藏的麟羽展開,盡情炫耀:“朕早先將濰州三萬將士調任北境,亞父不知?”  陸成澤頓時愣住,陸成澤讓政蕭毅瑾,蕭毅瑾將朝局盡數掌控,動起了軍權的心思,這是陸成澤默許的。  他一意孤行將西北史永逸調任嶺南,將嶺南湯景爍調職東陵,將東陵彭苑博平調西北,四方邊疆守將唯有北境林修齊沒有動,卻將藩王戰亂中主戰立功的三萬將士調任北境,原本陸成澤以為這些兵馬如北境是為奪權,沒想到如今看來,是蕭毅瑾早有安排……  陸成澤訝異的看向蕭毅瑾,眼神裏透露出一絲讚許與欣慰。  他統領錦衣衛二十多年,用心經營暗探十數年,可不毫不謙順的說,整個大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唯獨他國運作數年卻也隻能獲得淺顯的消息。  而蕭毅瑾才接手錦衣衛短短一年便可提前數月得知夷族大軍異動,如何能讓他不為之驚歎。  夷族兵馬雖然強悍,但人數不多,雖說大軍壓境,卻也不過四五萬人,北境林修齊手下兵馬原本便有五萬之數,再剛上調任過去的三萬,足足高於對方兩倍的人馬,若是如此還讓夷族鐵騎踏入大周城池,林修齊便可以死謝罪了!  如此,陸成澤便不再細究,他從懷中掏出一枚兩指寬的四方形玉章,放在蕭毅瑾麵前道:“此乃微臣私印,往來書信文書,皆用此印,如今它是陛下的了。”  蕭毅瑾卻看都沒有看石桌上的玉章一眼,他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陸成澤,追問道:“還有呢?”  陸成澤沉默了一瞬,繼續道:“微臣的官印在王府書房裏,陛下可讓人去取……”  “朕說的可不是印鑒。”蕭毅瑾伸出手,將手掌覆在陸成澤的手背上,用力握緊,沉聲道:“朕與亞父賭約中,重要的從來不是印章而是亞父。”  陸成澤被蕭毅瑾握住的手不自覺顫抖了一下,他快速的低下頭,眼睛隻敢看著看著石桌,嘴唇動了動,卻覺得說什麽都不合適,過了一息,他呐呐的說道:“微臣與陛下賭的隻有印鑒,旁的微臣不曾答應……”  聲音越說越小,心裏有幾分心虛,當日覺得一切都是箭在弦上,便是蕭毅瑾是大周帝王,選秀一事也勢在必行阻止不得。  向來形勢比人強,蕭毅瑾剛剛接受朝政,勢力暫時還未穩固,朝中重臣、世家、清流、武將,等各方勢力都需要安撫,那麽選秀納妃,將重臣女眷納入後宮,是最好的法子也是最簡單的法子。  蕭毅瑾是他一手教導出來的帝王,他了解蕭毅瑾,權勢利益在他心中勝過一切,他絕不會為所謂的情愛,冒天下大不韙。  所以他從未想過他會輸,雖未明言同意蕭毅瑾的話,但他沒有說話,便等同於默認。  再加上之後選秀順利進行,蕭毅瑾也並未有半分阻止的舉動,陸成澤以為蕭毅瑾是認輸了。  可如今才知,原來他早就輸了,在他同意賭約的那一刻就輸了。  他不知蕭毅瑾是如何知道夷族兵馬動向,但不得不承認,此次他輸的心服口服……  此番出爾反爾,讓陸成澤不敢看蕭毅瑾,心中隱隱有些羞愧。  蕭毅瑾對於陸成澤言而無信的行為隻是有些無奈,倒也並沒有生氣,反而心中隱隱湧現出些許欣喜。  陸成澤在他麵前從來都是無所不能,是那麽地高不可攀,他隻能用盡全力才能達成陸成澤的期許。可是如今如天人一般運籌帷幄從不出錯的陸成澤,有了一絲紕漏,就好似謫仙染上凡塵,一下子讓他覺得不再遙不可及。  蕭毅瑾站起身走到陸成澤身邊,俯下身將陸成澤緊緊摟住,親昵的蹭了蹭陸成澤的臉頰,噙著笑輕聲道:“朕從來不喜歡別人欠朕的,輸了就是輸了,亞父不給,朕便要自己拿了。”話音剛落,蕭毅瑾快速湊近,幹燥柔軟的唇帶著熱意吻上陸成澤微涼的嘴唇。  兩個人嘴唇緊緊地貼在一起,僅僅隻是貼在一起而已,卻讓陸成澤驚呆愣住,好似石化了一般,忘記了如何動彈。  蕭毅瑾的溫潤柔軟的如同花瓣一樣的唇,但卻帶著灼人的溫度,將陸成澤一下子燙醒,他瞬間回過神來,伸出手用力的將蕭毅瑾推開。  “陛下!”陸成澤偏開頭,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皺著眉臉上顯出幾分抗拒。  人生數十載,頭一次與人如此親近,縱使這人是他一手教養長大的孩子,也讓陸成澤渾身氣血翻湧,說不上來是羞是怒,亦或是氣憤還是懊惱。  蕭毅瑾對陸成澤的反應早有預料,卻還是低估著陸成澤的氣力,腳下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才站穩。  