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翻閱著書頁的動作,足以看得出來,他的心思已經不在這書上。“在想什麽?”“我還是有點生氣。”驚蟄乖下來後,向來有問必答,“你騙我,我很難受。”“你不可能會喜歡上一個皇帝。”赫連容冷淡地說道,“這是不得已而為之。”驚蟄癟嘴,那這還怪他咯?是他太謹慎,太小心,所以才給自己招惹來這麽大一個騙局。“如果不是發生這樣的意外,那你打算如何?一輩子都騙我嗎?”“隻要驚蟄一輩子都不知情,”赫連容極淡極淡地笑了起來,“真的算騙嗎?”驚蟄羞惱地踹了赫連容一腳。踹完後,驚蟄的心口有那麽一瞬間的緊繃,像是某種沒來由的恐懼。他麵對的人,不是容九,是皇帝,驚蟄的腳縮得快,有人的手掌比他還要快。赫連容抓住驚蟄的腳掌,這赤裸的足弓下,有著粗糲的繭子,修長優美的手指把玩著,就好像是什麽有趣的玩具。細細碎碎的癢意,讓驚蟄沒忍住哆嗦了下。“放開。”驚蟄有點緊張地看向邊上,卻驚愕地發現寧宏儒和石黎也不見了,他們倆又是什麽時候離開了?待在乾明宮的第一準則就走路沒聲吧??“不。”優雅的薄唇微動,冷冷地吐出來,“剛才那一瞬,你怕了?”驚蟄沉默,雙手撐在左右,維持著身體的平衡。他不說話,白皙纖長的手指就開始自行鑽研起足弓的其他地方。驚蟄緊張的時候,五根腳趾會縮得緊緊的,看著圓乎乎,微微弓起的腳背倒是光滑,摸過去,腳腕下,仿佛有著兩三道淺淺的傷痕。手指在那裏流連忘返,摸得驚蟄一顫一顫,好似某種酷刑。他咬著牙,感覺自己好像被某種刑罰逼供著,最終還是被迫回答:“很難不怕。”驚蟄最開始認識的容九,是在北房巡邏,雖然後來一路到侍衛處的副手,卻也是晉升上去,驚蟄見識過他最開始的模樣,很難心生敬畏。然而,就算是容九,驚蟄也不是完全沒怕過。有過那麽幾次,容九殺氣四溢時,驚蟄也還是會怕的。隻是怕歸怕,容九又不是什麽殺人魔,他又不是犯人,驚蟄自詡在容九心裏,也有那麽點位置,這種無意識的害怕,不會上升到恐懼。可是赫連容不一樣。乾明宮的血色洗刷了一次又一次,身為景元帝,他掌握著全天下人的生殺大權,他想殺人根本不需要理由,當他不願意掩飾的時候,那種凶殘可怕的威壓,遠不是容九能比擬的。驚蟄沒辦法控製每個瞬間,那種本能的恐懼。哪怕這會刺傷赫連容,他也無法改變。“……你就像是百獸之王,其他動物都是你的獵物,你不能……要求一頭獵物輕易對捕獵者放下戒心,”驚蟄試圖向赫連容解釋明白,“誰不怕死?”他們之間,還待解決的事情還有許多。隻是明雨的話,以及下午發生的事情,讓驚蟄驚慌意識到,哪怕他再怎麽難受容九的欺騙,可他對赫連容的喜愛,還是有那麽、那麽多。若非如此,他不會那麽痛恨先帝與慈聖太後。驚蟄動了動腳,這一次,赫連容鬆開了手,驚蟄連忙將自己的腿收回來,跪坐在軟塌上。腳上的感覺還很鮮明,讓驚蟄很不自在。他強行壓下那份羞紅,試圖認真說話:“你不能一直把我囚在乾明宮,這樣……不好。”“為什麽不好?”終於,赫連容才開口,“你在這,住得不舒服?”“一切都比直殿監要好,但是,”驚蟄“但是”了半天,才小聲說,“……這不是我該待著的地方,會給人傳閑話。”“你不想住在乾明宮,那是想住在後宮?”一聽赫連容這話,驚蟄臉色微白,瘋狂搖頭:“不,我也不會去住後宮。”甭管赫連容碰沒碰過那些宮妃,一想到後宮裏那麽多妃嬪,驚蟄要與她們相遇,這氣就有點喘不上來。這是何等尷尬痛苦的畫麵?赫連容平靜地說道:“你是不想遇到那些宮妃?”驚蟄緊張地抬頭:“你不要……不要殺她們。”有些小主,他還曾見到過,都是很好的人。驚蟄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卻連累其他人去死。赫連容沉默了片刻,驚蟄更加緊張地看著他,甚至還主動膝行了幾步,更加靠近赫連容,他抓著男人的袖子,“……赫,赫連容?”他磕磕絆絆地叫著。赫連容像是有些無奈,低頭摸著他的側臉:“下午的時候,不還叫得那麽流暢?”驚蟄抿嘴,那是因為氣急,才脫口而出。直呼皇帝的名諱,這可是要腦袋的事。“你想要留著她們的命,也不是不行,等黃氏的事情處理完,若她們真的與黃氏沒有勾結,我會讓她們平安出宮。”赫連容淡淡地說道。驚蟄總算鬆了口氣,下意識道:“你不會又騙我……吧?”赫連容冷冷地說道:“再問,就騙你。”驚蟄立刻往後挪了挪,扯過書擋在自己臉邊,還沒翻開兩頁,就被赫連容拿走。