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這裏後,驚蟄想做許多事,倒是比之前要便利些。想要沐浴換洗,就能直接叫人準備熱水,不必外出擦洗;比如他想點香,也可以直接翻出個香爐來用,不必在意外人多嘴……其餘的細碎小事,就更不必說,最重要的是,偶爾回去直殿司,原本會熱熱鬧鬧與他說話的那些人,都變得很是恭敬。自然,慧平他們這些人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沒什麽變化。可之前會和他說說笑笑的來複,再看到他的時候,雖然還是很親厚,卻也帶著幾分疏離。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上一次搬家,不過月餘前,那會直殿司的人,還湊錢給他辦了桌菜,一個個笑得開懷,如今才多久,卻是截然不同的態度。驚蟄抓著香爐,出神了會。身後傳來腳步聲,是容九朝著他走來。“在想什麽?”“我在想,人還是同樣的人,隻是因為地位有了點改變,竟會有這樣天差地別的態度。”驚蟄回頭看著容九,歎息了聲,“可真是叫人難過。”容九從他手裏接過香爐,淡聲說道:“從前,你與薑金明,也不是多麽要好的關係。”驚蟄:“可我與薑掌司,從前也不熟悉。”打一開始,薑金明就是直殿司的掌司,他當然不可能對他產生太多的親近。然直殿司那些人卻不相同。他們在一起同吃同住,日日相見,也有一兩年的時間,頃刻間的變化,卻是翻天覆地。“你成為掌司,擁有了決斷他們生死的權力,他們懼怕你,豈非正常。”容九說話間,已經將香點起來。那聞著的味道,與之前的安神香不盡相同,帶著冬雪的凜冽。倒是比之前的還好聞。驚蟄吸了吸鼻子,感覺那冷冽的香味穿透胸腹,好似沉沉地墜落進去:“道理總是懂得,就是落到自己身上,總是要些時間適應。”動物總會天然懼怕強大的掠奪者。人也是動物。盡管驚蟄並非那種凶殘的脾氣,甚至溫和過頭,然到底是不同了。他仿佛聽到容九在歎氣。抬頭,就看到男人冰涼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向來升官發財,隻能看到高興的,唯獨在你身上,卻是惦記著這種事。”驚蟄抿著嘴角,原是不想笑,卻還是被逗得揚起了唇,“誰說我不高興,你瞧,現在這住處這麽大,就算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除了慧平,也不會被其他人發現。”驚蟄隨意地說著成為掌司後,能享用得到的權勢,的確比從前要好上太多。而他,也並非不享受。容九看著他,知道驚蟄誤解了他的意思,卻也沒有解釋。驚蟄的確是在高興。可他的高興,是流於表麵,任何一個人換了更好的環境,都會如他一般高興。誰不想要更舒服地活著呢?也就到此為止。更多的,譬如貪婪,欲望,擁有更多的權勢……在驚蟄的身上,是難以覺察到的。如果再換個艱苦的環境,驚蟄也能適應得很好。“這香,燒得怎麽這麽快?”驚蟄驚訝的聲音,讓容九下意識看了過去,隻見剛剛點燃的香,的確已經燃到小一半。容九冷淡地說著:“這香,燃燒的速度本來就快。”驚蟄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然後,沒忍住,又打了個哈欠。他原本就困,聞到那香味後,又變得更加困乏。他強打精神,和容九又說了幾句話,人已經困得趴在他的肩頭昏昏欲睡。隱隱約約,他好像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搬動,然後,就是男人的大手蓋在他的臉上,帶著異樣的暖和。……奇怪,容九的手指,何時那麽熱乎?