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錯覺嗎?他怎麽有種,容九想要擰掉他腦袋的錯覺?從前,有過這麽暴烈的時候嗎?在他印象裏,容九一直都是個冷冰冰的危險存在。然性子冷,也就說明沒什麽情緒波動。可剛才呢?那一瞬,容九的視線好似淬滿了毒,恨不得掠奪所有人的性命。那就像是……他不願意他們出現在驚蟄的麵前。那是一種純粹暴戾的排他性。明雨的心口狂跳了幾下,又用力地按回去。“我想,現在不適合找驚蟄說話。”他甚至,還平靜地這麽說。雲奎忍不住探頭去看了眼,“人不見了。”明雨跟著走了出去,就看到剛才的地方,已經是空無一人。隻有飄飄落下的枯葉,在述說著剛才的寒意。“那就,說明他們還有事情,要說的吧?”明雨喃喃,希望他們能“交談”得順利。…驚蟄跌跌撞撞,差點看不清周圍的模樣,可容九抓著他的胳膊,他的肩頭,那力氣大得更像是某種禁錮。他被擁在男人身前,連頭都抬不起來。“容九,放我下來。”驚蟄比容九矮,當容九有心時,他的雙腳根本碰不到地。他用力繃緊腳尖,也隻不過輕輕擦著地麵,始終踩不到實處。力氣大就真是了不起!驚蟄心裏腹誹,誰人抱著是這個模樣,他的腰都快被容九勒斷了。“你到底看到了什麽?”驚蟄的雙手搭在容九的肩膀上,費力地問。容九慢吞吞地說道:“欲,除之而後快的髒東西。”他的眼裏閃爍著某種可怕的欲望,好像凝聚成實體的殺意,在肆無忌憚地揮舞著,時刻準備著掠奪更多的生命。他像是想起什麽,忽而低頭打量著驚蟄。總算,想到要將驚蟄放下。驚蟄踉蹌著,好不容易才站穩,就聽到一句問話,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這麽令人厭惡的髒東西,是該早些鏟除,免得滋生蔓延,無窮無盡……驚蟄,你說呢?”驚蟄的手指下意識抓住容九的胳膊,原本他是踉蹌時,想要扶著男人借力。可這個時候,手指卻本能地握緊,用力,更用力,好像隻有這樣,才能壓下那種瘋狂亂跳的顫栗。指尖緊繃到發白,就連喉嚨,也像被無名的氣氛禁錮住。他下意識張了張嘴,卻茫然地看向容九。沉默的遲疑,在他的眉間蕩開。不可理喻的惡意深藏在這普通的話語下,容九看起來像是一頭僵硬蒼白的怪物,可勾唇笑起來,那種冷僵的寒意很快被驅散,變成某種甜蜜,惡毒的蠱惑。驚蟄並不怎麽管他在外的事,但凡問起,能給予出來的答案,多也是讚同。自然,驚蟄並不知道,他輕易一句話,決定的是多麽龐大的事。可不知道,不代表這深沉、可怕的分量,並不存在。正如此時此刻,容九在輕輕地……像是在懇求一個無名的許可。那如將要離弦的箭矢。隻需一個音節,就會大開殺戒。第55章 容九的唇過薄,抿著時,有種淩冽的寒意。從這張漂亮的嘴巴裏吐出來的話,更是帶著陰鬱的鋒利,刺得人心悸。他是一頭美麗,危險的獸。潛藏在麗外表下,濃稠的惡意幾乎撲麵而來,驚蟄也學著他抿緊了唇,一種奇異的感覺古怪地爬遍了身體。這讓驚蟄下意識,變得更加慎重。“為何不回答?”容九的聲音優美,動聽,帶著微卷的韻感,驚蟄很喜歡聽他說話時,舌頭在口腔裏彈動的音節。那種微妙的音律,輕輕敲擊在耳邊,總會叫他不由自主地紅了臉。這是一種無法壓製的本能反應,哪怕那話本身,就帶著怪異殘忍的語氣。他忘記回答容九的話。男人的眼底幽深濃黑,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龐邊上,少許碎發因著剛才的摩擦,不可避免落下……那畫麵很美,輕而易舉地抓住了他的全部。他甚至都沒有覺察到,自己屏住了呼吸。