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蕭毅瑾轉過身對陸成澤道:“亞父,朕也為亞父準備了年禮。”說著,從禦案下拿出一個盒子放在桌上,笑著問道:“亞父可知這是什麽?”  陸成澤盯著盒子沉思了一瞬道:“這盒子甚是眼熟‘。”  蕭毅瑾也皺起了眉道:“眼熟嗎?”  陸成澤點了點頭又道:“好似見過?”  “見過?”蕭毅瑾驚訝道:“難道朕偷偷準備的時候被亞父撞見過?”  “不是。”陸成澤否認,而後遲疑地說道:“好似去年時,陛下賜臣的年禮便是用了與這相似的盒子。”  蕭毅瑾瞪大了眼,看了看陸成澤、再看了看盒子、最後又看向一旁不遠處的小金子。  小金子縮著腦袋往後退了一步,沒敢看向他。  蕭毅瑾輕咳了一聲,好似能緩解尷尬一樣,舔了舔唇問道:“朕去年贈送了什麽年禮給亞父?”  陸成澤抬手指了指牆角處太監掛在一旁,剛剛陸成澤披著過來的白色狐裘披風道:“那便是去年陛下贈的年禮。”  蕭毅瑾眨了眨眼,用力的吸了一口氣,無比牽強的笑了笑:“是...是嗎?”  陸成澤看向桌上的盒子,抬手敲了敲問道:“難道今年陛下賜給微臣的還是狐裘?”  蕭毅瑾支支吾吾答道:“是吧......但是......”  陸成澤眉梢都帶著笑意,將盒子打開,裏麵裝著一襲墨色的玄狐裘,毛色漆黑如墨卻氤氳著光芒,沒有一根雜毛,每塊皮毛的拚接處處理得毫無痕跡,看上去好似一整塊完整的皮毛。陸成澤摸了摸蓬鬆的皮毛道:“這麽好的狐裘可不多見,謝陛下賞,微臣很喜歡。”  “喜歡...喜歡就好。”蕭毅瑾眼睛閃躲了一下,再次輕咳了一聲,接著理直氣壯地看向陸成澤道:“亞父氣虛體寒,一入冬便渾身冰涼,再珍貴之物都不如狐裘適合亞父。”  “是陛下。”陸成澤躬身應是,而接著卻有揶揄道:“去歲,陛下好像也是這樣說的。”  蕭毅瑾吃驚地看向陸成澤,又看向小金子。  小金子悄悄抬眼看到蕭毅瑾看向他,立即輕輕地點了點頭......是啊!陛下,去歲您確實也是這番說辭的。  蕭毅瑾尷尬欲死,他確實忘了去年送了什麽也忘記說了什麽。但他發誓他絕對沒有絲毫敷衍。陸成澤每日早出晚歸,朝夕寒涼對身體有礙,他真心覺得狐裘比金銀珠寶古董字畫要更加適合陸成澤。  看著蕭毅瑾羞憤的神情,陸成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伸手拍了拍蕭毅瑾的肩膀道:“好了,不逗陛下了,微臣是真的很喜歡這狐裘,隻要是陛下送的,微臣都喜歡。”  蕭毅瑾笑著將手按在陸成澤摸著狐裘的手上,輕輕握住道:“是朕疏忽了,隻想著亞父需要狐裘,看到好的皮子就想著給亞父,卻忘了去年已經贈過了。”  “白狐皮很好,玄狐皮亦是難得。”陸成澤覺得自己的手被漸漸捂暖,好像被火爐烘烤著,凍僵的身體也暖化了。  人活在世都會有欲望,有人專權,有人攬財,有人喜美色,有人好樂律,隻要人活著就會有喜好,但是陸成澤沒有,他從來沒有什麽非要不可的欲望,若說是什麽支撐著依然活著,那便是他在這個世上有兩個人,想要守護他們平安喜樂。  蕭毅瑾便是他活著的目的之一。  幼時的蕭毅瑾依賴他,小小的一隻隻有他兩個巴掌大,每次看到他都會咧開隻有牙齦的嘴巴笑著,柔軟的身子趴在他的手臂上比易碎的珍寶更讓他憂心。  