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的可以嗎?”跟他設想的不一樣,任喻微微愣怔,或許,方應理什麽都沒看到。“都行。”方應理走到冰箱邊,拿了一瓶礦泉水出來遞給他。“謝謝。”任喻蓄力擰的時候,發現瓶蓋在遞來之前已經被方應理擰開了,他仰頭喝一口,為沒被發現而鬆一口氣。“那我先睡了。”方應理說。任喻目睹他轉過身,離開餐桌,明明已經朝臥室走出一步,卻突然停下再次抬起手臂,向放有文件夾的餐櫃伸去。心髒猛地揪緊,任喻的嘴唇停留在瓶沿上整個人僵持在原地,瓶身上凝出密密麻麻的水珠,過低的溫度如尖刺紮痛他的指腹。他眼睜睜看著方應理將櫃沿上的一袋茶包放回到文件夾旁邊的縫隙裏,然後闊步返回了臥室。指尖的涼感從手臂蔓延攀爬至於脊背,這個茶包是他剛剛抽文件夾時不小心掉出來的,這難道是方應理故意設置的標記?如果被人動過,一眼就會發現它不在原來的位置上。可如果是,為什麽他不問?重新回到床上時,方應理悄無聲息,像是早已再次進入睡眠。這下輪到任喻徹底睡不著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再次從方應理的眼皮底下逃脫。他反反複複為今天發生的一切尋找解釋,或許方應理就是恰好在歡顏的文件夾裏隻夾了打車票,其他文件存在了律所,而那個茶包是他隨手放置的,他以為什麽時候被自己碰掉了,於是就重新放了回去。如果不這樣解釋的話,他實在想不出方應理為什麽不質問他,不拆穿他。線人的目標會為線人隱瞞嗎,他會在被窺視被欺騙的位置安之若素嗎?反正任喻將自己代入方應理的位置,他的答案是,絕不。作者有話說:任喻:oh~真的太糟糕,偷看又被發現遼。你居然對我笑,電流直擊我大腦。線人的目標是不會為線人隱瞞,但男朋友會為男朋友隱瞞(笑)。第30章 縛綁第二天任喻是驟然驚醒的,樓上生活起居發出的響動,水管中淙淙流過的水流,窗外車輛的囂動和鳴笛使他意識到時間已經來到早晨。可當他提起眼皮,卻始終隻能看到一片黑暗,等意識清晰一些後,他發現自己的眼睛上遮著一塊眼罩。房間裏一片寂靜,除了自己,沒有其他呼吸聲,方應理應該不在。他向上抬起手臂,想取下這塊眼罩,卻倏地發現無法驅動四肢,他的手腕和腳腕被牢牢綁在了床頭和床尾!胸腔深處轟然一陣崩塌。糟糕,被方應理發現了。發現他的身份,發現他昨夜的別有用心。他所做的早就被方應理盡收眼底,他隻是裝作一無所知。心髒激烈躍動,牽動突突跳動的太陽穴。任喻開始激烈掙紮起來,布料不斷摩擦腕部,刮出血色。“方應理!”任喻叫喊起來,混亂中手肘重重磕在床頭櫃上引發尖銳的痛楚,“草!”忽然一隻滾燙的手貼上來,手指攥住他不斷掙動的腳腕,力道出奇得大,那裏的皮膚被擰出雪色的白。“方應理?”他試探著問,聲線顫抖。手的主人卻不回答,隻是從任喻敏感的腿部內側一路緩慢上行,指尖流連,似一場漫不經心的狎弄。“方應理,鬆開。”他神經繃得很緊,被束縛的肢體,看不見的黑暗,讓他如同砧板上的魚肉。而近乎哀求的尾音卻在被握住時戛然而止,下一刻雙腿被抵開,一個赤裸結實的軀體擠進來,緊接著的,床墊沉下去,陰影覆蓋上來。他猛地揚起後頸。任喻霍然睜開雙眼。是一個夢。他失眠整夜,在清晨五六點的時候堪堪昏睡過去,最擔心的事變成夢魘讓他無法醒來,然後就一直睡到了將近九點,但現在身邊是空的,浴室裏響著淋漓的水聲。方應理沒有出門上班,直到此時,任喻才大汗淋漓地想起,今天是周末。“不再睡會?”