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點了點頭,小金子也不敢多留立即退了出去第97章 皇令難違 太後衣衫淩亂、頭發披散,實在不像樣子,陸成澤沒有多留,膳食上來後簡單用了幾口便告退,離開了壽安宮。 陸成澤走向宮外,卻在皇城門前被攔了下來。 守城的將士一隊數十人齊刷刷跪在他的麵前,領頭的小將垂首低聲道:“陛下有令,留鎮安王在宮中休憩,無皇令不得出宮。”說完抬頭看了陸成澤一眼又快速低下頭,咬著牙繼續道:“還望鎮安王殿下,莫要為難下官。” 這些年陸成澤大權獨掌無論朝堂還是軍中都積威甚重,能在禁軍之中成為小統領自然不是傻子。 朝中大臣早幾年前便有人猜測,鎮安王與陛下之間必有一戰,隻是去年鎮安王讓政一事太過順利,沒有掀起半分波瀾,讓一些人覺得遺憾,也讓一些人鬆了一口氣。 可就在所有人都將注意力從陛下與鎮安王之間移開的時候,昨晚臨夜忽然接到的密令,鎮安王留於宮中無詔不可出宮。 其本質倒不如說是將鎮安王囚於皇城之中。 小將頓時低下了頭,不敢看陸成澤神情。 陸成澤聞言確實怒火中燒,他萬萬沒想到蕭毅瑾居然敢將他強留宮中。但這火氣他不屑遷怒旁人,便什麽都沒有說,轉身向宮內走去,直奔禦書房。 跪在地上的小將與眾人齊齊鬆了一口氣,他們這種無黨派站隊之人,最怕的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還好鎮安王沒有將他與陛下之間的爭執遷怒到他們身上…… 陸成澤剛走到禦書房,便被門口的侍衛攔了下來,羽林衛立即跪地行禮道:“見過鎮安王。” 陸成澤麵無表情的問道:“陛下可在。”“……” 眾人低著頭沒有回答。 陸成澤越過跪在地上的羽林衛直接推開了禦書房的門,可是大殿之中空無一人,殿內散發著淡淡的朱砂墨香,擱置在一旁的禦筆末端的狼毫筆尖上的朱砂都還未幹涸…… …… 蕭毅瑾早就命令宮人留意陸成澤行蹤,在得知陸成澤被禁軍在皇城門口攔住的之後,轉到向禦書房來的時候,他便倉皇無措。 他不想放陸成澤出宮,因為他怕這次讓陸成澤離開了,恐怕以後就再難見到了,因為他很了解陸成澤,天下之大,陸成澤想躲,也不是躲不開。 而且他沒有任何可以留住陸成澤的籌碼,名利權勢陸成澤不在意,珠寶玉器他都隨手可棄。 正所謂無欲則剛,前世今生從來沒有一個人如陸成澤這般讓他無計可施。 蕭毅瑾不想麵對陸成澤,便在陸成澤來到禦書房之前便帶著小金子急匆匆避開。 他不懂,為何陸成澤不願意與他好好相守…… “陛下…陛下!”小金子跟在蕭毅瑾身後,喘著氣道:“您慢點。” 蕭毅瑾不知是不是聽了小金子的呼喊,立即刹住了腳步,他轉過身麵對著小金子,煩躁的問道:“小金子,你說為何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卻不願意與他在一起呢?” 小金子不太懂蕭毅瑾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乃是大周之君,怎麽會有人不願意和陛下在一起,陛下若是有喜歡的人直接納進宮裏就是了。” “算了,跟你說不清楚!”蕭毅瑾又轉過身向前走去:“咱們去壽安宮給母後請安。” “是”小金子應了一聲立馬跟了上去。 蕭毅瑾到壽安宮時,太後正在內室梳妝。倒是宜陽難得在壽安宮裏。 宜陽瞧見蕭毅瑾屈膝行了一禮道:“見過陛下。” “姑姑也是來向母後請安?”蕭毅瑾走到案桌旁擺了擺手:“姑姑坐吧,自家人不用客套。” “謝陛下。”宜陽依言在蕭毅瑾對麵跪坐了下來,垂首淺淺一笑:“瞧陛下容色匆匆,似有不快?” 蕭毅瑾用力的抿著唇,原本淡色的薄唇瞬間變得蒼白,蕭毅瑾打量了一番宜陽,她麵色紅潤,比成婚前豐盈了一些,舉手抬足見也比往日多了一分隨性,看來婚後的生活過得極為如意。 蕭毅瑾沉默了一瞬,反問道:“駙馬待你可好?” 宜陽點了點頭,帶著一絲羞怯道:“駙馬待我極好,我慶幸當日孤注一擲將自己托付於他,雖然他愛我不如我愛他,但隻要能日日陪伴在他身邊,宜陽便心滿意足。” 蕭毅瑾再次沉思了一瞬,問道:“之前那你為何不願說出你愛慕他?”明明隻要說了,無論陸永安心中有何想法,他與太後必定會成全她。 宜陽笑著搖了搖頭道:“他是我悅愛之人,以往我們之間毫無交集,我又怎知又願不願意尚主……但是老天厚待宜陽,陛下為宜陽選中的駙馬人選裏有他,宜陽自然要為自己的心,搏上一搏……” 那日琴簫和鳴,但她耳中卻隻能聞見蕭聲肅肅,隻要他的身影出現在她麵前,那她的眼中便容不得別人,隻能裝下他一人。若是終身無交集,那她便會將那些心中的情誼與悸動永遠埋在心底,不讓旁人知曉。 