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海東抬起手,是在示意他們停下。從這個地方,眾人也能看到,殿前有好幾個大爐子正在焚燒著什麽,大火旺盛得很,不斷炙烤著爐子裏的東西。那些奇怪的香味正是從大爐子裏飄散出來的。這些大爐子的分布巧妙,多在上風口,下風口的數量少些。而許多侍衛,就帶著如同蒲扇的物體穿行在間隙裏,不斷將那些煙霧重新往裏麵掃去。這些動作看起來詭異而好笑,可當視線落在最中間,那些密密麻麻,黑白交加的蟲潮時,那種驚悚感會猛地爬上後背,渾身雞皮疙瘩冒起,再沒有任何質疑的想法。……那些蔓延的蟲潮,如同最可怕的噩夢,密集的程度,讓眼睛都刺痛起來。嗡嗡響的動靜如此鮮明,耳朵一時間,隻能聽到那些尖銳的摩擦聲。“韋統領,奏效了!”就在他們被這場景震撼到麻木時,有侍衛發現了韋海東的蹤影,立刻分出一人來和他匯報。“剛才有幾個兄弟冒死帶著香木進去,投進了洞穴裏,現在冒出來的蠱蟲,比之前少了許多。”韋海東先是露出喜色,而後冷下臉來:“那進去的人呢?”這侍衛臉上的笑意也退散了去,變得有些灰白:“除了阿彪回來,剩下的都……”韋海東咬著牙,低低罵了兩句,竟是顧不上身後這群王爺大臣,帶著侍衛又急匆匆趕了上去,身影旋即消失在那蒙蒙的煙霧裏。寧宏儒默默地看了眼,轉身對身後的王公大臣們說道:“諸位若是想看,隻能在這,可莫要再往前一步。”這其中,有人的臉色已經綠了。不知是不是天性害怕蟲子,差點站不穩,就靠在沉子坤的身上。沉子坤默默看了眼這老大臣,到底是讓了。雖說,這也有做戲的可能,可這些人也都是老狐狸。韋海東剛才的焦急,是作假不出來的,而那些蟲潮,一看就和普通的蟲類不同。“啊!”就在這空隙,他們聽到了一聲慘叫,不多時,就有人被拖了出來,渾身血淋淋的,左手沒了幾根手指,人已是暈了過去。他一退下來,就立刻有人補上他的位置。老康王看了片刻,緩聲說道:“勞煩寧總管,帶我們去正德門罷。”他的眉頭皺著,顯然剛才所見之凶殘,也超乎了想象。寧宏儒並未多話,老康王如是說,他看過其他人,見諸位沒有反對,便領著他們繞路走。也有人問:“蠱蟲這般凶殘,光靠那些煙霧,能夠把它們都熏死嗎?”“大多數的蠱蟲都是低劣無智的存在,在貴妃昏迷後就失去控製,聞到太多的香氣就會死去。原本各處的蠱蟲已經被清除得差不多,殿前這窩,是剛剛才發現的。”寧宏儒苦笑著搖了搖頭,“且看起來,比之前的,要厲害不少。”見他們感興趣,寧宏儒就隨意說起之前的事,當聽聞曾有宮牆密密麻麻都是黑蟲時,任是誰,臉色都非常陰沉。從正德門繞路後,這步伐就快上許多,很快,寧宏儒就領著眾人進了乾明宮。殿內,景元帝正坐在軟塌上。一位禦醫正在給他診脈,眉頭微蹙著,顯然是脈象尤為不喜。哪怕有人覲見,那禦醫還是忍不住高聲:“陛下,您這傷勢雖死不了人,可是別用這邊使勁,這句話,您是哪裏聽不懂?是尋思著手筋沒斷,愣是要扯斷嗎?”這禦醫說起話來,可真是中氣十足。話裏話外的嘲諷意味也濃,旁人聽著,就生怕皇帝氣急之下,將人給砍了。隻見禦醫坐著的邊上,染血的繃帶纏繞在一起,異常刺目,而景元帝露在外的胳膊,也正纏著相同的布條,顯然是剛剛才處理過。景元帝冷淡地說道:“死不了。”好一個冷酷無情的皇帝。就是不知道為何,腳下靴子會有一個淺淺的印痕。好像是……被人踩了一腳?不不不,這可是景元帝,怎麽可能?有瞥到的大臣立刻在心中按下那些離譜的猜想。前頭,宗元信差點沒扯斷自己的胡子,跳起來說道:“現下是死不了,再往後,可就不好說。”他眼角瞥到有人來,到底抱著藥箱給其他人讓開位置,怒氣衝衝就朝外走。“宗神醫?”原本寂靜的殿內,因著這冷不丁的一聲,眾人都看向說話的人,剛要出去開藥的宗元信,也下意識停下腳步。他純粹是因為說話這人,聲音聽著有些耳熟。刑部尚書的臉色有些尷尬,卻又忍不住激動:“宗神醫,之前你曾救過我家小孫女……”刑部尚書的小孫女,在三個月前突然遭了急病,尋了許多大夫都不管用。連太醫,也是瞧過的。後來聽聞城南有個神醫偶爾義診,隻要是他,不管是多嚴重的病,都能藥到病除。隻是神醫從來不上門,若想看,就隻能把病人帶過去。聽聞最近剛好在,尚書夫人就帶著病中的小孫女出去,險些給媳婦兒氣壞了。沒想到的是,真的是開了幾服藥,原本垂死的小兒重新轉醒,還會哭著說肚餓,這是何等的神跡!