方應理擦拭著頭發走出來,上半身如同剛剛在夢境裏所觸及的一樣赤裸著,好看的小麥色皮膚上泛起濕漉漉的高光,任喻幾乎還能回憶起,他留在他身體上的溫度。夢境帶來的羞恥感在看到真人時被無限放大,任喻深吸了一口氣,艱難而又忐忑地移開目光。“我得去一趟警察局,然後買門鎖。”方應理對他的回避並不理解,隻是固執地審視他,看他整個人在圍攏的毛毯裏團著,一臉睡得不清醒的樣子,骨子裏那點精明氣沒有了,隻剩下不自覺的懵懂,像毛絨絨的布偶貓。“我載你。”方應理說。隻要沒被發現,沒有像夢境裏那樣發展,一切都好說。任喻不置可否,揉了一把睡得微亂的發,走到洗手間洗臉,卻發現新的一次性牙刷拆開過了,擺在漱口杯上,牙膏也給他擠好了。有點大事不妙。任喻覺得他第一次有點好奇婚姻了。這該死的好奇心。兩個人給theta放了狗糧,方應理檢查了一下德牧沒全部立起來的半邊耳朵:“再等半個月,還是不行的話,得買個立耳器了。”他對這方麵的資深程度好像遠超一個普通的愛好者。任喻揉揉theta溫熱的腦殼,問方應理:“你很喜歡狗?”“其實是有一點補償心態。小時候我爸不讓養,把我帶回家養的流浪狗隨手送人了。”“我大哭的時候,他們大笑。大人似乎很喜歡捕捉孩子的眼淚,好像收集得足夠多就可以彌補自己在成人世界的失敗。”方應理輕描淡寫地笑笑,“當然,現在他們還是習慣性否定我的生活,隻是我不在乎了。我們保持適當的距離生活,互不幹涉。”“怎麽說呢。”任喻聽完以後想了想,“對我這個一無所有的人來說,能夠撕扯和憤怒,聽上去就還挺寶貴的。”方應理表示理解:“隻能說,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然後兩個人一道出門,任喻領著方應理到小區對麵巷子裏的早點鋪吃早飯,這家在這很多年了,但方應理很少來。“你們精英早上是不是都吃星巴克和三明治?”任喻掀起髒汙斑駁的擋風簾,一股蒸屜上的熱浪混合著食物的香氣撲麵而來,還沒等方應理回答,又問,“你吃什麽?”“都可以。”方應理望去,看到靠近廚房的位置還有一張空著的麵對牆壁的吧台式小桌。“老板,兩碗豆漿,兩根油條,一籠小籠。”任喻吆喝著點了餐,跟著方應理過去坐下,店鋪不大,桌子也小,兩個人肩抵肩坐著,有些局促。桌椅板凳算不上幹淨,任喻用紙淺淺擦了兩輪,想著幸好方應理今天穿的便裝,不然恐怕幹洗費用都得三位數。“這家油條炸得酥。豆漿也是現榨的,特新鮮。蟹粉包子不太行,不如鮮肉的。”明明這個人搬來也沒多久,倒像個老街坊一樣如數家珍。方應理嘖了一聲:“你挺會吃。”“人活著嘛,吃和睡兩件大事。”任喻抽了雙筷子遞過去,“最大的願望就是吃好吃的東西,睡好睡的人。”然後又解釋:“哦我說的‘好’,是match,不是容易上手的意思。”豆漿端上來,蓬勃的白氣向上湧動,方應理問:“那現在實現了嗎?”任喻低頭喝一口豆漿,被燙得嘶了一聲,又將油條塞進嘴裏,咬出酥脆的碎響,一股饜足感衝擊頭腦,繼而轉頭看向方應理,目光下移,那裏與自己總能嚴絲合縫的相嵌。match。他笑笑:“現在,算是吧。”作者有話說:任喻:emmm,怎麽不算呢。*match般配、契合、旗鼓相當。任喻的意思是“好睡的人”是指睡起來舒服的人,不是容易睡到的人。*下章掉馬第31章 交換等任喻一口氣又炫了一個小籠包,分神出來,看見方應理低頭用勺子攪弄豆漿,心情很好地抿直嘴角。任喻肩伸過去撞他一下:“我是不是說過,想笑就要笑。”方應理就又不笑了。任喻嘁了一聲,專心致誌地享用早飯去了。