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破曉的白光擠進窗戶,在地上拖出曖昧的淡影。 公冶啟閉著眼靠在床尾,像是走了漫長的路,一直抵達不了盡頭的暴躁感爬上心頭,卻少了之前幾乎要虐殺萬物的惡意。 他腿上鋪著來自他人的黑發,亂成一堆攤在膝蓋,像是每一根都遭受了蹂躪。但是再怎麽樣也比不上那顫抖蜷縮的兔尾,手指依舊停留在尾骨那處。 像是無盡的折磨。 鼻間早就熟悉的香氣,不知何時闖入了腥甜,又像是濃鬱的奶香。 公冶啟驀然睜眼,燃燒了一夜的蠟燭最終熬不住晨起的光芒,熄滅在了蠟海裏。 旭日東升,今日的朝會是來不及了。 困擾著公冶啟許久的劇痛蟄伏,睜開的眼底濃黑清明,一眼望盡床上的狼狽。 不管是人,還是這床,都不成模樣。 而他的身上,手指,袖口,都沾著明顯的白色絨毛,仿佛像是在提醒公冶啟昨夜他究竟做了什麽。 莫驚春像是暈了過去,無聲無息地趴在被褥裏。 可憐又倒黴。 他想,昨夜的事情不盡清晰,卻一樁樁一件件地重現。 起初,莫驚春是想攔住他。 公冶啟記得莫驚春的身手,雖然比他遜色,可要是他抵死抗拒,公冶啟必定不會那麽快著手。 可是在他趴俯在肩頭狠狠咬了一口後,莫驚春就莫名泄去了力道。 為何? 即便是在這看起來幾乎是做了禍事的局麵下,公冶啟在抓住一絲詭譎之事仍要思慮個分明。 他抬手擦過眼角,仿佛能將那裏的淡紅擦去。 是那時額頭劇痛時流下的眼淚? 原來眼淚這般無用的東西,能夠輕而易舉地擊潰莫驚春的防線。 公冶啟低頭,總算將折騰了一夜的手從兔尾挪開,那可憐的兔尾在離開溫熱大手後顫抖著縮成一團,像是再也不願意被拉開那般,時不時哆嗦兩下,可愛至極。 他將手指伸到眼前,看著指間和袖口的白毛,原來兔尾真的會掉毛。 那這溢滿室內的濃香味,又是什麽? 公冶啟不滿地蹙眉,這將他渴求的味道幾乎完全蓋住,反被這後來居上的奶香遮蓋住。 奶香……? 黑眸猛地一震,他輕巧地換了位置,將暈過去的莫驚春翻了過來。 穿著的裏衣淩亂不堪,唯獨身前溢出大片的痕跡。 如同當初產乳。 … 莫驚春是在交談聲裏慢慢醒來。 他累得出奇,仿佛連胳膊都不想抬起,像是緊繃了許久,身上四處的肢體皮肉都酸脹不堪,感覺怎麽都睡不夠,但又被吵醒就再也睡不著。他略動了動,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悶脹感,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時候,床上的動靜就引起墨痕的注意,他忙去外間將老夫人和徐素梅請了進來。 連帶著後麵一個莫沅澤的小尾巴。 莫驚春躺在床上發懵,墨痕將他攙扶起來,身後塞了一個軟軟的靠墊,床前就圍過來三張臉,最冒頭的是莫沅澤,“叔,你怎麽了?都睡了一天了!” 小孩的聲音是最快最脆的,一下子將莫驚春拉扯回昨夜的場景裏。 莫驚春的臉色微變,還在被褥下的手指緊握成拳,麵上卻是不顯,沙啞著說道:“無礙,就是累了點,勞得費心。” 老夫人擔憂地說道:“子卿,昨夜那人,究竟是什麽來頭?” 昨夜在劉昊突然趕人後,莫驚春院裏立刻就有人去通知了徐素梅,她原是想先不驚動老夫人趕來查看,卻發現守在外麵的侍從全都是生麵孔,而且一個兩個給她一種曾經在丈夫身上感覺到的殺意。 她當即按下想要發生衝突的墨痕。 徐素梅心裏隱隱約約有著猜測,卻無論如何都不敢在當時說出來。可惜老人本來就覺輕,半睡半醒的時候就聽到外麵的動靜,讓人去一打聽,便曉得府內出了事。 直到後半夜,方才有一個像是管事的家夥站在院內暗影處與他們說話,語焉不詳地說道主子正在與太傅說話,擾了清靜實在是對不住雲雲。 莫驚春啞著聲音說道:“現在是什麽時辰?” “都快酉時了。” 也就是說這一天都睡過去了。 怨不得屋內都燃上了蠟燭。 莫驚春疲累地說道:“那他們是什麽時候走的?” 徐素梅的臉色有點微妙,“他們是在卯時走的,院內的人都沒撐住,還是閽室說人走了。”這其實有點奇怪,畢竟莫府的侍從都有武藝,其實熬上整宿不算難,又怎麽會一齊在那個時候睡著? 大抵是他們不願讓人看見那位主人是什麽模樣。 可正因為這般,徐素梅反而確定那位的身份,心頭驚起千層浪。 待莫驚春一一安撫過老夫人與莫沅澤,等他們按下心來後,莫驚春才去瞧大嫂,他知道有些事情是瞞不過這位聰慧的女郎。 徐素梅望著窗外,老夫人正牽著小曾孫在外麵鬧。 莫沅澤鬧騰得很,卻也很細心地牽著老夫人的手,更像是他在照顧著長輩。他知道太奶奶的身體不好,所以要更小心謹慎。 