後來刑部尚書想再去拜謝,送上厚禮,卻發現,自那後,神醫許久不曾出現,這才作罷。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在內廷看到神醫,而且看起來……還與景元帝關係菲薄。原來宗神醫,居然是內廷的禦醫嗎?隻是,太醫院的人,怎麽可能還有時間在外給尋常百姓義診?宗元信皺了皺眉,思考了片刻,這才想起來這是哪個病人。也得虧就在他停止義診那幾日,不然他也想不起來。就在那幾日後,景元帝終於答應看病,他高興還來不及,怎可能每日往外跑?宗元信不缺錢,他在外出診,也從來不要錢,更是和那些達官貴人沒什麽來往,隨意地擺了擺手:“不必給錢,若是一定要給,就將這些錢,拿去施粥用罷。”他說完這話,就急急出去,心裏惦記著已經打好腹稿,要開出來的藥方。經過剛才這麽一打岔,這乾明宮的氣氛莫名放鬆了些,寧宏儒低著頭,“陛下,兩位王爺並諸位大人已經帶到,奴婢這就退下。”景元帝頷首,他這就退到了殿外。隻是,也沒下到台階去,蓋因那裏已經被侍衛攔了起來。間或,還能聽到那些重重疊疊的嗡鳴聲,著實刺耳。不過寧宏儒已經聽習慣這種聲音,倒是非常淡定。正如老康王揣測的那般,這殿前的蠱蟲,的確是意外,也算不得是做戲。當初,茅子世閑到沒事幹,拿著根枯枝在殿前到處亂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從哪來的枝幹,結果真的將禦前的地磚捅穿,賠了好大一筆錢。寧宏儒後來讓人將地磚挖開,確定底下沒東西後,又重新加固給封起來。這不過是意外,如果不是茅子世手欠,這地磚的破損,怕是要到瓢潑大雨這日才會被發現。而今,寧宏儒沉著臉,望著那煙霧彌漫的所在……看來,若不是茅子世胡來,這地下藏著的這群禍害,怕就是黃儀結留著的後手之一。它們潛伏得極深,就在乾明宮前,要是能衝殺出來,可真真措手不及。怕不是得將整個奉先殿,都燒了個精光,才來得及應付。寧宏儒思忖著那個在雨中隻燒了一小半的奉先殿,這才長長吐了口氣。黃儀結已經被囚禁起來,自然不可能再操控這些蠱蟲。堵不如疏。它們的聲音能夠被人聽到,說明在無序裏,還在試圖突破加固的地磚,為了杜絕禍患,韋海東才決定要撬開這些地磚。至於成效嘛……端看那逐漸減弱的聲音,合該是要成了。…驚蟄坐在窗邊,慢吞吞地喝著茶。他午後醒來,閑暇無事,已經有點無聊。他是有點靜不下來的性格,尋常做事習慣了,一旦手裏頭沒活,反倒有些不大自在。容九不在,他就隻能和係統說話。當然,先將係統痛罵了幾百遍。且不說這倒黴事,就光是那個懲罰,都描述得非常不對。要是真的“我為王”,那為什麽容九這麽,這麽古怪?最起碼,也應該聽話些!而今瞧著他那麽凶狠,哪裏是個馴服的樣子?驚蟄總是被他那張臉給欺騙,險些忘記,這個人徹頭徹尾,就是個危險的存在。骨子裏充斥的,怕都是淩冽的煞氣。係統老實挨罵,可也提出異議,【buff是不會出錯,任何行為,請參考buff的特殊標注。】驚蟄嗬了聲:“你的存在,除了給我添堵之外,還有什麽用?”係統掙紮了一下,【是宿主完成的任務太少。】它的能量,全都來自於任務完成後帶來的反饋,沒有完成任務,當然沒有能量幫忙。驚蟄:“你的那些任務,什麽人能完成?”黃儀結這個任務,就算他真的想完成,可是仔細一看,說不得……景元帝根本就不願意阻止黃儀結。這是驚蟄後知後覺意識到的。他已經通過容九,七拐八彎暗示了黃儀結有問題,如果容九有去查,那肯定能發現黃儀結的異樣。他是禦前行走,既然能把證據遞到景元帝的案前,那他查出來的東西,皇帝會不知情嗎?不太可能。可黃儀結刺殺景元帝之事,還是發生了。……說不定,是景元帝想趁機鏟除黃家的勢力?若要這麽說,許多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釋。比如,為何會在奉先殿遇到容九,又為何會有焚燒奉先殿一事……那都是因為,早就做好的布局。畢竟總不可能讓皇帝陛下身先士卒。不過……經此一事,後宮肯定會有不少人遇險,這樣的代價未免太大,何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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