還好,那日 他來了,還好那日 她鼓足了勇氣,還好那日 他同意做她的駙馬…… 蕭毅瑾再次陷入沉思,這次過了很久,連麵前水杯裏的茶水上不斷冒出的層層輕霧都消失無蹤,蕭毅瑾才再次開口問道:“那為何,有人與朕明明兩情相悅,偏偏不願進宮不願陪在朕的身邊,甚至不願承認喜歡朕?” 宜陽握住茶杯的水一抖,險些將茶水掀翻,她定了定神,輕咳了一聲問道:“陛下有心悅之人了?” 蕭毅瑾點了點頭:“朕不願強迫他,但是也不願放他走。” 宜陽沉吟一瞬道:“陛下怎知她與您兩情相悅?” “朕很清楚,朕喜歡他,想要日夜與他相對。”蕭毅瑾神情失落,低聲道:“他為朕不顧生死、不顧世俗流言,全心全意待朕,朕想要的東西無論多貴重他都願意給朕……若這不是悅愛,什麽是?” 宜陽聞言點了點頭:“聽陛下說來,是個將陛下放在心上的女子。” 蕭毅瑾動了動唇,想說不是女子,但他又不能將陸成澤的名字泄露出去,便沒有說什麽。 “或許他是覺得配不上陛下吧。”宜陽緩緩歎了口氣,輕聲說道:“想當初,若非陛下為宜陽選中的人裏有駙馬,宜陽也不敢表露心聲。”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想到往昔,宜陽便忍不住的歎息:“駙馬看似風光無限,但也有不少世家公子避之不及,就如我的駙馬才華橫溢,但日後他再如何出色,世人卻都會覺得,他能有此成就,不過源自他是駙馬而已。” 娶了公主便是皇親國戚,但卻同樣,從此冠上駙馬的名頭終身便除不掉了,甚至還會被記恨之人構陷托福於女人裙帶。 所以宜陽極盡全力對陸永安好。 他們搬出公主府居住於陸家,她侍奉公公無不恭敬,在府邸之中行家禮,對陸氏其他族人也給足顏麵……盡可能的讓所有人都知道,是宜陽依賴陸永安而活,而非陸永安仰仗公主府……“是嗎?”蕭毅瑾抿唇目光渙散看著自己垂在膝蓋上的手指。 是了!他怎麽能懷疑陸成澤對他的情意。陸成澤為他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前世今生,世上有誰對他的愛意比陸成澤更深。 前世即便是臨死之時,陸成澤連他們之間的血脈親情都不願與他坦白,就是擔憂太監的身份會給他帶來汙點,又怎麽會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韙,跟他在一起…… 是他先前將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陸成澤愛他是真,不願意與他在一起也是真。 頓時蕭毅瑾積蓄了一整夜的鬱氣頓消,臉上浮起一絲笑意,看著宜陽道:“姑姑。” 宜陽疑惑地回望蕭毅瑾。 蕭毅瑾繼續說道:“姑姑,覺得朕待姑姑如何?”說著不等宜陽回答便立即邀功,道:“朕可是幫姑姑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宜陽點了點頭,太後與陛下確實待她很好,她從小長在太後膝下,與蕭毅瑾見得不多,或許可以說蕭毅瑾根本就不在意她們這些太上先皇的子嗣們,但近兩年陛下確實對她甚好,有什麽賞賜都會有宜陽公主府的一份。 “是,陛下待宜陽甚好,”於是她點了點頭,試探著問道:“陛下可是要宜陽做什麽?宜陽必定盡力幫陛下達成所願。” “現在還沒有。”蕭毅瑾暗暗打量了一番宜陽道:“那姑姑可記得,您欠了朕一件事,等日後朕必定向姑姑討回來。” 宜陽一頭霧水,不懂蕭毅瑾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說話間,太後從裏間走了出來,見到宜陽和蕭毅瑾都在,立即湊了過來,攔住了想要起身行禮的宜陽,與他們一同坐了下來,笑著道:“宜陽今日怎麽有空來看望哀家?” 宜陽柔聲道:“幾日不見太後,宜陽心中牽掛,便來瞧瞧太後,”說著從懷中抬出一張折疊著的白色帕子道:“上次太後想要的魚龍紋樣的刺繡,宜陽帶來了。” 太後立即接過,興致勃勃的與宜陽湊在一起討論繡法。 蕭毅瑾實在無法融入他們,對他們的談話更是一無所知,便在她們談話的空隙,立即插口道:“母後,朕前麵還有政務,就不耽擱母後了。” 太後頭也不抬地擺了擺手,蕭毅瑾歎了口氣默默起身,向外走去,剛走了兩步,忽然想到了什麽,立即轉過身,打斷了宜陽與太後的對話,道:“母後,兒臣將亞父留在了宮裏,雖然言官還未有異議,但亞父向來恪守本分不願意給朕添麻煩,若是亞父跟母後說要出宮,母後可一定要攔住他。” 蕭毅瑾說起陸成澤,太後這才抬起頭,等他說完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哀家知道了。” 