但他絲毫沒有畏懼和生氣,他再次走上前,伸手擒住陸成澤的下頜,迫使陸成澤抬起頭,蕭毅瑾居高臨下注視著陸成澤,眼中的占有與貪婪毫不掩飾。  蕭毅瑾微微低頭,兩個鼻尖僅一線之隔,四目雙對之時,兩人的瞳孔裏互相倒映著對方的眼睛,蕭毅瑾笑了,帶著一絲滿足與喜悅,輕聲道:“朕早就想這麽做了,十四歲那年,朕第一次泄精,腦中所想所思就是亞父如今這般模樣。”仙人染上紅塵的凡俗,墜入人間,唾手可得……  陸成澤瞳孔微微擴張,他們兩人離得太近,眼中的震驚根本來不及掩飾,全都赤裸裸、毫無保留的展現在蕭毅瑾的眼中。  蕭毅瑾靠的更近,兩人鼻尖相抵,蕭毅瑾蹭了蹭柔聲道:“亞父不要抗拒朕,情愛是世上最美好之事,來的世上走一遭,若不體會一番豈不可惜?”  蕭毅瑾眼中帶著笑,聲音裏含著誘惑:“這世上除了朕,還有誰會愛亞父,還有誰敢愛亞父?朕與亞父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蕭毅瑾此言真心真意,此話不僅僅是對陸成澤說,也是對他自己說。  這世上還有誰會愛陸成澤?唯有蕭毅瑾。  這世上還有誰會愛蕭毅瑾?唯有陸成澤。  這世上還有誰敢愛陸成澤?唯有蕭毅瑾。  這世上還有誰敢愛蕭毅瑾?唯有陸成澤。  ……  他們兩個人,除了彼此之外,無能敢愛,也無人能愛。  陸成澤想要避開蕭毅瑾的眼睛,但是蕭毅瑾捏住他下巴的手力道大的他都不能掙脫,慌亂間,他唯有閉上眼睛,不去理會紛雜的思緒,與胸膛裏‘噗通噗通’不斷加速的心跳。  “嗬”蕭毅瑾輕笑了一聲,陸成澤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緊握成拳,四周的一切都好似變得悄然無聲,連風聲都泯滅在天下之間,隻能聽到蕭毅瑾在他耳邊緩緩的說道:“亞父,你逃不開的。”  話音剛落,陸成澤隻覺得唇上一暖,蕭毅瑾的嘴唇再次貼了上來。  陸成澤想要掙脫,但是這一次蕭毅瑾沒有再給他機會,蕭毅瑾一手環住他的腰將他緊緊摟在懷中,一隻手捏住他的下巴。也失去了剛才的溫和,蕭毅瑾張開嘴,細細密密的啃噬著陸成澤唇瓣,讓微涼的薄唇感受到一片熱意的痛感。  過了不知道多久,好似很短的一瞬,就好似很過了很長的時間,蕭毅瑾鬆開了陸成澤的下巴。陸成澤快速側過臉躲過蕭毅瑾的親吻,嘴唇微微張開顫抖著大口喘息。  蕭毅瑾兩手將陸成澤緊緊摟住,歎息著親吻著他的耳垂,含糊著說道:“真想將舌頭伸進去,將亞父嘴巴裏也暖暖,但朕覺得若是朕真這麽做了,亞父會咬朕的舌頭。”  不得不說,如陸成澤了解蕭毅瑾一般,蕭毅瑾同樣也很了解陸成澤。  蕭毅瑾的話音剛落,陸成澤便豁然起身,蒼白的臉上染上了幾分羞惱的潮紅,陸成澤看著蕭毅瑾,眼中銳意盡顯:“陛下既然知道微臣不喜,有何必強逼。”  “可是朕喜歡。”蕭毅瑾臉上帶著笑意,伸出手捧住陸成澤的臉,用拇指用力在陸成澤唇上抹過,帶著水意的指腹顯露在陸成澤麵前,蕭毅瑾笑著道:“這天下,朕隻喜歡亞父。”  陸成澤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睜開眼睛,眼中繁雜的情緒一掃而空,再次恢複到往日的平靜,他波瀾不驚的眼眸望著蕭毅瑾,冷漠的轉過身向室內走去,隻在兩人擦身而過之時,沉聲道:“這天下,唯有微臣與陛下,絕無可能。”  絕無可能,四個字在蕭毅瑾耳邊回蕩,好似冬日裏的一盆熱水將他所有的熱情與興致瞬間澆滅,他看著陸成澤走入樓中,這些日子以來,頭一次沒有厚著臉皮沒有跟上去……  作者有話說:  咱們小皇帝不是油膩,是蜜汁自信,帶著帝王的霸氣側漏,與熊孩子的’我要我要我就要。  ww第101章 再臨鳳澤  兩人不歡而散,蕭毅瑾被‘絕無可能’四個字傷的不輕。但他雖然在旁人麵前是一言九鼎的帝王,可是在陸成澤與太後麵前向來沒有什麽顏麵,兀自安慰了自己一頓,便過去了。  可接下來的日子每每蕭毅瑾去鳳澤宮看望陸成澤都被拒之門外,小樓殿門緊鎖,蕭毅瑾也知道那日的親吻讓陸成澤難以接受,擔心若是將陸成澤逼至絕境恐物極必反。  不得不說,蕭毅瑾也很了解陸成澤,如今蕭毅瑾的行為雖說有些過火,卻踩在陸成澤底線之上,還在陸成澤可以容忍的範圍內。  