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自我說服了幾遍,這才試著說:”就沒有比較尋常的,比如說,喜歡吃糕點,吃酸甜口,喝湯這些……”“他不喜歡喝湯。”石黎唯一能排除的,就是容九不喜歡喝湯湯水水,至於他喜歡什麽東西,那是一概不知。好吧,想從下屬那裏知道上司喜歡什麽,這本來就是個錯誤的決定。驚蟄決定放棄。眼見驚蟄總算不再問,石黎這顆心總算能平靜些。他的後背,早就被嚇出一身的冷汗,裏麵的中衣可都濕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蠱,雖然陛下吩咐可以對屋內這位態度寬和,問什麽就說什麽,可是……殺人???他是怎麽將這個答案脫口而出的?就算他心裏是這麽想,可怎麽都不能這麽回答啊!這話出口的瞬間,石黎都覺得吾命休矣。至於第二個答案,那還是石黎拚命壓製脫口而出的欲望,這才勉強改成了“鬥獸”,不然,他原來的話會是“喜歡看人自相殘殺”。他相信這話說出來,會把這位小郎君嚇壞。雖然之前的回答,就已經足夠叫人沉默。不知為何,石黎在驚蟄的麵前,很難掩飾住心裏的話。問什麽說什麽。就仿佛他麵對的是景元帝本人,那種無意識的震懾讓他不敢不答。哪怕驚蟄幾次讓他坐下,石黎都不敢。他的背部挺直,手指落在刀柄上,那是一個時刻戒備的姿態,隻有當他守在主上身側時,才會有這種自然而然流露的動作。隻是驚蟄對他還不熟悉,石黎又沒發現自己的小動作,這一站一立,也就這麽過去。直到門外的同僚提醒,說是外麵的鳥已經散去不少,驚蟄和石黎這才幾乎同時鬆了口氣。驚蟄是被剛才石黎的幾次回答哽到,實在是不知要說什麽,才能不得到那麽驚悚的答案,免得破壞容九的形象……雖然,那些凶殘可怕的記憶,驚蟄想忘也是忘不掉了。石黎更是不想說出不該說的話,立刻朝著驚蟄行禮,而後匆匆從門縫閃身出去。“……我很可怕嗎?”驚蟄不由得問係統。石黎看起來像是落荒而逃。【可能在buff加持下,宿主是個很可怕的形象。】係統嚴謹地回答。驚蟄歎了口氣,成,他還是先打理他這如同狗窩的頭發吧,一抓又是好幾根毛。門外,石黎的同僚,甲二有些沉默地看著他。石黎無視他,走下台階。院落裏的生物著實不少,不少雙眼睛緊盯著門。小郎君這種異樣的吸引力,可真叫人吃驚。“你剛才泄露真名了。”甲二冷冷淡淡地說道。他跟著石黎走下來。石黎:“我回個甲一,不就露餡兒了?”甲一甲二這種名字,一聽就是代號,還要怎麽偽裝?不過,他其實該扯個別的假名,隻是不知怎的,這嘴巴一禿嚕,真名就出去了。甲二:“還是違反了命令。”石黎:“回去我會請罰。”甲二點頭,打量著石黎額頭的薄汗,輕聲道:“那位就那麽嚇人?”石黎下意識抹了額頭,這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汗,他斜睨了眼甲二,知道他耳力驚人,將剛才屋內的對話聽了個七七八八。“那你怎麽不進來?”他們護衛驚蟄時,甲二是有機會入屋的,可他寧願守在門外麵對著那麽多隻鳥,都不肯入屋,那又是為何?甲二麵對石黎的怒視,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他其實也有點莫名的害怕,所以不想進屋。明明那位小郎君,看著非常溫和可親,可光是注視著他,就有種要匍匐下頭顱的衝動,根本不敢直視他,更別說坐在他的身邊。天知道石黎聽到驚蟄讓坐下時,差點沒逃出去。真是可怕。屋裏屋外,驚蟄和他們發出同一聲感慨。