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容九偶爾聊起,無甚所謂地帶過,那會驚蟄雖有記憶,卻始終不願相信,一個人的身旁,竟是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你在可憐我?”冰涼的手指捏住驚蟄的側臉,力氣並不大,像是一個無聲的警告。“我不可憐你。”驚蟄搖頭,“你覺得自在,那有什麽好可憐。”更別說,容九而今權勢,財富,地位看著都不缺,哪裏需要別人可憐?隻是偶爾會覺得,這樣多少有些寂寥。“你若想見,下回,我帶一個來。”容九冷淡地說道。茅子世不算朋友,可多少也能拿得出手。最重要的是,他比寧宏儒審時度勢,不會犯蠢。驚蟄頂著容九的手驚訝抬頭,旋即眉眼微彎,笑眯眯地看著男人。容九的聲音薄涼,甚至聽來,還有幾分陰鬱刻薄:“別以為這樣,就會讓我覺得,你身邊那一群,朋友,有什麽……”他的話還沒說完,驚蟄就踮起腳尖親了他一口。容九揚眉,居高臨下地看著驚蟄。驚蟄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不想聽你說他們的壞話,你要是再說下去,我就一直親親親親親你。”這聽起來,有幾分幼稚。驚蟄也隻是報複。他朋友就這麽點,容九見天就想薅,那怎麽了得?這又不像是野草,薅完了還能再長。容九沉默少許,薄唇微動,冰涼的話如同怨毒的汁液,充滿可怕的詛咒:“他們吸引著你的注意,驚蟄,隻要任何一個人靠近你,對你釋放善意,就會輕易成為你的朋友,被你記掛,被你關切,就算是最無能怯懦的東西,都能被你垂憐……你的喜歡,被輕易分割成無數,誰都能擁有你。”男人眼底的黑暗,幾乎能凝聚成實體,仿佛是徹底燃燒的烈焰。那憤怒的火焰能夠焚燒萬物,卻也徹底將驚蟄的血液凍結。他感覺到那森然的殺意。驚蟄的身體快過他的意識,他吻住容九那張可怕的嘴,從這裏麵,到底是如何流淌出那麽可怕的怨毒?啾。不得法,非常胡亂的啄吻。容九在生氣,那怒火如此明顯,可他也沒動。在驚蟄親吻他的時候,男人的吐息變得綿長了些。驚蟄不知道啃了多少下,大概,有容九說出來的話那麽長,然後,才後退了兩步,抬頭看著容九。“……我覺得,我可能沒有辦法接受,你的想法。”驚蟄原本想用更加柔和的口吻來描述這件事,可最後還是自暴自棄,“我喜歡他們,不想他們出事。可喜歡也有很多種,你不能,把所有的喜歡都霸占得了。”“為何不能?”容九冷冰冰地說道,根本不在乎自己說出來的是多麽可怕的東西,“隻要你願意,我會為你掃除所有的障礙。”障礙?他怎麽能輕易將那些人稱之為障礙?哪怕驚蟄再冷靜,都無疑被容九這漠然的話調動情緒,他努力壓了壓那口怒氣,“他們不是障礙。容九,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他們都該死,就如那些蠱蟲,輕易被你吸引而來,卻又被你無情拋棄。”容九笑起來,這是一個完美、難得的微笑,卻透著無端的瘋狂與偏執,“驚蟄,你該這麽做,這會讓你更安全。”驚蟄終於壓不住心裏的憤怒,氣得朝容九的小腿踹了一腳,“你在發生什麽瘋?你可以是我的朋友,我的情人,我未來的家人,可我對你的喜歡,不是朋友,親人的喜歡,你可以是他們,卻取代不了他們。”他覺得自己要被容九逼瘋了。這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東西,他怎麽能霸道到想連這樣的東西都獨占?驚蟄給不了他想要的。……還有,為什麽這樣會讓他更安全?驚蟄閉了閉眼,將那種爆發的情緒壓了下來,他抓住那那一瞬的靈光。“你不喜歡他們,是覺得他們會危及我?”這是一個對於他們兩人,算是老生常談的話題。最起碼,不是第一次。驚蟄能感覺到,容九不那麽喜歡他的朋友,可從來都沒想過,這種惡意已經凶殘到恨不得他們去死。他根本不可能接受。有些他能包容,可有些是永遠不可以逾越的界限。仿佛要是給他一個機會,容九會用隨身的佩刀毫不留情地貫穿他們每一個人的心口,將他們一刀斃命。他會這麽做。毛骨悚然的寒意抓住了驚蟄。他能這麽做。一種沉甸甸的壓力,墜在驚蟄的小腹。