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睡得很沉。可起來後,並沒有覺得睡了很久,反倒像是在夢裏負重跑路,累得很。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每天晚上都亂七八糟地做著夢,要麽是蜘蛛毒蛇,要不就是食人花,再要麽就是鋪天蓋地的蟲子,這幾乎將他折騰得神經虛弱。他抬手,看著自己的胳膊,難道他的渾身酸軟,都是在夢裏跑出來的嗎?哪有人天天做夢,都在逃跑的?每次醒來,驚蟄都覺得自己濕乎乎的。並不是說他真的渾身大汗……那是一種古怪的感覺。仿佛那潮濕的氣息,已經滲入他的皮膚,與他的骨血一起,在身體內怪異地蠕動,悶得他異常難受。他會覺得累,也會覺得古怪地放鬆。就好像,這接連不斷的怪夢,也連帶著將驚蟄那些暴躁,狂熱的衝動也一並帶走。他已經有些天沒再輾轉反側,燥熱得睡不著了。從這點上來說,仿佛還是個好事?驚蟄猶豫了下,在被褥的遮掩下,扒開外麵的衣裳,往裏頭看了幾眼。他總覺得自己最近胸口怪怪的。其實驚蟄沐浴的時候,也曾打量過,他的身上時而有著細碎的紅痕,散布在四處,可不痛,也不癢。有時,還是在些極其隱秘的地方。如大腿根,或者,是下腹,更甚之,連腳踝上。若說驚蟄原本還有什麽猜想,在發現連那什麽附近也有後,他已經開始痛定思痛,難道是他的衣服與被褥洗得不夠幹淨,被什麽咬了?可惱!他可是整個直殿司,最愛幹淨的人!到底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驚蟄也隻能每天醒來後檢查痕跡,再給它們上藥。可是這消失的速度,卻比不上出現的速度,哪有這樣的!驚蟄咬牙切齒,爬起來點安神香。他要把所有的蟲子都熏死!安神香點燃後,整個屋舍都籠罩在那淡淡的香氣下,驚蟄這才熄燈躺了下來。他喟歎一聲,總算能夠睡個好覺。夜深人靜,殘餘的燭光接連熄滅,入了夜,像是直殿監這樣的地方,本就隻有寥寥幾處才掛著燈籠。總會有一雙眼睛,日夜不停地盯梢著驚蟄的左右。踩在雪上,幾乎不能被發覺的腳步聲,引來那雙漆黑的眼睛,在發覺來人的身份後,又一如往昔地沉寂下去。近來,每一夜,都是如此。冬日裏,緊閉的門窗被挑開時,再是如輕微,都會帶來外頭的寒意。躺在床上,幾乎將整個腦袋都塞在被褥裏的驚蟄,卻是一動不動。今夜他點了安神香,反倒是讓自己陷入純然黑甜的夢鄉,幾乎覺察不到外頭的動靜。更別說,那自黑暗跋涉而來的人,帶著他再熟悉不過的氣息。一貫冰涼的手指間,捧著一個巴掌大的暖手爐,被隨意地擱置在了床頭。連帶著一盞微弱的油燈。燈芯被特地修剪過,豆大的光隻能照亮方寸大的地方,若隱若現,直叫人看不太清。過了一會,驚蟄像是覺得有點熱,掙紮著從被子裏探出頭,又動來動去,被一隻手抓住。驚蟄總是不明白,為什麽他的炭火那麽不夠用,總是到第二天,都幾乎用了個精光。不過點著庫存,卻又沒什麽變化。仿佛是他錯覺一般。這屋內舒適如春的溫度,合該是個解釋。哪怕被掀開了被褥,也一點都不冷。被暖手爐溫暖起來的手指,輕巧地落在胸口。輕易的,原本睡得安然的人,仿佛被這簡單的動作打開了什麽開關,身體不自覺地輕顫了下。那是一種古怪的按捏。驚蟄原本平靜的睡顏,忽而微微蹙眉,好似在忍耐著某種壓抑的感覺,那身體本能地瑟縮了下,仿佛天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在黑暗的掩蓋下,在驚蟄無知無覺裏,他不知與那貪婪的怪物有過多少次接觸,一點又一點地,將那赤裸青澀的身體,催生成放蕩淫豔的果實。驚蟄不會知道那飽滿到幾乎崩裂果皮的濃潮是為何,也無從知道自己呻吟時的浪蕩。