美麗是一種可怕的利器,漂亮的外表柔和了內裏的淩厲殘酷,就像是包裹著甜蜜毒藥的利刃,輕巧地紮穿獵物的心口。……直到冰涼的手指摸上驚蟄的臉,男人低頭吻住他。綿長的吐息在唇間過度,這個吻,輕柔得不像是容九的喜好。他更偏於掠奪,掌控,甚至,是帶著點粗暴,混雜著血氣的吻。驚蟄略有緊張地抓住容九的肩頭。“呼吸。”容九冷淡的聲音裏,似是帶著聲歎,“張開嘴。”驚蟄順從著容九的意思,下意識張開了嘴,舌頭靈活地擦過他的上顎,敏感得他哆嗦了下。手指緊張地鬆開,再抓緊,把容九胳膊,肩膀的衣裳都抓住了皺褶。直到驚蟄頭重腳輕,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剛才看著容九屏住了呼吸,連他的話都沒回答。有點呆耶。……不不不,這不能怪他。容九的美麗帶著危險的鋒芒,有時隻是多看他幾眼,都輕易會被刺傷,卻偏偏無比誘惑。正如剛才那句問話,是如此不懷好意。卻也輕易帶著豔麗的美。容九並不忌憚在他麵前,露出殘忍的一麵。可這也帶來某種令人不快的驚悚,就棲息在驚蟄的脊背。不明顯,卻總在某個時刻,提醒著驚蟄掉以輕心,是壞毛病。驚蟄摸了摸容九的頭發,聲音帶著幾分軟綿綿:“……我不能為你做決定。”總算,他才想起,要給予這遲來的答複。抓著那碎發,白色,與黑色,將手指的白皙,襯得有些透明。驚蟄緩慢,沙啞地說下去,“隻是……不要再用這樣的事情,來刺探我。”這話多少是需要鼓起勇氣,因著剛才的容九看著,實在太不對勁。驚蟄並不傻,容九所問的事,必定與他有關。那種寒毛聳立,害得雞皮疙瘩遍身都是。不過在剛才接吻後,容九的心情,好似又好了一點。真奇妙。驚蟄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某種程度上,他是這麽輕易就能掌控著容九的情緒。這麽個寡言冷酷的男人,至少此刻,的確待他真心。他能聽到那微微加快的心跳聲,與驚蟄自己的心聲幾乎相融。語言,肢體,或許能騙人。可這細微的身體反應,卻是另外一種沉默,坦率的語言。“如果你更直接來問我,我才能更坦誠地回答你。”驚蟄抬起頭,看著男人蒼白冷漠的側臉。他的每一句話,都非常輕緩,不帶任何的情緒,他並沒有為此生氣,隻是覺得,容九和他的溝通上,或許再做些改進就好了。容九:“我不會問你。”驚蟄挑眉,這是一個他從未想象到的回答。“你不會問我,你剛才不就……你的意思是,你不會將真正的問題拋出來問我。”驚蟄下意識說了半句話,忽而意識到容九的意思,忍不住翻了白眼,“你真狡詐。”“對你,還不到萬分之一。”容九抬手,扯下驚蟄的冠帽。“你別亂動,我的頭發……我待會還得回去直殿司呢。”驚蟄這下真的有點生氣,清亮漆黑的眼睛瞪了眼男人,自顧自地挽著頭發。他覺得自己披頭散發,就像是個傻瓜。容九的手指穿插在驚蟄的發間,淡淡的香味彌漫著,是那發油的味道。蒼白的手指抓起一縷頭發,纏繞在指間。如同一道無形的束縛。容九低著頭,將發尾拉到唇邊。他吻著驚蟄的發尾,垂下的眉眼冷漠,森長的睫毛落下暗影。與其冷硬的氣勢截然相反,那動作無比輕柔,沒有半分的顫動。驚蟄怔愣著,被這個畫麵無聲地衝擊著,竟是連動作都停下,一種怪異的觸感在身體裏亂竄,無聲無息的欲望滋長,一瞬間,莫名的衝動淹沒了他的理智,他拽住容九的衣襟。力氣之大,倒是將全不防備的男人,扯得一個踉蹌。這對容九來說,幾乎不可能。隻是他不抵抗。就這麽順從著驚蟄的力道,被溫暖所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