他好不容易將鳥毛都弄幹淨,有些崩潰地在心裏說:“你要是有毛,我肯定要扒光你渾身上下所有的毛!”現在可好,別說容九了,外麵那群虎視眈眈的鳥雀,都足以讓他足不出戶。驚蟄現在就很慶幸,這屋裏內外沒什麽螞蟻,這要是給螞蟻堆看到,他豈非大半夜起來,要被一群密密麻麻的螞蟻包圍?一想到那個畫麵,驚蟄打了個寒顫,立刻按下不再細想,免得今晚睡不著。等驚蟄打理完自己的頭發,出來時,就見容九坐在桌邊,慢條斯理地斟茶。他穿著和清晨出去時不大一樣的衣裳,比起侍衛服精致華貴了許多,身上有著一股濃鬱的香氣,是與之前的香料相差無幾的氣息。驚蟄:“是又有蠱蟲了嗎?”容九:“在乾明宮。”驚蟄:“現在才被發現?”容九:“乾明宮前,有破裂的地磚,被加以利用,都藏在底下。”驚蟄聞言,不由得哆嗦了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這可真是令人絕望的景象。“要是其他各處,也有這樣的蠱蟲……”“不會。”容九冷漠地說道,“這些蠱蟲的數量,比之前的少,更凶殘,對香味有抵抗力,但不多。”越是難以培養出來的品種,數量就不可能多。隻會安插在最緊要的地方。驚蟄斂眉,顯然也想到這個。他緩步走到容九的身旁坐下,抄起容九喝了一半的茶杯,咕嘟咕嘟給自己灌茶,那叫一個唉聲歎氣。容九:“不是讓你別出去?”他的聲音有些冷淡,尋常人聽了,是要怕的,可驚蟄歪著頭,小眼神偷偷摸摸瞅他。“我也不是故意的。”他小聲嘟噥,“我就隻是推開了窗。”誰能想到,原本隻以為是隻小鳥的邂逅,居然會烏泱泱惹來可怕的一大片。一隻啾啾是可愛。很多隻啾啾就是可怕了。容九麵無表情地說道:“你喜歡刀,還是喜歡鎖鏈?”驚蟄謹慎地說道:“我都不太喜歡。”哪一個,聽起來都很有風險。“刀可以讓你殺了目之所及的一切,鎖鏈可以將你保護在安全的地方,不會再有任何疏漏。”平平淡淡的話語,說出來卻是如此驚心動魄。驚蟄端起茶壺,將剩了個底的茶杯倒滿,又殷勤地推到容九的手邊,“哪個都不選。”他強調。生怕容九裝作聽不見,他還趴在男人肩膀上,超大聲。“哪個,我都不選!”為什麽他要因為看到別人,就把別人給殺了呀,這是什麽瘋癲的做法?那被殺的可真全是倒黴蛋。他知道容九向來是瘋的,可沒想到這麽瘋。“要聾了。”容九沒有避開驚蟄親近的動作,隻是略側頭,“小點聲。”驚蟄嘀咕:“那可不夠有魄力。”容九可是有鎖人的前科,他生怕不夠強硬,下一刻這腳環又扣上了。好不容易熬剩下小半天,隻要撐到明天早上,就算是完整的兩天過去……他可不要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你太招人喜歡。”容九循循善誘,“兩個選擇,各有不同。”“的確不同,一個傷人,一個傷己,我為何要選?”驚蟄道,“我既不想困著自己,也不想去害他人性命。”而且他哪裏討人喜歡?隻是buff的作用。“等下,今天守門的那兩個,還活著吧?”容九的狀態一看就不對,不會因為他和那兩個人見麵就把人給抹脖子了吧?容九冷冰冰地看著他,驚蟄氣鼓鼓地看回去。“沒死。”容九克製地歎氣,“我是什麽殺人狂魔嗎?”驚蟄心裏嘀咕,那可說不準。沒看連下屬都覺得你的喜好,是殺人嗎?他伸出手來,落在容九的肩膀上。兩人靠得是如此之近,氣息幾乎交融在一處。驚蟄更靠近些,雙手捧住男人的臉龐。入手冰涼的感覺,總是讓人有些敬畏……人的身體,怎能寒冷如此,就好像堅硬的石像。“容九,”驚蟄的聲音輕輕,“我隻中意你一個,就算再多人在我身前,我也隻會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