有什麽尖銳刺痛滑過緊繃的神經,還沒被仔細分辨,驚蟄就已經昏睡過去,連一點意識都沒有留下。…哢噠寂靜的室內,容九似乎比剛來的驚蟄還要熟悉,抬手就打開床頭的櫃子。於裏麵的暗層,翻找出了驚蟄特地藏在裏麵的脂膏。本該密封的脂膏,卻已然被開過。兩根手指旋開,那種甜膩,宛如糜爛的味道,一點點彌漫了出來。裏麵空了一小半。不知在何時,已經被喂給了主人。男人能覺察到驚蟄的驚慌,盡管隻有那麽一點。可是那麽敏感的他,怎麽可能會真的無知無覺,他隻是還沒有抓到頭緒,不知那種古怪的預警是從何而來。那夜複一夜的夢,白日怪異的警惕,都是由此而來。男人那雙被驚蟄偷偷稱讚過的手……那兩根手指,正散發著脂膏的光澤。然後,慢慢舒展。有些害怕,驚慌,卻茫然不知為何的驚蟄可憐,又可愛。讓他有了一點淺薄的憐憫,卻又在那後,滋生出暴戾的摧毀欲。他想讓驚蟄變得更加破破爛爛,隻能懵懂……無措……不得不,隻能依戀著他。手指耐心地,一點一點按壓著,試圖將那哄騙開。所以,還不是時候。還要……再等等……第68章 供應庫的新管事,叫方勇。他這次來,是因著直殿監內,有一批東西要更換,正是與雜務司對接。這原是江掌司負責的,不過還沒處理完,人就已經拍拍屁股離開,得虧廖江也有經手,又知道個大概,驚蟄這才不至於一片空白無所知。方勇看起來三十出頭的年歲,與驚蟄交談時笑嗬嗬,並不為難他。“沒想到,新的掌司居然這麽年輕,果真是後浪推前浪,年少有為呀。”方勇在說完正事後,笑著與驚蟄說。驚蟄笑了笑:“這多虧掌印賞識。”方勇:“不過驚蟄掌司,原名就是如此嗎?”驚蟄微愣,片刻後搖了搖頭。如方勇,薑金明,他們原先在宮裏肯定不叫這個,都是被宮裏的管事取個容易稱呼的名字。有的,會跟到他們後來,也有的,會隨著他們更換主子,被隨便換了個新的。在宮裏,想要留著一個名字從頭到尾,本也是不容易。不過,要是爬上了方勇這樣的地位,想要換回自己原來的名姓,那還是容易許多。他們也是在這個時候,才能真正拿回自己的姓名。方勇這是在提醒驚蟄呢。驚蟄:“我家,已是剩我一人。換與不換,也沒有差別。”方勇沉默了會,笑著說道:“倒是我勾起掌司的傷心事了。”驚蟄笑道:“過去多年,不必放在心上。”他們又聊了些日後來往的事,方勇這才起身告辭。驚蟄將他親自送到門外,看著他帶著小內侍的背影消失在遠處,臉上才露出少許凝重。這方勇,像是一開始就知道他的身份。直殿監的人,多少因著禦前的賞賜與提高的待遇,知道一點關於驚蟄的身世。不過他很少提起,外頭的人知道也是隻言片語。不過這方勇嘛……倒像是很清楚,那拐彎抹角地提醒,帶著少許善意。岑文經這個名字,驚蟄已經許久不曾想起。縱然再換,亦無從前故人會呼喚。左不過驚蟄,也算是他曾經的名諱,他到底是懶得再換。慧平跟在他的身後,輕聲說道:“掌司,薑掌司請你過去。”驚蟄回過神:“聽你這麽稱呼,總是不太適應。”慧平笑了起來:“這有什麽呢?私下再論別的,在了外頭,肯定要你留幾分顏麵。”驚蟄無奈搖了搖頭,回去添了件衣裳,就冒著風雪往外走。薑金明尋驚蟄過來,倒是沒什麽要緊的事,隻與他說了劉掌司與劉富的關係,而後,又提到了江懷。“他去沒兩日,人就沒了。”驚蟄這吃茶的動作僵住,下意識看向薑金明。薑金明緩緩說道:“據說,是在夢中暴斃。”“暴斃?”這種死法,多用在無法解釋,或者不能合理解釋的死亡上。如果江懷是正常死亡,肯定不會用上這形容。薑金明:“聽說,是太過高興和其他人吃醉了酒,半睡半醒間被自己的嘔吐物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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