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也在裏麵考試呢,今年是第二次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通過交談劉老漢得知這男子是清水鎮上的人,家裏兄弟前幾年參加過一次科舉,結果沒考上,後來因為疫病耽誤了三年,今天恢複考試後趕緊報了名。“這次倒是天氣不錯,上回我弟弟考試的時候正趕上刮風下大雪,凍的他下半場都沒考完就發了熱,直接被抬出考場,別看他們讀書人平日清閑,其實也不容易啊。”劉老漢點頭:“可不是!這麽冷的天氣,在外麵一坐就是一整天,別凍壞了才好。”到了中午考場外等候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劉靈芝也帶著劉老漢去附近的茶水鋪子裏歇歇腳。鋪子裏不少人跟他們一樣,都是等著家人考試的。三五個人坐在一起,嘴裏聊的都是關於科舉相關的話題。劉老漢一個屠戶出身,大字不識一個,跟著聽個熱鬧,倒是劉靈芝從這些人口中得知今年似乎不太一樣。各縣不像往年那般按舊製錄取人數,今年改成按照參加人數錄入。參加的人多名額也多,今年泗水縣參加的人少,名額削減了一多半,大概隻取前七名。“才七個人?!”旁邊的男子聽到大吃一驚,原以為今年人少會容易一些。“聽說隔壁的四通縣人更少,今年隻給了五個名額,咱們縣雖然參加的人比他們多些但也沒多幾個,七個名額不算少了。”“那…那還能考上嗎?”在門口碰上的男子剛巧也在這,聽完臉色都變了。他家算是耕讀世家,這幾年因為疫病的原因也不寬裕,若是弟弟這次再不中,哪裏還有閑錢供他讀書啊。*考場內也到了中午休息的時間,考生可以拿自己帶的食物充饑,考場提供熱水。徐淵要了碗熱水,把凍硬的大餅掰碎扔進碗裏,泡軟了囫圇著喝了下去,勉強填飽肚子。吃完飯站起來跺了跺腳,下午天氣不太好,刮起北風越來越冷,幸虧嬸子給做的這件棉襖夠厚實,不然自己非得凍傷寒不可。休息時間結束,有監考敲鑼,所有考生回到自己座位上準備下午的連複。連複時間為一個時辰,一般都是縣令出題,考生按照規定做答。這一項對於前麵幾場沒考好的人來說,幾乎沒什麽影響,隻有在取名次的時候,才會參考連複的成績。答完題天邊已經飄起了細碎的小雪花,徐淵把手縮進袖子裏捂著臉,等待監考官收卷。*外麵劉靈芝和劉老漢早就等著急了,隨著考場大門打開,見徐淵拎著考籃從裏麵走出來,劉靈芝終於忍不住跑過去把人抱住:“冷不冷,餓不餓?”徐淵趴在他懷裏點點頭:“冷,手都凍僵了。”劉靈芝握著他冰涼的小手在嘴邊哈氣,要不是顧及自己現在是女人打扮,早就把人背起來往家跑了。劉老漢也心疼:“快回家,叔給你煮薑湯喝,可千萬別染上風寒。”“嗯!”徐淵嗓子有點哽咽,從出來到現在兩人都沒問問自己考的怎麽樣,反而擔心自己冷不冷,有人疼真是太好了。回去的路上徐淵開始講自己考試的過程,提到那個被抓作弊的學生,惹得劉家父子唏噓不已。考了七次都考不上,想來也是沒什麽讀書的天分,與其浪費時間,還不如找點事做。回到家劉老漢把炕燒的熱熱的,鍋裏熬了一鍋薑湯。徐淵把鞋脫了,圍著被子坐在炕頭上,手腳癢的要命,估計是凍瘡犯了。以前在劉家屯的時候,手腳耳朵都長過凍瘡,這幾年養的差不多了,如今一凍又全起來了。薑湯熬好,劉靈芝盛了一大碗端過來:“快,趁熱喝了,發發汗。”見徐淵捧著碗,咕咚咕咚喝下薑湯,兩人才放下心來。第二十七章 縣試的成績要半個月才出來,他們不打算在縣裏等了,這幾日就啟程回家。劉老漢早著急了,家裏的豬肉鋪子閑了半個多月得虧多少銀子啊!早知道自己來了幫倒忙,還不如留在家裏賣豬肉。前幾日就跟附近的街坊打聽過了,縣裏東市街那邊有專門來往各個城鎮拉貨的牛車,車上也載人,一個人大概收三十文錢路費,就是速度慢些,不比馬車當天就能到家。徐淵和劉靈芝也想家了,兩個人畢竟第一次出遠門,都還不太適應,一說要回家了,比出來時還高興!臨走前爺仨把房子好好收拾了一通,秦老板好心把房子借給他們住,總不好住完亂騰騰的就走了。收拾好屋子劉靈芝又去附近的街上,給劉翠花和小丫買了些小玩意,都是鎮上買不到的東西,前後花了不到一兩銀子。劉老漢見了也沒說啥,畢竟自己丟了十多兩銀子,回去還不知道怎麽跟老伴交差呢。今早天還沒亮,三人就去了東市街,街上來往的車輛特別多,居然還看見了類似秦老板家那種帶著車廂的豪華大馬車,當然這種包車價格就貴多了,去鎮上大概要四五兩銀子,隻有有錢的人家才舍得雇。劉老漢打算找拉貨的牛車回去,能少花點車費。路兩旁的車夫見來了人紛紛吆喝著。“清水鎮,清水鎮誒~等兩個人就走了!”“白馬鎮馬上走了誒~哎,大叔你們是去白山鎮嗎?”劉老漢擺擺手。