兒時的蕭毅瑾與他慢慢變得疏離,好似忽然間對他橫眉冷對,他思考了很久,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讓蕭毅瑾厭惡,但是沒關係,他隻想要好好守護著他就行。  又過了幾年先帝薨逝,蕭毅瑾忽然失去了父親,卻好像與他關係又驟然親近了起來,他不想細究其中緣由,他隻要知道,這個孩子還需要他便足夠了。  而近年來,蕭毅瑾與他越來越親近,待他也越來越好,他心中之人歡喜,縱使他不在意蕭毅瑾對他的不喜,但他卻不會忽視蕭毅瑾待他的善意,心中也不由自主地歡喜。  ......  他不是沒有心,隻是他的心全都給了世間僅存的兩個親人罷了。  很多人,他的那些好友、故人、下屬、親人,無數人都曾經勸過他,一定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縱使他做的再多,但自古帝王薄情,不會有所謂的真心。  留一條後路以免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他做出一些安排,縱使往後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也一定可以保全他的親朋好友。  但唯獨他自己不需要什麽後路。  他活著便是為了這個孩子,若是有那麽一天,這個孩子想要殺他,也有能力足夠殺他,那麽也無不可。  他心甘情願......第49章   小年夜,宮中擺宴,延請群臣。  蕭毅瑾坐在龍椅上,太後坐在龍椅後麵的垂簾之後。陸成澤的座位則在龍椅之側的麒麟椅。  自古以來從未有臣子離龍椅如此之近,獨一無二的待遇是先皇特意賜給陸成澤的殺機。  夜色降臨,天際綻開一朵朵耀目的煙花,絢麗的光華照亮了皇宮的紅牆金瓦。歌舞翩翩而起,群臣舉杯宴飲。  承恩公府雖然在朝中權勢大不如前,但仍然有著外戚的名頭,座位於群臣之首。  蕭毅瑾年齡小加上陸成澤與太後管教得嚴,歌舞司的舞女從來不會在蕭毅瑾麵前出現,以往廣受曆代帝王喜愛的歌舞司,到了蕭毅瑾這兒變成了雞肋。每年也隻有各種宴會上才能派上用場。  歌舞司裏的宮女熄了爬龍床的心思,自然會更安心磨煉舞藝,歌舞也比往年更加吸引人。  如現在殿中跳舞的宮女,一甩袖一回身皆是無限風情,從一舉一動中透出來的美感,絕非矯揉造作,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蕭毅瑾看著所有人都在專心看舞蹈,就連陸成澤都是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支著下巴,好似無比專注地看著下麵。  頓時心中有點憋悶,不知道這舞蹈有什麽好看的。  蕭毅瑾拈起麵前盤子裏的一粒花生米,用拇指使勁兒彈出,“唰”的一下就打來了陸成澤的身上。  陸成澤立即放下酒杯,低頭看了一眼,看到一枚泛著油光的花生米滾落在衣擺上,抬起頭看向側麵蕭毅瑾的位置。  蕭毅瑾坐在高高的龍椅上,挺直了腰,工工正正的坐著,快速的衝著陸成澤咧著嘴笑著眨了眨眼睛,再次拈起一顆花生米彈了出去。  陸成澤毫不縱容他,將他彈出來的兩枚花生米一起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用了幾分力度用力地射了出去。  陸成澤十幾年的功力自然與蕭毅瑾綿軟的力度不同。