“該睡了。”聽到赫連容這麽說,驚蟄這才意識到,剛才談到住處的話題又被男人岔開。驚蟄氣餒低下小狗頭,被赫連容一把抱起來。“你不要總是抱著我走來走去,”許是殿內沒其他人,驚蟄沒那麽害臊,不過還是小聲打商量,“我自己可以走。”總是給他抱來抱去,弄得他像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你比我小六七歲。”赫連容淡淡說道,“我既比你年長,想抱著你怎麽了?”冷淡的語氣,卻說出這麽直白的話,讓驚蟄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至於他和赫連容的歲數差,早在驚蟄的預料中。驚蟄被放到床上,順勢往裏麵滾了滾,抱著半床被褥緊張地看著赫連容。赫連容慢條斯理地脫著自己的衣裳,“緊張什麽?”之前幾日,驚蟄一直在生赫連容的氣,兩人根本沒什麽接觸。現在的驚蟄還是在生氣,隻是沒那麽……氣,可能大部分的怒火都朝著他無良爹媽去了。驚蟄很清楚,這無疑是用一個更大的問題來掩飾過現在的問題,不過他就是沒辦法再朝著赫連容板著一張臉。他在心裏嘲笑自己,然後更往被子裏挪了挪。他們睡覺。隻是保持著一個在這邊,另一個在那邊的姿勢。隻是到了後半夜,赫連容重新睜開眼,看著懷裏正呼呼大睡的驚蟄。長久以來刻意培養的習慣,在這個時候無聲無息發揮了作用。不管驚蟄理智上再怎麽抗拒接近赫連容,可是他的身體都會比他的更加主動些。赫連容的手指往下,按住驚蟄的腰。驚蟄哼哼了兩聲,往赫連容的懷裏鑽了鑽。有些地方經過調教後太過敏感,輕易就會有奇怪的感覺。他在夢中覺察到一點異樣,隻是所處的環境實在太安全,以至於驚蟄根本沒醒來。…在距離京城百裏開外的地方,一隊人馬正在準備撤離。他們在這裏待著的時間不足夠長,但已經足以讓他們知道發生的事情。阿星命令所有人整理東西,在一刻鍾後撤退。他們是先頭部隊。現在這個局麵,已經不需要他們。瑞王的判斷是對的,景元帝對這一次事件,並非毫無準備。陳宣名站在阿星的身後,臉色並不怎麽好看。身為瑞王座下最重要的幕僚之一,陳宣名這一次本不該跟著阿星冒險外出,不過他強烈要求。“阿星,你覺得,景元帝對瑞王的心思,一點都不知嗎?”“不可能。”阿星抱著刀,冷冷地說道,“他不像是麵上這麽瘋狂。”陳宣名點頭,要是景元帝是個無腦的瘋子,那整件事情會顯得容易許多。“他挫敗了太後兩次計劃,我隻是不理解,以他的性格,為什麽會容忍太後到現在呢?”陳宣名喃喃地說,“……不過,太後和瑞王,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性格。”“太後冒進,瑞王謹慎。”阿星淡淡說道,“謹慎很好。”“太過謹慎,也未必是好事。”陳宣名意義不明地評價道。阿星皺眉,下意識看向陳宣名。“你在暗示什麽?”陳宣名:“不,我沒在暗示。隻不過,你不覺得這幾年,瑞王比起最初,變得越來越謹慎了嗎?”“你想說膽小。”阿星冷冰冰地說道。這話由陳宣名說出來,就有些不可思議。不管怎麽說,他是距離瑞王最近的人之一。陳宣名揉著臉,緩緩說道:“我不想這麽說,不過,瑞王殿下似乎比起他離開京城的時候,更趨於收斂。”不管是屯兵積糧,這些年瑞王一直在做。謹慎是好事,但太過謹慎,就會錯失許多機會,比如這一次。陳宣名其實是讚成出擊的。景元帝的確有可能預料到太後的計劃,然裏應外合,未必沒有成功的可能。依照他們在京城裏的密探傳出來的消息,這一回太後造成的損失很大,甚至連禦前的人都被控製了不少,如果不是太後手裏的人太少……比如,在這個節骨眼上,有個外來的力量幫助她這就是太後送信來給瑞王的目的。瑞王的確是趕來了,也的確是帶來了應有的人手,然而他把那些人,都安排在了距離不遠的同州。而最終,他也沒有真的這麽做。陳宣名不能說失望,到底這不是他期待的結果。瑞王的作壁上觀,隻會讓他失去更多的助力,譬如最開始的黃家,以及現在的太後。不管太後在皇城的地位到底如何,可隻要她還在,她能做到的事情就有許多,如今太後成為階下囚,瑞王就幾乎失去一大助力。景元帝已經逐漸砍掉了瑞王在京城中的左膀右臂,但他幾乎毫無辦法。阿星:“這沒那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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