“安平鎮,安平鎮……”三人眼睛一亮,直接朝那輛牛車走去。“夥計,咱們這車是去安平鎮的嗎?”“是,你們幾位啊?”“三位。”“那正好快上車吧,馬上就走了!”“等下,那個車費多少錢?”劉老漢拉住車夫詢問。“三十文一人,幹糧自備。”因為牛車走的慢,中途也不見得去驛站停留,所以都是自己提前備好吃食。劉老漢一聽跟自己打聽的價格一樣連忙拉過兩個孩子。“好好好,快上車!”牛車不算大,上麵罩著一個竹編的車棚子勉強擋擋風,車裏已經放了一半的貨物,旁邊剛好留出一塊空地,可以容三人坐下。徐淵和劉靈芝坐在裏麵,劉老漢坐在車頭,跟車夫打好招呼準備啟程。車夫三十多歲,聽口音像是安平鎮本地人,劉老漢忍不住跟他聊起天來。“夥計,咱們得什麽時辰能到鎮上啊?”車夫牽著繩子調轉車頭:“約莫得後半夜去了。”“這黑天半夜的趕路不安全吧?”劉老漢有些擔憂。車夫呲牙一笑:“車上也沒有值錢的東西,能有啥不安全的,這趟路我跑了十多年了,還沒碰上過攔路的呢。”倒也是,他們泗水縣民風純樸,這些年也沒聽說過哪鬧過匪患。劉老漢掏出煙袋點著:“聽口音是咱們安平鎮本地人?”“嗯,老家是李家溝的,前幾年才在鎮上買的房子。”“那咱們離著不遠,我老家劉家屯的。”“還真不算遠,我連襟就是你們劉家屯的,叫劉廣祥。”劉老漢笑起來:“這不是巧了嗎,劉廣祥以前住我家對門。”劉靈芝聞聲抬起頭,車夫居然劉杏她爹的妹夫。“老哥這是去縣城幹嘛了?”“,這不是我家小女婿讀了兩年書,來縣裏試試水平,剛參加完科舉。”讀書人在這個時代的確很拿的出手,每次介紹完徐大郎,劉老漢都覺得唄有麵子。“哎喲!可了不得,竟然是秀才公!”徐淵趕緊補充:“還不是呢,剛考完!”車夫聞聲回頭看了他一眼:“瞧著是個有出息的,一定能考上!”劉老漢嘿嘿一笑:“那就借你吉言了。”牛車不比馬車,走了半天還沒走上一半的路程。中午車夫把牛車靠邊停下,從車上拿了捆稻草喂了牛。劉家父子三人也從包裹拿出提起烙好的大餅啃了起來。幹巴巴的餅子,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的倒也香甜。冬日天短,吃完飯太陽就向西偏了,車夫收拾好幹草繼續趕路。路上偶爾能碰上別的車輛,大多同行一段路就分開了。下午太陽一落山,氣溫驟然下降,竹子編的車棚四處漏風,沒一會身上就涼颼颼的,劉靈芝怕徐淵冷,拆開行李把人用被子圍上。“哥,你冷不冷?”徐淵小聲問。“不冷,我手都是熱的。”劉靈芝伸手讓他摸摸。大概跟練武有關,自從劉靈芝練了那七形拳後,對身體確實有好處,這幾年都沒得過風寒,凍了大半天手心都是熱的。徐淵握著他的手把玩,靈芝哥的手真大啊,手心上有一層薄薄的繭,是平日裏幹活磨出來的,手指又直又長,比自己的小短手好看多了。天色漸晚,車夫點了“氣死風”,半透明的罩子裏一盞煤油燈,勉強照亮前麵的路。劉老漢:“幹你們這行的也不容易,這風裏來雨裏去,跑一趟能賺多少錢?”“給人捎一趟貨賺個幾十文,運氣好捎幾個行人能多賺點,這牛也不能天天跑啊,一個月多說跑十來天,賺個吃穿嚼用罷了,老哥你家是幹啥的?”能供起讀書人的家庭可不多。“西市劉家豬肉鋪子知道嗎?”車夫想了一會:“哦,有點印象,過年的時候在那買過肉!”“那是俺家開的。”“謔,能在西市開店不少賺吧?聽說那的鋪麵一年租金都要十多兩銀子。”“哎,這兩年讓疫病鬧得什麽買賣都不好幹,勉強糊口罷了。”“可不是嘛,夠吃夠花就算不錯了,聽說隔壁兩個鎮子這幾年更不好過,死的人多了,一時半會緩不過來。”天色越來越暗伸手不見五指,天上零星有幾顆星星,徐淵靠在劉靈芝懷裏打起瞌睡。突然車子猛地顛簸了一下,把車上的幾個人都驚醒,不遠處的路邊突然衝出來三個人,手裏拿著棍棒大喊:“停車!”*要說人點背的時候,喝口涼水都能塞牙。趕車的夥計跑了十一年的車,今個還是頭一次遇上劫路的,一時嚇得不知道怎麽辦好,拉著繩子就停了車。“把車和錢留下,人趕緊走!不,不不然我殺了你們!”車夫嚇得麵色慘白,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各位爺行行好,我們一家老小就指著這車活呢,這不是要我的命嗎!”劉老漢也嚇壞了,他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什麽時候碰見過這種事,腿都軟了。徐淵驚恐的看著外麵:“哥,這怎麽辦?”“噓……”劉靈芝捂住他的嘴,緩緩的弓起身子,一點點朝車邊挪。這幾個劫路的大概也是第一次幹這事,沒什麽經驗,見車夫磕頭其中一個就心軟了:“大哥,要不算了,咱弄點錢就得了,整個破牛車有啥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