兩枚花生米準確地擊打在蕭毅瑾的手背上,疼得蕭毅瑾眼眶瞬間就紅了。  蕭毅瑾深吸了兩口氣,將眼淚背回去,揉了揉手背,低頭一看才發現手背上被打出了兩塊紅斑,看上去格外明顯,甚至隱隱有發青變紫的征兆。  蕭毅瑾微微鼓著臉,氣呼呼地看著陸成澤,把手背舉過桌麵衝著陸成澤,將兩塊紅斑展現在陸成澤的麵前。  陸成澤一看頓時也有點後悔,他手上的功夫皆是在殺境中曆練出來的,明明隻是輕輕的將花生米丟回去,沒想到對蕭毅瑾會造成這麽大傷害。  陸成澤立即屈起食指與中指在桌麵輕輕扣三下,這是陸成澤向蕭毅瑾賠罪的暗號。  蕭毅瑾立即倨傲地抬了抬下巴,再次拈起餐盤中的花生米丟了過去。  陸成澤垂眸伸手接過,將花生米丟進了嘴巴裏......  一場歌舞結束,承恩公府大小姐周安靜翩然走了出來,一身淡粉色的衣裙,走到殿中盈盈下拜:“臣女靜兒,拜見陛下。”  一時間大殿中嘈雜的聲音陡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注視著殿中突兀出現的女子。  “平身。”蕭毅瑾立即從陸成澤那邊收回視線,看向下麵那位麵生的女孩子,瞧著十三四歲的年紀,生得倒是挺好看,但蕭毅瑾看著就心中覺得煩躁,麵無表情地問道:“可有何事?”  “小女承恩公府周安靜,特意準備了一首曲子祝賀陛下新年之喜。”說著再次盈盈下拜道:“望陛下恩準。”  “外公的孫女,那便算是朕的表妹了。”蕭毅瑾心中再如何不耐煩,卻依然麵帶微笑地說道:“那便奏來聽聽,也讓諸位大人賞鑒。”  “是。”周安靜得到準許喜不自勝,身後立即有侍女奉上一尊古琴,十根纖長的手指輕輕在琴弦上撥動。  蕭毅瑾聽著琴聲,無聊地挪了挪身子,這琴聲說不上難聽,卻也很一般。莫說陳先生了,就連蕭毅瑾自己,都自信比這個彈得好。  陸成澤看他整個人慢慢地坐沒坐相,越來越懶散。輕輕彈出一顆花生米到他的桌麵上。  花生粒擦著蕭毅瑾的手背劃了過去,嚇得他一個激靈,蕭毅瑾頓時打起了精神,偷偷斜眼看了看陸成澤。  陸成澤依然專心地看著下麵的周安靜撫琴,而一隻手卻借著桌子的遮掩,指著蕭毅瑾點了點。  蕭毅瑾頓時笑了......  “陛下,”就在蕭毅瑾看著陸成澤之際,小金子忽然道:“陛下,鼓掌,周小姐結束了。”  蕭毅瑾立即輕撫了兩下巴掌,笑著道:“聽聞周小姐天籟之音,也算是朕與眾位卿家之幸......”蕭毅瑾根本就沒用心聽,至於剛開頭那兩句在蕭毅瑾看來很是索然無味,實在難以昧著良心說出什麽誇讚的話來,於是直接看賞,道:“來人,將朕庫房裏那把朕親手做的琴賜予周小姐。”  陳無忌認為善樂者必要了解琴,在學琴之時,陳無忌還教蕭毅瑾如何製造琴,他做出來的東西當然不如工匠做出來的精致。據陳無忌所教方法,足足製作了十餘張,卻沒有一張琴符合陳先生的標準,之後陳先生便斷言蕭毅瑾絕非知音之人,放棄了教他製琴的念頭,那十來把琴也束之高閣。  今日蕭毅瑾忽然想起,這周小姐的琴音可不就和陳先生用他所製的琴彈出的聲音相似嘛,同樣的綿軟同樣的偏仄。拿出一把琴賜予她倒也相得益彰。  小金子看著蕭毅瑾欲言又止,遲疑了一瞬,最終退了下去,去庫房裏找那些不知道被塞到哪裏的琴。  周小姐謝恩退下,蕭毅瑾看著下首道:“周家表妹拋磚引玉,若是諸位公子小姐有何才藝的亦可以到殿中展示展示,讓諸位卿家開開眼界。”  不多時,司南伯家中嫡幼女來到殿中,在殿中翩然起舞,合著樂聲衣擺翩飛,像極了夏日裏花叢裏的彩蝶。