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司,您可算是回來了。”驚蟄一看到廖江這樣,就有些害怕。這不能怪他多想,最近真是多事之秋,一件接著一件的事情,擾得人不能清靜。“難道又出事了?”是不是真的得去去黴氣?廖江:“倒不是,就是方才,有人來尋掌司。”驚蟄疑惑挑眉,這還能有誰來找他?“是侍衛處的人。”廖江道:“他就在您屋外等著。”驚蟄大步朝著裏麵走去,不會是容九,難道是石黎?他趕到的時候,石黎正沉默地守在門外。驚蟄:“下次來,直接進去等便是,何必守在外頭?”石黎欠身:“不敢。”驚蟄帶著他進屋,讓人送來熱茶,頗有好奇地看著石黎:“這次來,可是有什麽要事?”石黎:“隻是容大哥讓我查了點舊事,想著,你應當會感興趣。”驚蟄挑眉,將茶盞推到石黎邊上。“你先坐下說話。”石黎身體緊繃,過一會才在驚蟄的對麵坐下,那不太自然的態度,像是很不適應。“是關於陳明德和陳安。他們兩個,剛進宮時,是同一批的宮人,打小認識。後來兩人起起伏伏,一直都沒有鬧崩。直到慈聖太後死的那年,兩人決裂,再不曾往來。”他是個幹脆利落的人,既然有事要說,就沒有任何鋪墊,開口就是正事。再不曾?驚蟄想起陳明德藏住的東西,以及最後送來的血書,可不像是沒見麵的模樣。“這是明麵上的關係。”石黎平靜地說道:“而私下,到了現在這位陛下登基的時候,他們兩個又有了往來。”他說了關於陳安和姚才人的事,這些驚蟄早就知道,不過還是聽得很仔細。石黎查出來的,補充了少許驚蟄不知道的事。“而陳明德,原本是先帝的人。”驚蟄猛地看向石黎。“他也是?”無憂說過的話,再一次出現在驚蟄的耳邊,加之曾經查過的事,驚蟄知道陳明德的死亡有蹊蹺,也有過猜想。然這般斬釘截鐵,知道他的身份,還是頭一回。“先帝讓德爺爺守在北房,又讓無憂這樣的人……到底是為了什麽?”石黎搖頭:“沒有查出來。”他所接到的命令,並沒包括這部分,自然不會細查。隻是深挖下去,才知道北房不妥。“陳明德是中毒而死,不過,他的身體本就衰弱,撐不住多久。”石黎繼續說道,“而陳安,他在臨死前,曾經見過一次太後,回去後不久就死了。”隻不過當時他的身體也有不妥,他的死亡就當做是普通的死亡,匆匆下葬。驚蟄捏了捏眉心。這兩人早有淵源,在外頭看起來更是關係不好,隻是到了晚年,他們兩人似乎又有攜手,這才藏住了岑玄因的血書。這麽說來,他們當初的決裂,或許也是假的。隻不過,這些陳年舊事,早就淹沒在時間裏。後人就算想查,也隻能這樣查出隻言片語,根本無法得知他們當時的想法。驚蟄想知道的,也並非是窺探他們的隱私,而是想得知他們到底是為何遭遇了這樣的結局。這一切,最終又歸於北房。驚蟄:“多謝你,石黎。”石黎的臉皮抽搐了下,搖頭說道:“這是份內的事。”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掏出個東西。“這是……容大哥讓我交給你的。”驚蟄挑眉,看著手中的令牌。看著異常厚實,拿在手裏沉甸甸,上書一個龍飛鳳舞的“令”,甚是大氣。幽黑的顏色,帶著厚重的氣勢。“必要時,拿著這個令牌,可以調動侍衛處一支小隊。”石黎道,“無需任何理由。”他的聲音重重地落在後半句話上。霎時間,驚蟄覺得這沉甸甸的重量,好像更沉了。驚蟄蹙眉:“這令牌……放在我手上,怕是不太合適。”