他不能……不能讓容九真的這麽做,將所有靠近驚蟄的人都當做是敵人,這是一種極其惡劣,毫無感情的殘酷想法。“難道不是嗎?”輕柔,絲滑的聲音,如同蠱惑,帶著循循善誘的口吻,仿佛驚蟄是什麽不懂事的孩子。“驚蟄,你太脆弱,卻根本不知道保護自己,輕易就能死去。”容九的聲音隨著講述,越發緊繃,宛如拉緊的弓弦,隨時隨地都能崩裂,“你根本就不懂得什麽叫趨利避害,哪裏危險就往哪裏去!”對於容九,這冷肅的語氣,已經近乎激烈的情緒表達。驚蟄抬手,覺得自己有點跟不上容九的節奏,“你說我哪裏危險,就往哪裏去?我哪有……”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容九冷聲打斷。“康滿。”這才堪堪是最近的事,更不用說那一回滿天的蠱蟲,他卻是孤身出來,從前種種如此之多,根本細數不清。驚蟄頓住,這,這的確也是意外。誰知道,係統發布的任務,剛好就和他有關呢?“那不是你在查嗎?”驚蟄抿著唇,“後來,我也沒再接觸。”“後來?你從一開始就不該接觸。”容九陰鬱地說道,“讓你在外麵遊蕩,還是太危險,你根本不知道……”一團閃亮的光火,在腐朽漆黑的皇庭裏遊蕩,本來就是極其危險的事情。是了,這的確不是驚蟄的問題。是他的問題。他怎麽能讓根本就判斷不出危險的驚蟄去思考這個問題?這本來就不對,也不公平。他本該全盤接管驚蟄的所有事。容九看起來像是收斂了所有情緒,好像剛才的陰冷偏執都是錯覺,可這一瞬的容九,卻比之前看起來還要可怕。驚蟄下意識後退了半步,僅僅是這一瞬間的遲疑,容九猛然看來的視線,卻如同怪物般可怕。頭皮幾乎炸開的悚然,讓驚蟄的身體有點僵硬。可他還是一步步再靠近回去。他能感覺到,容九在想什麽極其可怕的事,那或許會是他不樂見,不想看到的事。容九按住驚蟄的肩膀,冷冷地說道:“不是什麽問題,都能用它來逃避。”他顯然知道驚蟄想做什麽。驚蟄藏在袖子裏的手指蜷縮著,像是要攥住拳頭,很快又強迫自己放鬆。他可憐兮兮地抬頭,濕漉的黑眸裏霧沉沉的,眼睛輕輕一眨,仿佛帶著淺淺的水光,“容九,你不想親親我嗎?”容九嚴肅得有點可怕,這就讓氣氛顯得有些無端尷尬。……難道失效了?居然這麽不靠譜的嗎……驚蟄這念頭剛剛一閃而過,一股巨力就將驚蟄掠了過去。這懷抱堅硬得能撞碎骨頭,親吻又殘暴得不像是溫情的接觸,反而更像是真刀實的掠奪。憤怒,暴戾,惡毒的種種念頭,仿佛都流淌在粗暴的纏吻裏,驚蟄覺得自己的呼吸好似都要被奪走。他想大口喘息,更被攻城略地。容九是一個瘋狂的進攻者,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適可而止,更何況,這把火還是驚蟄親手點燃的。驚蟄嗚咽著,嗚嗚求饒。隻是殘忍的狩獵者根本聽不到,或者,是不想聽。…驚蟄下意識驚醒,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仿佛是做了一場可怕的噩夢。的確也是如此。他夢到和上次幾乎一模一樣的可怕場景,他身邊這些人一個跟著一個死去,在夢裏,幾乎是血流成河。隻是上一次,驚蟄在夢裏,看不到那個殺人的劊子手是誰,可如今,卻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長著一張容九的臉。在看清楚容九的臉龐後,驚蟄立刻驚醒過來,那就像是被雷劈了般悚然。他抱著自己的膝蓋,低低喘息了片刻。忽而想到是什麽,驚蟄急忙地看向身側,床外側,原本該睡下的男人卻是不在了。這不是驚蟄在直殿司的住處,而是容九在侍衛處休息的地方。下午,容九和驚蟄的那番爭論,根本得不出一個所謂的答案。可驚蟄琢磨出來的歪門邪道親親大法,某種程度上的確能阻止男人殘暴的念頭,盡管隻有微乎其微的作用,驚蟄還是幾乎獻祭了自己的嘴巴。好痛。他下午回去做事的時候,都幾乎是捂著嘴的,實在是太丟臉了。那時,容九和他拉扯的時間太長,驚蟄再不回去做事,就來不及了……可在這場不算結束的紛爭稍稍落幕後,驚蟄卻挪不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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