不過到底是大家閨秀,舞姿比起專門的舞女來說還是遜色了些。  司南伯之女下去後,禮部侍郎之女也走了上來,拿著琵琶,彈奏了一曲自創的曲子,彈奏技法不算高明,但自創曲子的靈感與聰慧缺一不可,卻不是誰都會的。  而後林林總總十幾位待字閨中的少女逐一走了上來,但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那些簡在帝心,深居要職的官員女眷卻沒有一個上來過。  他們了解蕭毅瑾也更加了解陸成澤,蕭毅瑾雖然甚少出現朝堂上,但是每一次出來,所指出的政策都極為正確,縱使年幼亦可看得出有明君之相,絕不會被區區美色所迷惑。  琴棋書畫本是陶冶情操之舉,而非大庭廣眾取悅他人的技法。她們乃是大家貴女,在家中千嬌百寵,哪個不是金尊玉貴的養大,又怎麽可以如同憐人一般任由他人指指點點。  承恩公府的大小姐與皇室沾親帶故,或許可以說是向自家表哥賀歲,但別的人算是怎麽回事?  將自身所學拿出來讓旁人賞鑒,說得再好聽也掩不住陛下言語中的輕視之意。  此刻不僅僅是一些大家貴女不屑那些人的嘩眾取寵之舉,就連周安靜也在默默地揪住了帕子。  若是宴會中之周安靜一人獻樂,一來,可以表達周家與皇室的親近,二來,亦可以表示周安靜的與眾不同。  如今陛下已經十四,再過五天到了新年便是十五,十六歲時陛下必定大婚,周家一連三代帝王皆占據後位,如今亦是對蕭毅瑾的皇後之位視若囊中之物,而周安靜便是周家精心教養的皇後人選。  這些年來,雖然在外人看來現陛下依然對周家寵愛不減,但周家人卻知道,蕭毅瑾與他們卻是漸行漸遠,連帶著四年前丁憂之後,直至今日周家在朝堂上依然不能恢複往日榮光。  若是蕭毅瑾的心中偏向周家,那麽周家必可重回巔峰,尤其後位之上也一定得是周家之女......  陸成澤不喜周家,向來與周家針鋒相對,太後與陸成澤同氣連枝,若是陸成澤不願,太後也必定不會選擇周家之女,尤其如今陸成澤已經大權在握,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被他們威脅著出生入死。也隻能乖乖聽令的少年了。  所以周氏女想要入主鳳儀宮,唯有得到蕭毅瑾的喜歡。  若是讓蕭毅瑾喜歡上,一心要娶周氏女,那麽陸成澤也不能強硬著忤逆陛下之心,強逼著他娶不喜歡的女子。  而今日周安靜突兀上前獻技,並不是她的琴彈得有多好,隻是想要吸引蕭毅瑾的注意而已。  小金子捧著從庫房裏翻出來,剛剛擦洗幹淨,還特意被他用一個布包裹著,蕭毅瑾輕手製作的琴,走到周安靜身後道:“周小姐,這是陛下賞賜給你的琴。”  “謝謝金公公,勞煩您跑一趟了。”周安靜含笑著接過,身後的侍女立即塞了一個荷包到小金子上手。  “周小姐客氣了。”小金子顛了顛手上的荷包,荷包裏大約有十兩的銀子,恐怕陛下賞下的這把琴拿出去賣都不值十兩的,這位周小姐虧了,小金子心虛道:“這可是陛下親手所製,重在心意......”  作者有話說:  好像很多讀著都不喜歡副cp和支線劇情,所以這兩天重新理了一遍大綱,會砍掉大部分的劇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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