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有禮部安排位置,迎接他們。按照原定計劃,上虞苑後,他們就可以離開,可偏生出了和陰使臣的事,又被迫留下,他們不知在心裏罵了多少。奈何這件事情一日沒處理完,所有人就都有嫌疑,誰都不敢在這節骨眼上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讓赫連皇帝疑心到了自己。等驚蟄回到皇庭,已是初秋。這時候,廖江的傷勢,已經徹底好全,離開上虞苑時,他還對山佑人讚不絕口。他們和越聿的態度,簡直是天差地別。驚蟄這些時日,經常聽到廖江提起山佑的事,多少也知道,他們和越聿是死仇,與和陰高南,倒是沒有太多的往來。山佑不太可能與越聿合作,就為了掩人耳目。驚蟄查過,安排廖江去越聿的人,是胡越。越聿之所以會缺人,是前一天,和陰人與越聿人起了衝突,有個宮人在阻攔的時候受了傷,這才讓換下來的廖江去頂了越聿的空缺。這聽起來,很順理成章。這其中都沒山佑什麽事,隻除了他們對廖江過分親厚。廖江說,親厚到他有些害怕。世恩還嘲笑了他幾句,隻說他的膽子都小了許多。廖江受傷的事,許多人都不知情,華雲飛瞞得很好。廖江也沒有到處去說,世恩打趣的時候,也隻是笑笑。回到直殿司收拾東西時,慧平很高興驚蟄回來,跟在他的身前身後忙活,還和他說著最近直殿司發生的事。“……換了個人……還喜歡……對了,”說著說著,慧平好像想起什麽,“掌司的身邊,最近多了個叫鑫盛的。”驚蟄想了想,才記起來這鑫盛是誰。慧平:“掌司還挺喜歡他的。驚蟄,你……”他看起來有點擔心。畢竟掌司一般隻帶一個人,驚蟄這段時間去了上虞苑,薑金明身邊不可能不用人,這鑫盛看起來做得還算不錯,要是直接頂替了驚蟄的位置,那……驚蟄笑了:“你擔心這個做什麽?要是掌司真覺得他好用,想要換人,那也正常。”他拍著慧平的肩膀,搖頭。“要真是這樣,我就再幹灑掃的活,又不是做不了。”慧平肩膀抖了抖,將驚蟄的手抖落下來,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誰和你說這個,你現在是二等太監,再如何,也不可能淪落到重新去做灑掃。”別說先前的禦賜,如今驚蟄,雖然說是二等太監,可是拿的俸祿卻是大太監才有的份額。比起掌司那些個,也不差什麽。薑金明要是真的把驚蟄丟回去做這些,怕是掌印太監都會過問。“是了,那還擔心什麽?”驚蟄三言兩語,將慧平安撫下去,收拾完東西後,就被他趕著出來去找薑金明。看來,慧平多少還是擔憂的。驚蟄無奈聳肩,溜溜達達就去找了掌司。不過巧的是,薑金明不在屋內,坐在驚蟄原來位置上的,正好是鑫盛。驚蟄進來時,鑫盛看了他一眼,臉上浮現奇怪的表情,下意識就站起來。“掌司不在。”驚蟄:“我在這等他。”先前薑金明囑咐他,回來後要先和他說一聲,剛好慧平也擔心,他就來了。不然驚蟄不至於這麽快跑來。鑫盛:“這裏是掌司辦公的地方,你若是無事,得去外麵等。”如果前麵那句話,聽起來無甚所謂,而今這句,就已經聽出了明顯的排斥。驚蟄回頭,將鑫盛打量了一番。他長相普通,聲音普通,哪裏都很普通,唯獨嘴角長了顆碩大的黑痣。鑫盛在驚蟄的打量下微微動了動身,聲音有點緊繃:“你看什麽看?”“沒什麽。”驚蟄收回視線,無所謂地溜達了出去,“我在外麵等。”在裏麵等還是在外麵等,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差別,既然鑫盛不喜歡,就不在這討嫌。驚蟄出去後,鑫盛才皺著眉坐下,盯著原本在整理的東西咬牙。他的臉色有些難看,不知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他想重新開始,卻聽到外麵傳來若隱若現的聲音。