除了那日在庭院之中,蕭毅瑾強勢地親吻之外,這些日子蕭毅瑾都不曾得寸進尺,讓陸成澤緊繃的心緒得以喘息。  這些日子,陸成澤每每想到那日蕭毅瑾的強迫都覺得心中如戰鼓擂動‘轟轟’作響,整個人坐立不安,就連睡夢之中都被無數次驚醒。  無數次夢裏看不清麵孔的人,用蕭毅瑾的聲音,在他耳邊不斷宣告著“亞父,你是朕的”“你逃不掉的”……  無數次陸成澤努力想要將那日的情形忘掉,但卻又一次一次難以控製的想起來。  夢裏的有人啃噬著他的唇,帶著痛意與難以忽視的炙熱,一遍一遍在他的腦中巡回,讓他越發不敢麵對蕭毅瑾。  這些天,他對蕭毅瑾能避則避,原以為這世上千難萬險,沒有他不敢麵對不能麵對的事情,如今看來,沒有最難隻有更難,蕭毅瑾便是他生命中最大的劫難。  可即使陸成澤再如何躲避,整個皇宮就這麽大,宮裏也就這些人,終於讓蕭毅瑾在壽安宮外逮住了陸成澤。  陸成澤每兩日都會來壽安宮看望太後,今日一腳邁出壽安宮的大門,猝不及防間,便被人伸手摟住脖頸按在牆角。  宮中敢如此大膽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陸成澤被正麵按在牆上,嗅到身後淡淡的龍涎香,他身體陡然僵硬,手足無措間竟忘記了掙紮。  蕭毅瑾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帶著灼人的氣息從身後親吻著他的後頸,笑著道:“好幾天見不到亞父了,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數載未見,亞父可想念朕?”  “放開我。”陸成澤用力掙紮著,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  “亞父別動。”蕭毅瑾壓住他的力道加重,湊近他耳邊輕聲道:“若是驚動了母後就不好了。”  聞言,陸成澤掙紮的動作漸漸平息,他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將自己語氣平穩,咬牙道:“既然陛下怕太後娘娘知道,那就放開微臣。”  蕭毅瑾手上慢慢鬆開,掰過陸成澤的肩膀,將陸成澤翻過身來,兩人四目雙對,蕭毅瑾笑了笑,再次按住陸成澤的雙臂將他按在牆上,湊近陸成澤耳邊,輕聲道:“不是朕怕,是亞父怕吧。”  蕭毅瑾說話的熱氣噴灑在陸成澤的耳朵上,陸成澤下意識地側過臉躲開蕭毅瑾的觸碰。  “其實朕也不想逼迫亞父,但是這些天亞父一直躲著朕。”蕭毅瑾眉眼帶笑,注視著陸成澤,臉上帶上了幾分少年的委屈:“亞父也要體諒朕的相思之苦。”  “陛下如烈日當空,而微臣卻已經是夕陽遲暮。”陸成澤慢慢閉上眼睛,歎息著道:“陛下的情不該放在微臣身上。”  蕭毅瑾伸手將陸成澤緊緊摟住,刻意曲解他的意思,反而讚同地點了點頭道:“你我相差二十載,便等同於少了二十年相處的時光,人生不過匆匆百年,亞父為何還要讓光陰虛度?”說著,蕭毅瑾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朕這一生看似應有盡有坐擁天下,可是細細想來卻好像什麽都沒有,沒有朋友、沒有知己、所能擁有的唯有亞父而已。”  他前世便知,帝王之路乃是孤寡之路,注定了孤家寡人,但隻要是人,就沒有誰會不期盼能有一片溫情。  但他一生,無論是親情、愛情、友情……他永遠都不是無可替代,永遠都不是誰的不可或缺。  前世之時,母後愛陸成澤逾越愛他。  前世之時,皇後愛太子與陸卿榮勝過愛他。  前世之時,他沒有知己友人,他的子嗣都愛權勢更甚於愛他這個父皇。  他所擁有的愛意,並非沒有,皇子、後妃等,但都如同空中樓閣,到頭來不過是一片虛空,脆弱的讓他不敢細想。  卻唯有陸成澤,愛他、護他、一心待他,為他背負罵名。為他拋棄一切、為他生死不計……  他一生之中,能抓住的唯一溫情也隻有陸成澤。  ……  陸成澤好似感受到蕭毅瑾聲音中的孤寂與恐慌,他不知發生了什麽會讓蕭毅瑾如此不安,隻能歎息著勸慰,道:“你還太小,人世瑰麗繁華無數美好,總有真正適合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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