石黎:“驚蟄,沒有人比你更合適。”天知道,他這話說得那叫一個真心實意。如果驚蟄不接受,那石黎還得拿回去奉給景元帝,這簡直是比殺了他還痛苦。驚蟄無奈,將之抓在手裏。光看石黎那悚然的態度,要是他真的再退回去,怕不是要再上演一個上牆。他隻得暫時收下。石黎這才長出一口氣,又道:“這令牌的確重要,也是以備不時之需。太後最近,正盯著直殿監。”驚蟄揚眉,果不其然,敏窕的事情過去後,太後是不可能善罷甘休的。“那你們之前插手了敏窕的事,或許……”石黎搖了搖頭:“侍衛處是陛下的地盤,太後就算再如何氣惱,都不會刺探那裏。”驚蟄頷首,這會免去許多麻煩。“相比較在乎我們的安危,小郎君不是應該更在乎自己嗎?”石黎道,“小郎君的力量,可無法與太後相抗。”驚蟄笑了,冰涼的令牌抓在手裏,仿佛能感覺到它的堅硬。“怎麽說呢……你們畢竟是為了幫助我,才卷進這件事,先擔憂你們,很是正常。”驚蟄道,“至於我呢,一來太後未必能查到;二來,就算真的查到,這也是我的事。”他這話說得有些冰涼,看向石黎。“屆時,還望不要出手。”石黎吃驚:“這是為何?”驚蟄:“侍衛處到底是下臣,與太後作對,也是不易,為何要做這麽危險的事?”更何況,容九不過副手,石黎不過是侍衛處裏一個小侍衛,本也代表不了侍衛處。石黎皺眉:“小郎君真是個稀罕的人。”可以為了朋友,毫不猶豫求助石黎的幫忙,然到了自己身上,卻是一句話都不願意說。“但那不可能。”石黎搖頭,“容大哥不會容許。”皇帝陛下巴不得把人攥緊在手心,怎可能任由他出事?…壽康宮,曼如剛從德妃宮裏回來。敏窕出事,她丟下來的一大堆事,總該有人去處理,曼如就是去替敏窕善後的。不過,這件事已然被德妃接手,而且做得很好,曼如出場,不過是為了壽康宮的顏麵。德妃已然和太後有了矛盾,雖然沒放在麵上,可這私下的暗流,彼此都清楚的很。德妃待她的態度寬和,然在宮裏處處受限,不知是之前敏窕到底做了什麽,讓德妃如此戒備。曼如心裏思索著,看著迎麵走來的明月。壽康宮一共八個大太監和八個大宮女,其上,還有幾位女官。太後更願意使喚女官與宮女,這壽康宮的大太監們少有用武之處。曼如和明月都是女官,就在明月的身後,班洪亮低著頭,跟隨著她一並出來。見明月停下與曼如說話,班洪亮便欠身,自行退下。曼如看著班洪亮遠去的身影,明月在她耳邊打了個響指:“你看他做什麽?”“太後娘娘近來,好像經常使喚他。”明月:“太後娘娘自有深意。”她看著曼如,“德妃娘娘如何?”曼如:“還是老樣子。”明月:“太後不會高興。”而後,她又道。“鎮北侯夫人,午後還來拜訪過太後娘娘。”曼如頷首:“剛才來時,正在路上遇到。”鎮北侯夫人是德妃的母親,性格風風火火,倒是比德妃要大氣些。“太後發了好大的火。”明月抓住曼如的手腕,那虛冷的觸感,讓曼如冷不丁打了個寒顫,”你小心些。“曼如咽了咽口水,朝著明月點了點頭,這才朝著內殿走去,身影逐漸被風雪吞沒。越是臨近年關,就越是冷。連日的雪,天寒地凍,衣裳再怎麽穿,猶是覺得不夠。曬在外麵的被褥,隻要一會沒有太陽,就緩慢結了冰層,反複擦洗也不幹。這樣的時節,對於那些個仍要趁著天色未明起來的朝臣來說,每每需要的毅力,都要往常多出許多。一連幾日,晨起時,都下著雪。天色未明,寂靜的官道上,隻有沙沙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