“驚蟄……你怎麽蹲在……掌司……”“我在等……回來……”“你進去等不就……”“在外麵等也是一樣……”鑫盛先是緊張,可發現驚蟄並沒有把他剛才的話說出去,他並沒有因此高興,反倒泄憤地咬住了嘴巴,隻覺得驚蟄惺惺作態。外麵那群人嘻嘻哈哈,就算驚蟄離開那麽久,他們還是惦記著他,整日裏都是驚蟄長,驚蟄短,聽得人耳朵都要生老繭。他就沒看出來驚蟄好在哪裏。“對,回來的時候,還帶了不少……”屋外,驚蟄原本蹲在地上數螞蟻,而後被路過的來複發現,嘩啦啦引來了好幾個人。來複現在已經能下床,就是一瘸一拐,走得不太利索。不過幹活的時候,還是很麻溜,所以薑金明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將他的情況報上去。不然依例,來複這樣的身體,是不能繼續留在內廷的。來複他們幾個好奇驚蟄在上虞苑的經曆,忍不住多問了幾句。世恩剛回來的時候,就被人群淹沒,他們想聽,都隔得太遠,聽不太清楚。而今抓了驚蟄,這才聽得直點頭。世恩說話很有趣,但總愛誇張,驚蟄說得平平淡淡,輕易幾句就能勾起他們的情形。“陛下,真的在上虞苑被刺殺了嗎?”來複小心地問。這事已經傳出來了,在上虞苑也不是秘密,驚蟄就痛快點了點頭。“啊,那到底是誰下的手?”“你沒聽世恩說嗎?是和陰人,真不是什麽好東西……”“這些外族真讓人討厭。”“聽說他們還總是騷擾我們的邊境,要不是我們的……”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說著話。還問驚蟄是怎麽想的。驚蟄……驚蟄隻能說,最終還是得聽官家是怎麽判。和陰使臣不是主謀,這個答案,近乎在驚蟄的心裏定性。而今到底誰才是主謀,從驚蟄幾次試探來看,越聿使臣,應當也不是。時常與和陰人接觸的,還剩下一個高南。高南人的確有嫌疑,可讓驚蟄懷疑的,還有一個山佑。無他,山佑人在最後那些天,對廖江實在是好得過分,驚蟄著實看不出來,他們何須對一個普通的宮人這麽在意。廖江人雖好,可在他們眼裏,廖江也是一個觸犯了他們戒律的宮人罷了,他們按照規矩將他趕出去,換了新人來,不是理所當然嗎?……除非,廖江遭遇到的,不隻是一場誣陷,其實是兩場。就連山佑人的這一次,廖江也是蒙受誣陷?驚蟄清楚地記得,廖江氣急回來的那一天,的確幾次說過自己不知情,不知道湯底佐料裏用了魚,若是知道,他肯定不會給山佑人吃。而事實證明,那一日廚房給山佑做的膳食,的確不含魚,是廖江取膳時,不小心拿錯了另外一份,這才導致了這個錯誤。如果這不是廖江的疏漏呢?他在雜務司的江掌司手底下做了這麽久,已經完全被培養出來,並不是粗心的性格。這一路想下去,驚蟄發現了不少巧合。山佑人,的確有古怪。隻不過,還不能確定山佑和高南,到底誰才是幕後主使。也可能,這兩個人都不是。驚蟄從來不覺得自己腦子有多麽好使,不敢妄下判斷。他心裏想著,嘴裏還在和來複他們嘮嗑。不多時,薑金明的身影出現在宮道盡頭,不緊不慢地朝著這裏走過來,身後還跟著個高大個。驚蟄一瞧,這不是雲奎嗎?雲奎遠遠看到了驚蟄,笑嘻嘻朝著他揮手,驚蟄也跟著站了起來。薑金明走近些,打量著他,笑著:“倒是黑了些。”驚蟄摸了摸臉,苦笑了聲。在內廷,早起幹活,太陽還不那麽曬,到了午後,驚蟄多是幫著薑金明忙活,很少在外走動。可在上虞苑卻不一樣。驚蟄時常得穿行過許多無遮無攔的地方,占地甚廣,地形各不相同,可不是處處都有高大的樹木能遮陽擋雨。這人時常在外麵跑動,可不就曬得黑了些。他倒是還好一點,廖江和世恩,和從前比起來,那才叫黑得過分。雲奎:“這才好,先前驚蟄看著太白太瘦,現在才是好看。”薑金明嫌棄地看著雲奎這張黝黑的臉:“跟你這樣成炭球?不成不成,驚蟄必須白回來,可不能和你這樣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