他仍是個懵懂的初學者,卻已然品嚐過無數次甜蜜的潮湧。總有一日,他會知道,輕信……總該是要付出代價。尤其麵對那樣,不知疲倦,不知滿足的怪物。第67章 風雪裏,驚蟄下意識看向遠處。他原是在和廖江說話,那驟然停下的動作,把廖江嚇了一跳。“怎麽?是看到什麽人?”廖江奇怪地看過去,卻根本沒看到一點蹤影。“……沒什麽。”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有什麽人在盯著他看。驚蟄有些遲疑……應當是他的錯覺。他的視線穿透了飄飄揚揚落下的白雪,望向遠處的宮殿。那屋簷陡峭,正常人都不可能在那個地方停留,尤其是這麽大的雪。“你最近有些不太舒服……還是我那天與你說的話,給了你太多的壓力?”廖江忍不住說道,“你也別將我說的話放在心上。”他最開始的時候有些衝動,恨不得驚蟄能把劉富給壓下去。後來回去仔細一想,又覺得在掌司的身邊撈了個二等太監,已經是他賺了。就算劉富上位,他被打發回去,好歹這月錢階等是實實在在拿在手裏的,他趁著劉富新官上任的時候,立刻請辭不就完了?“你就不怕他扣著你不放?”驚蟄摸著後脖頸,回過頭來看他。“怕也沒有用。”廖江苦笑了聲。驚蟄要能上位,對他來說自然是最好的選擇。隻不過這兩天劉富的態度一改,有些抖擻起來。或許是他得了什麽準話。廖江一看他這態度,心就涼了一半。隻不過他在掌司跟前還是小心伺候著,不敢流露出半點不滿。也許是因為心中有點愧疚,掌司最近對他越發和藹可親,還教了他不少門道。廖江抓著這個時機,倒是知道了掌司的手中不少人脈。“再說罷。”驚蟄淡淡說道,“劉富要是真的上位,我怕是也要有麻煩。”來自劉富的針對還好說,更為要緊的,是薑金明。驚蟄是真的不想再被薑掌司過問自己的努力進度,這可真是比世恩還要積極。廖江聽了就笑起來。薑金明這位掌司,可真是有趣。兩人沒有聊過多久,廖江就匆匆離開了,他也是趁著空閑的時候,偷跑過來,與驚蟄說上幾句話。雖然他看著冷靜,但是驚蟄知道,其實他還是有些焦慮的。驚蟄抿著唇,歎了口氣。……那個劉富,的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驚蟄很少與劉富接觸,蓋因他們本來就在不同的司內,自從他搬到這裏,也隻與他見過寥寥幾次。可是最近這兩天,驚蟄碰見劉富的次數卻是越來越多,他如何感覺不到,這是劉富故意的。劉富不喜歡他。更甚至於,是帶著一點嫉恨。與鑫盛有點相似,卻更加光明正大。……就是那種在書院讀書的時候,有可能會糾結其他跟班一起對看不順眼的人圍打追堵的那種煩人蟲。驚蟄讀過一二年書,模模糊糊還是有這個印象。可真像。這人似乎在哪裏得了什麽準信,約莫是覺得自己會接手掌司的位置,所以越發肆無忌憚,閑著沒事兒,就愛在驚蟄麵前晃悠。“驚蟄,我年長你幾歲,就在你麵前賣個老,不要以為這世上都能事事順遂,什麽都能如你心意。”劉富笑嗬嗬地,抬手就要去拍他的肩膀,“有些時候,人還需要認命。”驚蟄側身,避開劉富的胳膊。“你說得對,所以能讓開嗎?”劉富的臉上閃過陰鬱,盯著驚蟄不放。就在廖江離開後不久,驚蟄原本是打算回去,卻在路上又一次撞見了劉富。“給臉不要臉。”劉富陰冷地說道,“別以為薑金明庇護著你,你就高枕無憂了。”這幾天他心裏高興,尋常的小事他也就忍了。每次看到廖江隱忍的模樣,他都要笑死了。其餘人等,或多或少也都得了消息。一個兩個都顯得很是敬重他,再不敢在他的麵前露出放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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