蕭毅瑾鬆了一口氣,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整個皇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早已下令不讓陸成澤出宮,外有禁軍,內有羽林衛,暗處還有錦衣衛,那陸成澤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出不了宮。 唯一的變動便隻有太後,因為太後不僅僅是陸成澤的軟肋,同樣也是他的軟肋……第98章 賭約 蕭毅瑾要得急,內務府緊趕慢趕臨晚將匾額做好。黑色烏木鑲嵌了金色的麒麟紋花邊,上麵是蕭毅瑾親自題的三個大字“鳳澤宮”。 蕭毅瑾看了一眼甚是滿意,便命人將匾額鬆了去過。 陸成澤看著匾額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臉色微沉,沒有半分欣喜。 小金子躬著身垂首站在一旁額頭上冷汗淋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克製住心中的畏懼,過了良久才抖著聲音問道:“九千歲,奴才這就命人將匾額掛上?”說完悄悄抬眼,望著陸成澤臉上並無反對之色,心中悄悄鬆了一口氣,衝著身後捧著匾額的兩名太監揮了揮手。 身後的太監知意,悄然無聲退了下去。 陸成澤看著空蕩蕩的庭院,忽然冷笑了一聲,轉眼看向小金子,走近一步沉聲問道:“陛下到底是什麽意思?” 小金子顫抖著,再也控製不住心中的恐懼,‘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趴俯在地上顫顫巍巍的說道:“陛下乃是真龍天子,奴才低賤之人怎敢揣度聖意!” 陸成澤注視著小金子沒有說話,小金子也同樣一動也不敢動,縱使他知道,他的身後有皇帝陛下撐腰,陸成澤不敢對他如何,但自小便深埋在心中的恐懼,卻讓他在麵對陸成澤的時候,無時無刻不覺得心驚膽戰。 “如今陛下早已掌控朝局,他接下來有何打算?”陸成澤冷笑著道:“對我欲囚、欲殺,還是如何?” 小金子咽了一口口水,潤了潤幹啞的喉嚨,悄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抖著聲音說道:“陛下並無此意,九千歲贈予陛下的所有的禮物陛下都珍重無比,陛下三節六禮每每賞賜給您的物件都是頂好的,便是這鳳澤宮,裏麵的擺件裝飾都是陛下親自監督布置……” 小金子歎息著想道,陛下如此大費周章,怎麽可能會對九千歲有什麽壞心思呢。隻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為何總是針鋒相對。 陸成澤聞言臉色反而更加陰沉了幾分,本就蒼白的麵孔如今更是沒有一絲血色,讓人瞧著無端心生幾分膽怯。 “你退下吧。”陸成澤轉身走進殿中。聽他遠去的腳步聲,跪在地上的小金子頓時鬆了一口氣。 …… 男子之間相互愛慕,如夫妻一般相互扶持白頭到老,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尤其是戍邊軍中,常年守在邊境,女子甚少,長期相處的唯有軍中同袍,陸成澤當年在邊境之時,見過不少人互生愛慕,與尋常夫妻成婚一樣,請酒宴客結契兄弟。 但萬萬沒想到蕭毅瑾會對他有這樣的心思,他寧願蕭毅瑾是以情為由,借此控製他,以削弱他在朝中勢力。 蕭毅瑾於他不僅僅是血脈親人,更是他對這個世界最後的信仰。 他將蕭毅瑾精心教養,蕭毅瑾如他所想君臨天下。 陸成澤根本不怕蕭毅瑾想要至他於死地,甚至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想好,在蕭毅瑾親政之後,他原本計劃中的最後一環便是以他的性命助蕭毅瑾立威於天下,讓所有世家臣子、皇親貴胄都臣服他、懼怕他…… 這是先帝給他安排的死路,也是他為自己刻畫的結局。 蕭毅瑾是陸成澤幾近二十年的心血,就如同精雕細琢的玉石隻差最後一筆便大功告成,他萬萬不允許在指日功成的最後一刻毀於一旦。 陸成澤暗暗聯絡下屬,然而整整一個月,所有諭令如泥牛入海,沒有半分回應。 如今整個皇宮都已在蕭毅瑾的掌控之中,這樣的權利是他親自交到蕭毅瑾手中的。 如他從前所願,蕭毅瑾做的很好,連他麵對如此情景都無計可施。陸成澤站在三樓小軒窗前,閉著眼感受著刺骨的寒風,素白的雙手慢慢緊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