徐素梅笑了笑,抽回視線,與莫驚春道,“兒孫都是債,如果沅澤能夠像小叔這樣便好了。” 莫驚春的腦袋靠在床板上,低笑道:“我寧願他與我半分都不像,還是像他爹吧,是個大將軍,大英雄。” 徐素梅頓了頓,輕聲說道:“是……陛下?” 莫驚春的聲音如同耳語,“陛下與太後生隙。” 僅僅是這麽一句,徐素梅就已經心驚肉跳,不敢再問。其實昨夜她都擔心小叔在裏麵出了什麽問題,好在清晨進來的時候,卻隻看到他躺在床上歇息的模樣,讓墨痕去檢查,也說並沒看見什麽傷痕,隻是室內不知為何燃著濃重的佛香,哪怕開窗散氣,到現在也久久不散。 眼見莫驚春的身體尚可,也不像她所想那般出了什麽問題,徐素梅就把心裏最後一個困惑壓下,笑著讓他好好休息。 等到屋內隻剩下莫驚春一人後,他閉著眼沉沉呼吸。 他清楚徐素梅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為何陛下偏偏,就來找他呢? 自然不是沒有帝王夜間親至垂簾相問的美聞,可是這樣的美聞出現在許伯衡,黃正合等重臣身上都不為過,落在莫驚春身上,便是天大的奇怪! 莫驚春重睜開眼,聞著屋內從醒來後就覺得古怪的味道,看向屋角的香爐,上頭並未燃著白煙,可是味道為什麽這麽重? 他略坐了坐,掀開被褥起身,下意識就頓住。 方才太過僵木,他都沒有發覺尾骨的隱隱作痛,尤其是他靠坐在床頭的姿勢,更是把尾巴毛都壓在下麵。 他下意識伸手想要揉一揉,但一碰就倒抽了口氣。 酸腫的感覺讓他碰也碰不得,差點掉下淚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這種下意識身體的反應卻是酸麻難忍。 他苦著臉動了動,感覺原本還能搖來搖去的尾巴是徹底趴下了,完全沒有之前靈敏,像是將所有最極致的感覺塞得發麻後,現在都變得遲鈍。 還有另一處…… 莫驚春臉色微變,他抬手摸上胸前,除了裏衣外,他身上還套著件衣服,這不是昨夜他的裝扮,隻能是後頭陛下特地為他穿上的。 可是睡下休息本來就無需這麽多衣服,尤其現在還隻是在秋日。 手指按在身前,他的臉色發白,感覺到另一種熟悉又痛恨的觸感,有點發硬,像是纏繞了多層的布料才透出來的感覺。 哪怕莫驚春隻是坐在床邊沒有動,卻如同猛地站起來那樣頭昏眼花,他嘴唇微顫。 熟悉的熱流溢了出來,旋即他的鼻翼在濃重的梵香裏,總算聞到了突破而來的奶香味。 莫驚春的臉色徹底蒼白,瘦削的背影僵在原地,仿佛再度被打入無邊地獄。 他在昏厥前所感覺到的……並非錯覺。 【兔尾消失所需滿足感:80/100】 【伴生症狀:產乳】 明晃晃兩條狀態,將莫驚春曾經有過的猜想灌入心。 那種疲倦的感覺是從心裏爬出來,讓他累得不想說話,卻更想捂著臉痛哭一回。他眼角微紅,手指顫抖著將衣襟斂好,等真正起身時,脖頸間的刺痛讓他想起昨夜的咬痕。 咬在了同一個地方。 他按了按,已然包紮好的地方悶悶發痛。 莫驚春站在原地沉默了少許,方才一點點挪去換了衣裳,然後將換下來的衣服全部都讓人拿去燒了。曠了一日的上值,但眼下莫驚春也不想去想這些事情,他活到現在這個年紀,還是第一次有了不管不顧的念頭。 哪怕隻是一日,一夜,卻也足夠他重新恢複冷靜。 他在書房練了整宿的大字,燭光燃到了後半夜,方才熄滅。 莫驚春直接就在書房歇下了。 等他醒來後,肚子連天打鼓,在抗議著他一日多不進食的憤怒。 莫驚春打著哈欠爬起來,毫不意外地感覺到乳液的流淌,不過都被布條給吸走,衣裳並未濕透。 這一次的泌乳與之前的不太相同,分量其實很少,隻是偶爾有之。 莫驚春在昨日瀕臨崩潰後,今日已經再度振作起來。 他清楚陛下的失控不是故意為之。 隻是他畢竟是個男子,又有了如此羞辱的東西長在身上,每一次被剝離出來,都有種彷徨的裸露感。 他慢吞吞換上朝服,然後才去吃早食。 莫驚春今兒吃了碗麵,他在動筷子的時候,墨痕就一直在旁邊動來動去,都動到他有些無奈,“你想說什麽?” 墨痕立刻聲音小小地說道:“郎君,昨兒來的人,是不是宮裏的?” 莫驚春挑眉,“怎麽看出來的?” “其實小的沒看出來,就是覺得如果有誰能夠把大夫人攔在外麵的話,那必定來頭不小。”畢竟徐素梅也不是個能忍的性格,她雖然看著溫柔大方,可是在娘家的時候卻也是舞槍弄棒的,隻是後來有了莫沅澤後,生怕這小子太好動,方才舍去了不少。 就小郎君還在大夫人麵前炫技說他學習了多少手功夫,其實大夫人要是想出手,一下子將他拿下了。 莫驚春:“想安分活著,就算猜到了也不要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