最後是任喻付的錢,算作昨夜方應理收留他一晚的感謝,方應理也沒跟他搶,畢竟非要計算的話,這頓飯恐怕還不抵一會出門的油費。然後方應理開車載他去警察局,又錄了一個筆錄,畫了嫌疑人畫像,但當時太黑他看得不是很清楚,而小區的監控也模糊不堪,加之天氣很差,又沒有留下指紋痕跡,如果是那種流竄的小賊尋找起來是非常困難的,恐怕一時半會很難有結果。任喻表示理解。出了警局,他坐回副駕駛:“走吧,去盛明逛一圈。”方應理肘搭在窗沿上,拇指托住下頜,食指搭在太陽穴上點了兩下:“為什麽聽起來我很像司機。”任喻樂了:“方律,親愛的方大律師,前麵右拐,盛明家居,為表謝意,改天請你吃飯。”不知道是“方大律師”這個稱呼討好了他,還是“親愛的”這三個字,總之方應理這回總算笑出來,一腳油門將車開了出去。盛明家居算是當地最大的一家家居商城,周末人不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位置臨時泊車。兩個閑人一起跑到負一層的門窗專區挑一把鎖。任喻想幹脆換指紋鎖,方應理卻覺得電子鎖不可控性更大,還是普通的鑰匙和鎖芯比較安全。“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很老土,明明比我還小兩歲。”任喻說,“這年頭不流行old fashion了。”他一邊付款,預約上門安裝的時間,一邊繼續道:“你是不是還在用刮臉刀?”方應理不否認。“你用刮臉刀用得再溜也比不上最強王者更招年輕人喜歡。而且你大街上隨便找個人問問,有幾個人還在用刮臉刀。”“你打遊戲?”方應理的重點總是很奇怪。“哦我不打,其實競技遊戲的本質隻有幾種類型,卻用複雜的故事和設定進行包裝,我會嫌理解起來很麻煩。”任喻隨口回答。事實上,他覺得方應理對著鏡子揚起沾著剃須泡沫的鋒利下頜,用刀片一寸一寸刮過去,眼神向下覷著時的那種冷感和專注很吸引人,但這不影響他堅定地認為電動剃須刀更好用。他順手拿起貨架上一個展示的樣品塞進方應理的手裏,問:“這款怎麽樣?”這時方應理才發現自己被帶到電動剃須刀的銷售區,他在手中把玩了一下:“我還是用剃須刀片吧。”“你試一下。”任喻從他手裏接回來,打開開關,“你看,它自動轉,不像刀片會刮破臉。”他說著將電動剃須刀貼上對方的下頜,而方應理下意識抬手製止,攥住了他骨骼凸起的手腕。兩個人一時間挨得很近,電動剃須刀發出平穩的嗡鳴聲。飽脹的心髒忽然撲通、撲通急速跳動起來,拚命撞擊五髒六腑,任喻幾乎感到呼吸跟著停頓了片刻,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做的事他在給方應理剃須,姿勢實在過於親昵了。炮友可以上床,朋友可以一起出來逛商場。但偏偏剃須這種事不包含在那兩個身份裏,它更適合情侶。任喻尷尬到渾身僵硬,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可方應理沒有放開他的手腕,隻是將電動剃須刀重新放回樣品架上,視線越過他肩頭,神色莫測。任喻略帶尷尬地笑了笑:“你抓著我做什麽,不買就不買,我又不拿提成。”方應理沒有理會,拽著他轉身就走,任喻被拽得踉蹌一步,有點帶脾氣:“去哪兒啊。”方應理攬一把他的腰,將他帶到並行的位置上,壓低聲音:“你身後三點鍾方向,那個戴鴨舌帽的人,剛剛我們在負一層的時候他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